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頓時哭笑不得,難道他以為她眼裏就只有錢嗎?不過人家都發話了,她也就不再矯情,帶着泥巴的繡鞋就那麼踩了上去,看到那一個個泥巴印子,她一陣的心虛。
葉旭堯的眉頭還是皺緊了,這髒亂對於他來說略有點難受,扯了扯領子,別開目光,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不對,就那樣下馬車去幫她?
林瓏看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以為他是厭惡自己弄髒他馬車裏昂貴的地毯,遂道:「你說過不要我賠的……」再說她也賠不起,這樣一塊地毯比她整個家當還多。
「你當我說的話是耳邊風嗎?」葉旭堯斜睨她一眼,「你眼裏除了錢還有別的東西嗎?一個姑娘家到處亂去,也不怕別人笑話?」
林瓏在馬車起程晃動之時,握緊車壁,聽到他不中聽的話,嘴角抿了抿,半晌,抬頭冷冷地看着葉旭堯,道:「你以為我不想光鮮亮麗奴僕成群?你以為我不想坐在那兒十指不沾陽春水?你以為我想這樣到處奔波勞碌弄得狼狽不堪?可這就叫生活比人強。」
她自嘲一笑,「如果我像葉公子那樣仍生活在富貴之家,那我也可以視錢財如糞土,你沒嘗過被一文錢逼死的事情,又有何資格批評我?端得那態度給誰看,我一不偷二不搶三不騙,光明正大的,又何懼人家笑話?」
話畢,她立刻看向別處,這是三年來,她第一次說這樣的話給個外人聽,眼裏沒有眼淚也沒有不甘,畢竟她從不怨天由人。
葉旭堯愣了愣,第一次打從內心正視這個一臉堅強的女孩,想到她的身世,常言說得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她已做得比很多人要好了,至少認識至今,她愛錢歸愛錢,卻從不取不是自己的那一份。
思及此,他的神色變了變,再看這身上有泥巴髒污的林瓏,他竟覺得有幾分順眼,只是生平沒向人道過歉,因而他張了張嘴,最終將那幾個字眼再度吞回肚子裏。
馬車裏靜悄悄的,兩人都不言語。
他再抬眼看她時,看到她的兩彎柳葉眉皺緊,目光微垂,手揉着腳踝,看樣子似乎是剛才不小心弄到的,皺着眉頭走近,「你腳怎麼了?」
林瓏這時候才感覺到頭頂有陰影,抬頭看他,強硬道:「沒事……」之前不小心挫到的腳踝還沒覺得痛,現在卻是有絲陰陰地疼痛。
他蹲下來,伸手抓住她沾了泥巴的繡鞋,「弄傷了?」
林瓏縮了縮腳,男女授受不親,再說腳是不能隨便露給男人看的,這是她未來夫婿才能有的權利,「葉公子,別弄髒了你的手,再說於禮不合……」
葉旭堯幽深的墨眸看着她修長的睫毛扇了扇,「事有輕重緩急,關禮何事?」竟是不顧內心的不適,將她沾了泥污的繡花鞋脫下來,動作快得林瓏連阻止也不能。
「葉公子,這不好……啊……」林瓏話還沒說完,腳踝處因他的手輕捏而傳來了疼痛,咬着下唇忍着這痛楚。
「你這腳是崴了一下,略有些腫,倒也不嚴重,我給你揉開這淤血,回頭你再用藥酒擦一擦,很快就會沒事。」葉旭堯少有地說了一長串句子,微微運功揉着她微腫的腳踝。
林瓏沒吭聲,這樣揉化淤血的動作,比剛才還要疼,貝齒咬緊下嘴唇,忍淚地點了點頭。
葉旭堯微掀眼帘看她,這樣的她像只可憐的貓兒,不禁讓人心生垂憐,這心思一起,他頓覺不對勁,很快就不再看她。
良久,林瓏覺得腳一輕,竟是不再疼痛,既然他不在意,自己也沒有必要拘泥於那禮法,遂抬頭朝他笑得燦爛道:「謝謝!」
葉旭堯收回手攏於袖中,輕「嗯」了一聲,表情冷淡地回原位坐下,只是他袖下的手在微微打着顫,努力地忽視着內心的漣漪。
林瓏對他的冷臉習以為常,也不在意,對於不再疼痛的腳踝甚為滿意,如果明天真箇腫起來會耽誤她許多事,這會兒她對葉旭堯是真的有感激之意。
兩眼似看向別處的葉旭堯眼角餘光看到她穿上鞋襪,那秀氣玲瓏的腳丫子似乎還在他的眼前晃,頭一別,這回真的轉開目光,惟有耳根子微微泛着可疑的紅暈。
一路緊趕,在天擦黑城門欲關之際險險進了城,林南暗鬆一口氣,與匪鑒兩人說話時也透着幾分輕鬆勁兒。
趕到林家祖宅的時候,華燈已上,葉旭堯扶着林瓏下了馬車,待她一站定,他立即鬆開手背到身後,「你且記得上藥,就此別過。」
話畢,他轉身上馬車。
