權美環一聽到老父的話,當即反駁道:「爹,我不去……」
「現在還由得你不去?」權延肅冷笑一聲,狠狠地瞪着這個妹妹,「因為你,權家遭了禍,而你連體恤爹娘也做不到,權家要你這樣的女兒何用?年前就趕緊到庵里去。」
「我就知道你們現在開始要欺負我?」權美環眩然欲泣。
權衡隱忍着怒氣,對這個女兒再也不抱丁點希望,讓她到庵里去一來是為了讓她避避風頭不至於遭到權家上下的討伐;二來也是讓她學會修心養性,不要一味地只想着自己,也要適度地想想他人,改掉這不討喜的性子。「你現在哭也沒有用,趕緊給我回去。」兩眼看向老妻,低喝一句,「還不趕緊拉她走,還嫌現在不夠丟臉?都是你把她慣壞了。」
權蕭氏也一臉的不高興,自己的女兒千般不好萬般不是那也是從她身下掉下來的一塊肉,看到老丈夫的怒色,她也語氣不好地頂道:「說得好像是我一個人的錯,你就沒份?當初生她時,是誰說對這么女好點,現在言猶在耳,你就想賴賬了?」
「好了,爹,娘,這還是宮裏,你們要吵回家再吵。」權延肅忍不住怒火道,一想到被降爵的事情,他就恨不得掐死這個妹妹,不勞母親動手,他一把攥緊妹妹的手拖着她離開皇宮。
「大哥,你攥疼我了……」
「你給我閉嘴,這裏沒你說話的餘地,因你,只怕我權家女兒都要受連累,美環,你怎麼還有臉活着?如果我是你,現在就趕緊找根繩子上吊,死了乾淨。」
「大哥,你也咒我……嗚嗚……我造了什麼孽……」
「哭哭哭,你除了哭還會什麼?當初你就該跟着霍堰同甘共苦,若不是爹娘堅持,我根本不會想到讓你再返回權家,現在好了,禍事一樁接一樁……」
權美環聽得一愣一愣的,若不是這次大哥衝動之下說出來,她根本不知道原來連親兄長也嫌棄她,再思及府里的嫂子和弟妹背後議論她的話,這會兒她再傻再天真,也明白了背後必定有她兄弟的支持才會有那些個話傳出來。
一時間,她連被攥得手疼也顧不上,只能機械般地隨兄長走在這鬆軟的雪地上,寒風颳過來,她也半分知覺都無。
她的天地在今天瞬間坍塌,前路茫茫,莫非真要到庵里去?
狂風颳在天地中,讓人只想呆在戶內而不想出去,林瓏站在窗前看着風雪肆虐的皇宮,心情仍舊起伏不定,哪怕斗贏了母親,胸中半分喜意也無。
蘇梓瑜踱到她身後,輕拍她的肩膀,「在想什麼?」
「義母。」林瓏轉身想要行禮,蘇梓瑜宣她到皇后寢宮說話,她來了好一會兒才等到這位義母的到來。
蘇梓瑜按住她,「就免了吧,你這胎也快四個月了,我瞅着倒是大了不少。」伸手摸了摸林瓏微凸的肚子,挑了個不那麼沉重的話題。
一提到腹中的孩子,林瓏就笑容滿面,「能吃能睡,好得很,現在還不太辛苦,我婆母說等月份大了,那時候才叫辛苦呢,我倒是無所謂,為了自己的孩子,再辛苦都是值得的。」
「你會這麼想就好。」蘇梓瑜再度輕拍了一下她的手臂,「旁的事過去了就不要多想,好好安胎生個大胖小子才是正經。」
「嗯。」林瓏感動於蘇梓瑜的安慰,轉手輕扶蘇梓瑜到那鳳座去,「義母也得安心注意才行,別為那不相干的人動怒,怒傷肝,肝火太盛破壞體內平衡,終不是好事。」
蘇梓瑜笑了笑,「現在誰還值得我動怒?高貴妃?就她,我還不屑之。」
林瓏扶了蘇梓瑜坐下,然後自己才落坐到她旁邊的雕花圓椅內,似有所思地問,「我這回進宮好像沒有看到她,這貴妃娘娘最近都窩在寢宮裏面?」
蘇梓瑜聽着林瓏這似有用意的問話,接過紅菱遞過來的甜湯輕呷了一口,「你懷疑她?」
林瓏大方地點了點頭,「剛剛我過來時與權老爺子私下說了幾句話,他告訴我這是高家在背後挑唆的,只不過是不是受高貴妃的指示,他也說不上,這事情高家參與得不多,遂在聖上面前他也不好扯高家下水,免得權家再遭不測,不過他還是囑我要小心些。」
這權衡特意跟她說這樣的話,她也是極意外的,看着這老爺子滿頭白髮與老了許多的面容,她也不好說些諷刺他的話,但要笑出來似乎又太違心,只能面無表情地虛應了幾句話就各自分開。
蘇梓瑜很認真地聽着林瓏的話,這回她的臉色漸漸凝重,「這告狀的時日很短,但流言傳得很快,我自也疑到高凝珍的身上,你是我的義女,她通過你來找我的碴太正常不過了。」隨後鼻子一哼,「仗着她那胎還不安分地多活這麼些日子,偏要攪風攪雨,我自也饒不過她。」
「義母心中有數即可。」林瓏還有幾分擔心,「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你我是什麼關係?有話就直說。」
「這高貴妃既然能想到從我這兒入手,只怕很有可能會來找娘娘的麻煩,我擔心她會不會再下手害您的胎兒?細思她那人,真能做出這麼無恥的事情來……」
蘇梓瑜聞言,臉上倒是輕鬆了些,「這點你不用擔心,我這宮裏的奴僕都是信得過的,這回她的手伸不進來,自然也害不了我,放心吧。」說完還朝林瓏挑了挑眉。
林瓏方才放心一笑,蘇梓瑜在她心目中是好人,自然希望她能一切順遂。
蘇梓瑜留林瓏說了一會兒話,看她的神情不再那麼悲憤之後,這才放她回去。
林瓏由晉嬤嬤送出去,在宮殿的門口處自然看到自家男人在等她,她忙上前,拍拍他身上的雪花,「什麼時候過來的?」
「來了一會兒。」葉旭堯道,皇帝留他問了問鹽務一案的事情,一結束,他就趕到這兒來接妻子回去。
林瓏看了他身上堆積的雪花,就知道他這會兒所說的話信不過,眼裏有幾分心疼,「這大風大雪的,不必要在此等我,我獨個兒也能回去……」
「說什麼傻話?」葉旭堯不高興地打斷她的話,拉着她過去與晉嬤嬤說幾句告別的話。
寒暄了幾句,夫妻倆這才轉身離去。
蘇梓瑜站在窗前看着林瓏那件醒目的紅色大氅消失在眼前,緊接着是晉嬤嬤踏着雪往回走的身影,正兀自出神的時候,紅菱輕越到她身邊,與她耳語幾句。
蘇梓瑜冷笑地往屋子裏面踱去,着人把炭盆挪得近些,「且給我盯緊點,還有,既然她打算要用這招,不要攔着她,正好,本宮也很期待。」
紅菱點點頭,不過臉上仍有幾分不甘心,「我們的人很難打進她宮裏的核心去,至今仍無法得知她是否真有孕。」
蘇梓瑜握緊綠素給她遞上的暖手爐,那溫暖的感覺從手到心,她舒服地微微輕嘆,「不管是真還是假,本宮都不會再輕饒她。」
紅菱明白自家主子不再被動挨打,不過仍舊握了握粉拳道:「無論如何都要她現形才好。」
蘇梓瑜一副愜意地靠在貴妃榻上,對於自家侍女的聲音似充耳未聞。
朱翊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妻子在貴妃榻上熟睡,眉尖皺了皺,低聲吩咐晉嬤嬤把那厚重大氅拿來,他上前輕輕地給蘇梓瑜蓋上,這麼冷的天氣,實怕她會感染到風寒。
蘇梓瑜感覺到身上一重,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朱翊時並沒有吃驚,「皇上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朱翊道,「困了為何不回裏屋睡去?」