林瓏忙再度道謝,看到他的馬車駛離,這才與扶着她的綠姨娘攀談起來,揀着緊要事問了問。
綠姨娘一一做答後,還是小心翼翼地問出口,「瓏姐兒,我瞅着那人是葉公子吧?你怎麼會與他一道回城?」
林瓏聽她問得小心,還以為是什麼為難的問題,笑着將路上的事說了出來。
綠姨娘仔細看她的表情,與前段時日一致,看來還是自己想多了,遂將這事撂開到一邊。
夜裏上了藥,翌日林瓏再起來的時候,果然腳踝已經沒有半分問題,心下一喜,對葉旭堯的感激又多了幾分。
送了林棟出門到書院讀書,她吩咐綠姨娘在家等着陳伯送花草上門,再拿出兩貫銅錢給綠姨娘,「這是給陳伯的酬勞,二娘收好,待會兒記得給他。」
綠姨娘點點頭,「林管家已到店鋪去監工了,我與林南家的會收拾妥當花草,你切莫要記掛。」
林瓏這才點點頭,嘆息一聲,「我到貝府去一趟,然後還要去一趟巡撫衙門,事兒不少,二娘與南嬸多擔待點,等這批花粉處理妥當,這店也就要開張了。」
綠姨娘與林南家的都忙謙遜幾句,這事情能成也是林瓏的功勞。
林瓏這才轉身出門到貝府去。
貝家的門房認得林瓏,一看到她即迎她進府,笑道:「好些日子沒見林姑娘上門,今兒個什麼風將您吹來了?」
林瓏笑道:「不過是事兒忙,倒讓你掛念了,對了,你們緋姑娘可在府里?」
「在,在的。」門房忙應了聲,急忙喚人領着林瓏往貝明緋的院子而去。
貝明緋是貝聿最為寵愛的女兒,自是給她建了最奢華的院子,林瓏不是第一次來,還是不得不概嘆貝家之富有,真正做到每步一景,可見匠心獨運。
貝明緋一看到林瓏,即扔下畫筆上前拉着她的手,噘嘴責道:「我去找過你幾次,你家蘇嬤嬤都說你出門去了,以為你是去了巡撫衙門,我又尋過去,結果又撲了一空,你這會兒倒是得閒現身了?」
林瓏笑着告饒了幾句,順口提及她要開脂粉鋪子的事情。
「開鋪子?你哪來的錢?」貝明緋一向說話直,再說她是知道林瓏的經濟狀況不太好的。
林瓏將趁機訛兩位叔父的事情說出來,貝明緋揮了揮粉拳道:「還是便宜了他們,才不過區區二百兩銀子,要我說要他個兩千兩也不嫌多。」
林瓏苦笑,二百兩已夠她兩位叔父記恨了,還兩千兩呢?阿緋到底還是富人家的女兒,這金錢觀讓她也咋舌。
「我手頭有點零花銀子,要不我參上幾股吧。」貝明緋爽快地道,看到林瓏又想要強地拒絕,忙按住她的手道:「這事就這麼說定了,我還指望你給我錢生錢,到時候我好攢嫁妝,莫不是你連幫我賺錢也不肯?」說完,假意地噘了噘嘴。
林瓏知道她是有心要幫襯自己,怕自己資金周轉不靈,不然以她這身份,又如何會在意這點小錢?罷了,既然她有心,她何樂而不為?「那好吧,我說不過你,這生意現在剛剛起步,我可不能要你的錢打了水漂,這樣吧,你就入一百兩銀子,我給你算四成的股份,如何?」
貝明緋哪會在意這點股份,「太多了,算我三成吧。」轉頭就吩咐貼身侍女去取銀票來。
「那行。」林瓏也乾脆地道,既然是朋友,那就無須如此斤斤計較。
她到底記掛着聽來的事,忙將這事與貝明緋提了提,「阿緋,我看你要勸貝叔小心點。」
「我爹的生意我例來不管。」貝明緋朗笑道,「再說我爹精明得很,要想坑他不容易,你且給我放寬心,出不了事的。」
林瓏見她如此說,也不好再多說,轉頭一想以貝聿白手起家的本事,見慣了風浪本就沒有什麼好懼,倒是自己瞎操心,遂笑道:「倒是我想岔了,沒事就好,這上頭一有異動,大家都得小心。」她的手指了指頭頂。
貝明緋點點頭,「這話在理。」
姐妹倆說了一會兒話,貝明緋見林瓏起身要到巡撫衙門去,遂吩咐人備馬車,她也過去轉轉,順道送林瓏。
林瓏也沒有點破她,而是大方與她一道乘馬車到了巡撫衙門的後院。
給鄭南珠調理肌膚已有一段時間了,如今是頗見成效,貝明緋更是大誇鄭南珠變漂亮了,聽得鄭南珠眉開眼笑,直說要多謝林瓏。
林瓏謙遜道:「這也有鄭姑娘的功勞,不能全歸功於我。」
鄭南珠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輕茗了一口茶水,「聽說林姑娘要開間脂粉鋪子?」
林瓏一愣,這事情怎麼傳到她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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