「不過是打個盹罷了。」蘇梓瑜沒有起身行禮,繼續歪在榻上看着身邊的男人,再看看外面的風雪,「還有不到十天的功夫就要過年了,皇上看來也比前些年老了不少。」
朱翊一愣,面色有幾分黑沉,他正值壯年哪有老?最近為了照顧她懷疑的心情,他連後宮妃嬪的牌子也沒有翻,只在這皇后寢宮裏面陪着她安胎,就連母后也有意無意地要他讓後宮雨露均沾,這樣才能維持後宮與前朝的平衡。
只是這次他實不願蘇梓瑜心情不佳而導致流產,那前幾次想來都揪心,思及此,他的表情略有幾分無奈,「朕老沒老,等你生了這孩子後,朕自會讓你知曉。」
蘇梓瑜不比他的臉皮厚,聽着這帶色的話,頓時俏臉一紅,看來更為明艷,輕「呸」一聲後,道,「我知不知曉有何重要?自有其他女人會知曉皇上厲害與否?」不顧他漸要發怒的神色,她又徑自轉頭看向窗外的雪花,「皇上,這鹽務一案明明牽扯高家,皇上這回也還是不打算追究?」
朱翊正要茗茶的動作一頓,淡然道:「這是前朝的事情,你不用太操心,總之朕應了你的話自然會做到,你也無須再拿話來試探朕。」
蘇梓瑜不意外他的回答,慢慢地起身半坐起來,一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耳邊吹氣道:「如果我說我懷疑高凝珍是假孕呢?皇上當如何?」
朱翊猛然轉頭看她,「梓瑜,這個是不能拿來開玩笑的,朕知道你恨極了她,但誠如母后所言,等孩子一落地,我就任你處置她,難道區區八個月你也等不及?」
高凝珍從少女時代就跟了他,就算他看錯了她的為人,也不至於把她想得太壞,假孕,高凝珍若真做得出來,他必要她死無葬身之地。
「皇上別動怒。」蘇梓瑜笑了笑,吐氣如蘭地道:「我不過是打個比喻罷了,她是你的心頭肉,我現在還不會動她。」話音一落,她拿下搭在他肩上的手,披着厚重的氅衣下榻趿鞋,臉色頗不悅地朝晉嬤嬤喊道:「嬤嬤,送皇上出去。」眼角斜睨男人臉上的怒火在慢慢積累,現在誰還在乎他怒不怒?「皇上,臣妾乏了,正好要休息。」
「梓瑜……」朱翊起身想要去抓住她的手臂,又來了,一言不合她心意,她就這樣,到底要他如何,她才能放下前塵往事與他重修舊好?
「你也不想我因情緒而影響到腹中的胎兒吧?」蘇梓瑜背對着他道。
朱翊聞言,要去抓她手臂的手微微一頓,想到她最後一次流產時只因打了個噴嚏就流血不止,最後能撿回一條命實屬不易,那半年她的臉色蒼白得像鬼。微閉眼,他收回手,「你好好歇息。」
蘇梓瑜沒有轉頭看他,自有綠素扶着往內殿而去,對於這個丈夫為的反應她也懶得揣測。
朱翊憤憤不平地離開她的寢宮。
德妃在寢宮裏面聽到自己的手下來報,說是皇上的聖駕離開了皇后寢宮,頓時眼前一亮,朝那名小太監道,「再去探,看看皇上今晚會不會再駕臨皇后寢宮,若沒有,立即回來稟報。」
那小太監領了獎賞,忙不迭地點頭,立即出去再探個清楚。
德妃卻是一臉喜闢地朝身邊的宮娥道:「快去準備花瓣,本宮要沐浴,聽到沒有,別愣着。」
她一聲令下,整個宮殿的下人都忙碌起來。
「娘娘是打算?」扶着赤身的德妃下水的宮娥疑問道。
德妃舒服地坐到浴桶內,撩起香香的花瓣水灑在凝脂玉膚上,美麗的臉上有幾分得意道:「皇上守着皇后那個老女人已經有半月之久了,這身子久曠未紓,可想而知該存了多少貨?我現在主動出擊,只要皇上願意在我身上發泄,那我自然事半功倍。」
一旁正給她舀水的宮娥動作一頓,沒想到這位王德妃還沒有蠢到底,居然想到先去找皇上求雨露,也是,這樣等着也不知道什麼時侯才能侍寢?如今中宮有孕,寵妃高氏也有孕,惟有年輕的德妃能侍寢,這確是天賜的好機會。
這麼一想,她給舀水的動作勤快起來。
林瓏回到府里時,自然先去見了葉老侯爺,把在這裏發生的事情都稟告給這老侯爺知曉。
「好在皇后信你,這才省去多少麻煩,權家的事情你不要再理,好好安胎才是。」
林瓏聽着葉老侯爺的叮嚀,孝順地點了點頭,雖然最後因為晉嬤嬤來接的緣故,葉老侯爺才沒有進宮,但她一向是受人滴水當以湧泉相報,自然對這待她好的老侯爺恭恭敬敬。
「祖父,若沒有什麼事,我先領她回去了。」葉旭堯握着妻子的手起身,「她今兒個都沒吃多少東西,正好回去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葉老侯爺一聽哪還會再留他們,而且還不忘瞪了一眼孫子,「早不說,我好讓人備些吃食給你媳婦吃,她現在懷着曾孫,你可不能氣着她,不然我饒不了你。」
「孫兒知道。」葉旭堯面無表情地道,就知道在這老頭子眼裏,有了曾孫就沒有他這孫子。
林瓏看到夫婿吃癟的樣子,無甚麼良心地掩袖笑了笑。
葉旭堯瞪了她一就扯着她離去。
在葉老侯爺院子裏的葉秦氏隔窗看到那小夫妻恩愛的樣子,老臉不禁抽搐起來,心口窩着怒火,看到侍女給她奉茶,她抓起茶碗把滾燙的熱茶潑到那名侍女的身上。
那名侍女被猛然潑了這滾燙的茶水,只是低低地驚叫一聲,雖然是大冬天,但被這茶水潑以身上怕是還要起水泡。「老太太饒命……」
「把她拉出去扶到外面配個小廝。」葉秦氏明顯是隨意找人發泄怒火。
「是,老太太。」
葉秦氏在這哭喊着求饒的侍女的聲音再也聽不到之後,這才心情舒暢了不少地坐到羅漢床上,閉上眼睛細思起來。
林瓏被丈夫抱上騾車時,故意往他懷裏縮去,看到他的臉色仍舊臭臭的,不禁玩笑道:「還在生我的氣啊?」
「我沒有你這么小氣。」葉旭堯怕這騾車顛簸,會讓妻子摔着,遂還是伸長手臂抱緊她。
「還說不小氣,看這臉色我都怕與你說話。」林瓏兀自道,哪有半分怕的意思。
葉旭堯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她哪有怕他了?瞄了眼她的肚子,「你有免死金牌,我還敢給你臉色看?不怕你又去祖父那兒告我一狀?」
林瓏聞言「噗哧」一笑,「好了,你就別與我計較了,沒你哪有他?」抓着他的大掌按在自己有肚皮上。
這明顯討好的動作,葉旭堯哪有看不出來的?不過是逗逗她玩,她倒像是當真了,遂也不再板着臉,一手抱緊她的腰,一手卻是輕輕地撫着她的肚子,「累不累?」
「還好,只是想到還有七個多月這小東西才會出來,我就有幾分心悸。」哪有少女不愛美的?林瓏自然也是其中一員,要不然哪有心思去鼓弄那些個胭脂水粉?更何況現在還有了夫婿,自然是女為悅己者容。她兩手圈在丈夫的脖子上,「夫君,到時候我的肚子大了起來像個瓜,你會不會嫌我?」
那時候的她怕是也不能在床上侍候他了,男人最容易在這個時候變心。思及六嬸母葉田氏現在笑得很牽強,就知道六叔父還是被更年輕的女子迷了去,光靠男人的自律是不行的。
葉旭堯聞言動作一頓,看到她眼裏的不安,板着臉佯裝不悅道:「一天到晚淨瞎想,別沒事找事,娘子,無論你是何模樣,我都不嫌棄你,這下滿意了吧?」
林瓏知道他這人說一是一,斷不會說好話哄她聽,一時激動往前一湊,她的紅唇堵住他的唇,雙手收緊,努力地撬開他的唇齒與他深深一吻。
直到騾車回了南園,夫妻兩人才停下擦槍走火的親熱舉動。
林瓏背着車帘子整理身上凌亂的衣物,好在身邊的侍女都是訓練有素,不會輕率地掀起車簾。
葉旭堯給她緊了緊氅衣,這才抱着她下了騾車。
兩人還沒有上樓,樓上的人就匆匆往下趕來,帶頭的人自然是林琦。
「姐,怎麼樣了?」
林瓏忙示意夫婿放下她,在自家親妹面前與丈夫秀恩愛,她的臉色羞紅一片,之前只顧着濃情蜜意,倒是忘了這一茬。
「我都見怪不怪了,姐,你倒是快講?」林琦催促道,這姐夫與姐姐時常抱在一塊兒,她碰見的次數多了哪裏還會看在急死了。」
林瓏拉着她的手往樓上走,「別急,我們到樓上說。」看到那匆匆下樓的人還有綠姨娘和貝申氏,遂忙揮揮手,「外頭冷,屋裏說話。」
綠姨娘這才招貝申氏進屋。
林瓏方才醒起回府還沒有去見過婆母,遂轉頭看向丈夫,「夫君,遣個人去婆母那兒報個信,就說我們回來了……」
「不用,娘在出宮之前跟我說,她要回趟娘家,用了晚膳方才迴轉。」葉旭堯神色平淡地道。
林瓏卻是心裏「咯噔」一下,葉鍾氏在這個節骨眼回娘家,怎麼看都有幾分怪異?只是一時間她又抓不住她要做什麼。這一天耗去她太多的心神,即便現在已經心平氣和,倒顯得腦子不夠使,不過想不通的事情,她也就撂開去不再給自己添堵。
就這一疏忽,日後回想起來,她還是有幾分後悔。
此時的林琦哪會去注意葉鍾氏的舉動,她更在意這場與親娘的官司,在上樓這一會兒時間她就說了個不停。
林瓏聽得頭都大了,這妹妹都快成了驚弓之鳥,遂按了按她的手,「別胡亂猜測,這回會是喜事。」
林琦愕然地看向長姐,還能有喜事?
林瓏卻賣起了關子,上得樓來,一進屋,就看到還咳得厲害的貝明緋在那兒引頸張望,「可算回來了?今兒個聽到了傳言,都快急死我了,你說你娘怎麼就那麼狠毒,不顧自己也要顧你們啊,真是無情得可怕……咳咳……」
「好了,阿緋,你的病情還沒有肅清,不用太擔心我,現在已經雨過天青了。」林瓏笑着安撫好友,就因為貝明緋的身子骨沒好徹底,所以慶生宴那天,她沒同意她過來。
「我就說瓏姐會逢凶化吉。」鄭西珠笑嘻嘻地扶着貝明緋進到暖閣坐下。
林氏姐妹自然也跟着進去。
屋裏人多,又大多是女眷,他倒是不方便進去,葉旭堯轉身往書房而去,無論如何要借鹽務一案置高家於死地。
暖閣里,林瓏扶着不明就裏的綠姨娘端坐在羅漢床上,拉着不明就裏的弟弟妹妹二人給綠姨娘正經磕了三個頭。
「這,這怎麼使得?」綠姨娘頓時嚇壞了,她如何能讓他們跪她?更何況林瓏還是郡主。
「二娘,坐着,這禮您受得起。」林瓏眼含淚花地阻止綠姨娘下榻,仍舊跪着道,「這是我們姐弟仨欠您的,這三年多來都是您在照料我們,二娘,您辛苦了。」
綠姨娘抹了抹淚水,「不辛苦,你們都孝順着呢,我哪來的辛苦?」
林琦和林棟聽到姐姐說得感性,再對比權美環的所作所為,頓時也鼻頭酸酸的,對權美環這生母的怨恨不禁上升到一個新高度,尤其是林棟,生母那舉動與阻了他仕途有何區別?
「二娘,這三個頭您受得起。」林瓏朗聲道,「從今兒個起,您就是我爹的正室,不再是綠姨娘,而是冠上我爹的姓氏,是為林綠氏。」
綠姨娘,不,林綠氏聽到林瓏的話嚇得眼睛瞪圓,她成了林則的正室?「瓏姐兒,這……怎麼可能?」
「對啊,姐,這是怎麼一回事?」林琦和林棟也一副嚇到般忙追問。
就連貝氏母女和鄭西珠也是大吃一驚的表情,對於林瓏娘家的那點破事,他們也是知之甚詳,只是沒想到還真的讓林瓏扶綠姨娘為正,這真的太出乎眾人的意料了。
林瓏一面由素紋扶着站起一面把殿上發生的事情了出來,最後握着全身僵硬的林綠氏的手,「二娘,有了太后的嘉獎令,不會有人嘲笑於您,往後您只管挺起胸膛來就是,您的名字也將寫到族譜上去,是我爹林則的正妻,我還要給您再開幾桌酒席賀上一賀。」
林綠氏忙抓緊林瓏的手,「瓏姐兒,那你娘呢?」
「她?」林瓏的笑容一窒,「我聽祖父說要送她到庵里修行一段時間,總之,她是不會再回來了,我爹也不是她想要就要,不要就扔的。二娘,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也不要覺得對不起她,她這回所做的事情把我們過往的情份都弄沒了,我們也不會一再容忍她。」
林棟忙安撫林綠氏,「二娘,我與姐早有此意,如今終於做成了,您就心理安理地做這當家太太吧,將來我娶了娘子,也會讓她孝敬您。」
惟有林琦一言不發,她的內心極為糾結,雖然恨着生母的無情無義,但她現在真的再也回不來林家了,她忍不住失落之情,恨的另一面是愛。
林綠氏感動地握緊林瓏和林棟的手,但她仍沒有忘記最為反對她的林琦,兩眼看向林琦,「琦姐兒?如果你反對,二娘就不當這正室……」
「沒,我沒這意思。」林琦露出一個帶淚的笑容,「我正高興着呢……」那淚水止不住地落了下來,她有幾分尷尬地道:「啊,我剛在外面落下東西,我去找找……」說完,她掀帘子出去。
林綠氏看着小姑娘的背影消失在眼前,一臉的忐忑不安,「我看琦姐兒有點接受不了,還是算了吧……」
林瓏拍拍她的手,「二娘,她只是一時心有鬱結罷了,給她點時間就會好的。」頓了頓,「我還是去看看吧。」
說完,她着素紋扶她出去,看來還是要與妹妹長談一番,至於棟弟,倒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消息。
貝申氏一臉感慨地看着林綠氏,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曾經她看不起這個妾侍起家的女人,現在她居然被抬正了,還是那麼風光的抬正,往後就是林夫人了。
心裏再苦澀,她還是揚着笑臉上前道:「真是恭喜林夫人了,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但這也是你應得的,果然上天還是有眼的,分得清好人和壞人,你呀,也總算熬出頭了。」
林綠氏仍舊不太習慣別人稱呼她林夫人,也就她實誠,若是換成厲害一點的,在沒有主母的情況下早就以當家太太自居了,「都是他們幾個孝順我才會這樣的,我啊能有今天,就是現在死了也知足。」說完,還抽帕子按了按眼角。
「別這麼說,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貝申氏勸慰道,「等將來棟哥兒娶妻又金榜題名,你還有誥命夫人當呢,只怕到時候全京城的人都會羨慕你的。」
一想到那情景,她就知道她嫉妒不來的,她的福在前半生享盡了,這後輩子只能看人起高樓。
林綠氏只是淡然一笑,她並不苛求什麼誥命夫人,只要他們姐弟仨平平安安地富足一生,她就於願足矣。
屋外的林琦只是暗自抹淚,她也不知道這淚為什麼流得那麼凶?難道她還記掛着那個無情無義的娘?思及此,越發想哭。
林瓏上前抱她入懷,輕拍她的背,「她不值得你為她哭,琦兒,你這樣,二娘看了會難過的。」
「我知道,可我就是想哭,止也止不住。」
「琦兒,哭過這一場就好了……」
「嗯。」
林琦暗自拉泣了一個多時辰,這才眼睛紅紅腫腫地進到暖閣裏面,這會兒她也能坦然地面對林綠氏,「二娘,您別惱……」
「傻孩子,我怎麼會惱你?」林綠氏笑道,「她再不好也生了你,我難道連這點都容不下?你也太小看你二娘了,她再不好也是你親娘,所以你們喚我二娘就好。」
她沒想過要這三個孩子改口叫她娘,這是權美環專屬的,哪怕她再也當不成林氏的主母。
林琦的臉色羞紅一片,在林綠氏的寬容映襯下,她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林瓏笑着打圓場,「這是喜事,我們今晚就賀一賀,等明兒太后的嘉獎令下來了,二娘還要風光一次呢。」
「好,我贊成。」林琦舉高手道。
「就你這貪吃鬼。」林瓏輕刮妹妹的鼻樑。
「什麼叫我貪吃啊?姐你現在吃的是我兩倍。」林琦咋呼道,還伸出兩個手指。
林瓏輕敲她的頭頂,沒好氣道:「我現在能跟你一樣嗎?我是一張嘴兩個人吃,不懂沒人笑話你。」只要是女人哪有會不介意別人說自己能吃?
鬧歸鬧,她還是與素紋確定了今兒個晚膳的菜單子。
貝明緋踱近這個好姐妹,「最終你還是達成了心愿,阿瓏,我真替你高興。」
林瓏揮手示意素紋下去,回頭看着貝明緋,「阿緋,我也曾經以為這會是我一生的遺憾,哪會知道車到山前必有路,一切冥冥之中早有註定,所以你爹和你哥也會否極泰來的。」頓了一會兒,「所以你與貝伯母不要再為此到處奔走。」
貝明緋點了點頭,「現在這鹽務案子正在審,我與娘算了算日子,估計明年我爹和我哥應能脫離牢獄之災了。」自嘲一笑,「我見了一次鬼還不怕黑嗎?常府那次是我抹不去的噩夢,好在有方爺在我身邊,不然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度過那段日子。」
想到方辯,她就止不住地嘴角上揚,兩人關係現在一日千里,尤其想到他親吻她的樣子,臉上泛起一副醉意。
林瓏看着好友現在一副濃情蜜意的樣子,也忍不住道,「阿緋,看到你這個樣子,我也真替你高興。對了,方爺要留下來過年嗎?」
「不,他幫里過年很忙,必須回蘇州去打點。」貝明緋有幾分失落地道,不過女人不能阻了男人的事業,要不然必要落下男人的抱怨,所以她只能大方地送他離去,「不過他答應我,一過了年就會立即北上,爭取陪我吃元宵。」
「這年還沒過,你就想到了元宵?」林瓏取笑道。
貝明緋到底是未出閣的少女,臉色一紅,嗔道,「我不與你說了。」嬌羞地趕緊掀帘子進暖閣。
林瓏也笑了笑地跟在後面掀帘子進去。
夜裏,送走了所有客人,她沐浴過後挨在床上看着那山河志,聽到門帘一響,抬頭看去,是自家夫婿,「我還以為你飯後還要忙上一陣子呢。」
葉旭堯徑自脫下外衣,「我儘量爭取過來陪你,你倒好,還嫌我來着。」
「誰嫌你了?」
林瓏下床上前接過他的外衣掛到屏風上,正要轉身,身子就落入他火熱的懷裏,舒服得她微微輕哼。
這一聲嬌吟讓葉旭堯的慾火燒得更旺,低頭在她秀麗的脖頸處不吻了起來,力度適中的咬吻,讓林瓏的感官更靈敏起來,其實懷孕後她的身體更為敏感。
「嗯……」輕哼了一陣,在他越發過份之時,她按住他的手,「夫君,你先去沐浴……我們待會兒……」
葉旭堯現在哪會聽她的?這一刻有天大的事情也不能阻止他親近她,更是賣力地挑逗她的感官,讓這份濃情蜜意燒得更熾。
一番親熱下來,事後林瓏身子軟成一團泥,只能任由夫婿抱回床上弄乾淨身體,窩在被床上等了好一會兒,身體才被攬入火熱的胸膛中,聞到他身上的水氣,就知道他已經沐浴完了,埋頭在他清爽氣味的胸膛上,她安心地閉上眼睛。
葉旭堯的手在她的背部來回遊移着,這讓她更是慵懶成一隻貓。
「夫君,你說我們要不要給二娘找一下生身父母?」林瓏征有詢他的意見。
其實她對二娘的娘家知之不詳,二娘自個兒其實也說不太清楚,她被賣的時侯年紀太小了,只記得進了落月軒,老鴇就給她改了個名字叫綠曉,所以跟了林則後,別人自然而然地稱她為綠姨娘,其實她本家應不姓綠。
「你二娘有這個意願?」葉旭堯問道。
其實能將女兒賣了換銀子的父母,又能好到哪兒去?不過若妻子有這心愿,他必會為她達成。
「那倒沒有,她沒提過。」林瓏睜開眼睛道,「對這話題她不大願意說,一問,就會說人海茫茫的如何尋?別浪費這功夫了,還是安生過日子吧。」
「那不就得了,你呀就別操這個心,如果她真想找自會跟你說,既然不提,想必是有難言之隱。」葉旭堯最欣賞林瓏那個二娘的一點就是有自知之明,只怕她應是感覺到自家娘家不是好相與的,這才從來提尋找之事,看得出來她是極不願意給林瓏姐弟仨添麻煩。
林瓏聽到丈夫這麼說,想想也有道理,遂不再提及這個話題。
「夜深了,睡吧。」葉旭堯輕拍她的背。
林瓏攬緊他的胸膛,閉上眼睛開始入睡。
皇宮,朱翊還在御書房裏面批閱奏章,突然感到身邊有股香氣,他看了眼那茶碗,慢慢地抬頭看向那端茶之人,只見此時的德妃穿着一身宮女服,臉上化了個輕淡的妝容,在燈火下還是頗為勾人魂魄。
「你怎麼來了?」他刻意冷淡道。
德妃屈膝微笑行禮,「奴婢是來侍候皇上的。」
「出去。」他冷聲道。
德妃卻不為所動,伸手摸向朱翊的胸膛,吐氣如蘭地道:「皇上,奴婢今兒個換了身宮女服,皇上臨幸了奴婢,也只有起居註上有記載,娘娘不查,又如何得知?」
她知道朱翊是怕蘇梓瑜知曉,所以才會刻意穿了身宮女服前來,不得不說這回的德妃很抓得住朱翊的脈膊。
女人的香氣直衝腦門,朱翊的心中也互相拉扯着,其實這麼久沒碰女人,他如何不想?
看得出來皇帝的掙扎,德妃收回手,「既然皇上不願,那臣妾這就回去。」
一招以退為進,果然朱翊在她黯然起身之時一把拉住她的手,按在御桌上,粗魯地掀起她的衣裙,急切地動作起來。
德妃的臉一直揚着笑容。
事後,他一把推開德妃,「不許告知皇后。」
「奴婢曉得。」德妃妖嬈地笑道。
有一就有二,她自然還會有勾引的機會。
「滾!」朱翊喝道。
翌日,綠姨娘果然收到太后的嘉獎,被太后稱之為節婦,還以皇榜的方式昭告天下,出身煙花之地的林綠氏一時間成為了京城,乃至天下眾人最為津津樂道的對象。
連妓子也懂得為夫守貞,照顧亡夫的子女,並且將大女兒嫁到那高門大戶去,還得以封為義安郡主,林綠氏非但沒有受到儒門的口誅筆伐,還大為讚揚,稱這乃大善也。
關於林瓏不孝的這頂帽子一時間即被摘除了,不過玉膚坊的生意還沒有恢復過來,顯得門前冷落鞍馬稀。
林琦有幾分失落,林瓏卻是輕拍她的肩膀,「總會好起來的,你可別灰心,不然就真的再也恢復不過來了。那天來鬧的人,我已讓你姐夫去查,相信不日就會有答案。」
「我知道這急不來,只是明明我們是無妄之災,偏還要受到這樣的待遇,我心裏不忿罷了。」林琦嘟着嘴道。
林瓏摟了一下她的肩膀安慰了一番。
此時的權蕭氏卻是到了高家,她一進高家的大廳看着那高老太太就冷哼道:「你倒悠閒,忽悠着我去告了御狀,你家女兒連個人影也沒有?高老太太,你這是什麼意思?是有意要害我權家嗎?」
她是越想越氣不過,這不,一宿難眠的她第二天就來找這高老太太晦氣,為了降爵之事,她與女兒飽受全家上下的指責,就連大孫子也陰沉着一張臉對她,更別提襲爵的大兒媳婦婆媳倆的晚娘面孔。
「權老太太,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可沒有非要你聽,現在你撞了南牆就到我高家來撒野,這還有天理的?」高老太太也不是省油的燈。
「喲,這麼說來還是我錯了?」權蕭氏不悅地一屁股坐到椅子裏,「你們高家從上到下就沒有一個好東西,誆騙了我,現在害得我家被降爵,你們高家就舒爽了?」
「你敢連娘娘也牽扯進去?」
「我就牽扯了,你能拿我怎麼樣?」
權蕭氏才不怕這高家的老太婆,如今這口氣正憋着,不發泄出來會死人的。
高老太太如看潑婦般看着權蕭氏,諷刺道:「果然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女兒,你也不看看你女兒是什麼貨色?已經是破鞋一雙了,虧昔日霍家還明媒正娶為繼妻,真真笑掉人家的大牙,我說有你這樣的人,你家的女子絕對好不到哪裏去,往後我看哪家敢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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