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在入夜後就點上燈熏了香,這都是林瓏一早就吩咐過的了,畢竟丈夫一回到府里肯定會在書房待上不少時間,自然得一切都佈置妥當才好。www/xshuotxt/com
讓匪石夫婦與香椽告退後,她就從暖閣出來往書房而去,丈夫必定在那兒。
果不其然,書房裏的影子透過窗戶落在眼裏,她的嘴角微微一揚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
輕掀帘子進去,她還沒有開口,就聽到丈夫問道,「都處理完了?」
她好奇地笑道,「我沒讓人通報又還沒有開口,你又沒抬頭如何知道是我?」
葉旭堯微抬頭瞟了她一眼,「足音。」
她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腳上的繡花鞋,看來真是足音出賣了她,不過側面說明,丈夫對她的一切那是了如指掌,這心情頓時更是飛揚。
飛快地步向丈夫的身邊,她彎腰抱着他的脖子,這會兒她想尋求他的溫暖。
「怎麼了?」
他感覺到她異樣的情緒,伸手摸了摸她略有些冰涼的臉龐,如今都已是盛夏了,她怎麼還身涼如此?
伸手將她攬到懷裏坐着,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是不是匪石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事?你不方便處罰他,我代你做。」
素紋與匪石成親數年膝下猶空,匪石那小子若是起了異心倒也在情理當中,除了這事,他想不出有什麼事會惹怒妻子並讓她出面處理。
她搖了搖頭,「不過是虛驚一場罷了,沒什麼,旭堯,抱緊我,好嗎?」
他聽話地緊緊地抱着她,臉龐輕輕地摩挲她的臉龐,這一刻她的脆弱讓他心疼。
其實她也沒什麼,只是覺得子嗣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太重要了,素紋就算過了這次,往後依然還會再起疑心的,畢竟沒有一個孩子做依傍,終究是七寸軟肋被人拿捏住。
在過來尋丈夫之時,她想了很多,若是她與素紋一樣久久沒有懷胎,只怕現在這南園早已充斥各色美女,當然這都只是想想罷了,事實是她生了六個孩子,這樣的想像根本不可能發生。
但依然足夠她感慨,上蒼太厚愛她了。
夫妻間此時無聲勝有聲。
她沒有問出心裏的疑問,這都是假設,拿出來說無甚意義,遂道,「我想庭哥兒和輝哥兒了。」
這大兒子和二兒子的出生讓她免於素紋式的尷尬,可以說是她的福星。
「明兒就遞牌子進宮去見見,他們這段時間沉穩了許多,皇后娘娘今兒個還讓人給我傳話,讓你得閒就進宮陪她打發打發時間。」
他的手輕撫着她的後背安撫她的情緒。
她想到蘇梓瑜,臉上這才重新揚起了笑容,「我也有些日子沒見到義母了,正好明兒就進宮陪義母說說話,最近忙着棟弟的婚事,倒是把這事給忽略了去,累得義母還要讓你提醒我。」
看了眼跳躍的火燭,這才想起過來的目的,遂從他的懷裏起身,拉着他的大掌道,「都擺好晚膳了,你怕是也餓了,我竟拖了許久。」
「無妨。」
他伸手攬着她的腰,與她往書房外走去。
在掀帘子之時,他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不許胡思亂想,沒有發生的事情全然都是不做數的。」
她的俏臉一紅,顯然自己在想什麼根本就沒能瞞得住他,遂赧然地點了點頭。
對啊,她現在擁有的都是世上女人最羨慕的,她實在沒有必要庸人自擾之。
這廂的夫妻恩愛甜蜜,那邊廂的夫妻二人卻是開誠佈公地談了起來。
匪石拉着妻子離開南園之時,不顧姨母的叫罵與表妹的哭求,就讓人把這姨母與表妹兩人趕出侯府,省得在此礙妻子的眼。
這樣的親戚不認也罷,他是在這侯府里度過了青少年的時光以至到現在,家人於他就只有妻子素紋一人,其他人算個屁。
「夫君,我……」素紋想道歉,她沒有信任他,光是想想都覺得自己羞愧得無地自容,並且還鬧出這麼一齣戲來。
匪石卻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她說下去,神色莊重地道,「素紋,該說抱歉的人是我,是我沒有給你足夠的安全感,也怪我沒有把話與你說清楚。」深吸了口冷氣,「素紋,你給我聽清楚,我這輩子只要你一個妻子,無論你是否給我生育子嗣,有則我幸,無則我也不強求。」
素紋感動地看着他,臉上再度流下熱淚,匪石卻拿袖子輕輕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珍重地在她的眼睛上落下一吻。
對視良久,她終提出了異議,「夫君,這怎麼行?」
她從來沒有想過匪石會如此待她,在未成親之前,匪石一直都很受府里侍女的喜歡,畢竟他嘴滑能言善道,她一直覺得匪石與她成親有一部分原因是在香椽處受了打擊,所以在她身上尋求安慰。
依匪石的能力要再多找幾個女人當相好的,根本是輕而易舉之事。
她是家生子奴才,這府里見不得光的醃髒事她打小就沒少聽過,甭說上面的主子,就是下人之間也少不了偷雞摸狗的醜事。
譬如誰與誰私相授受了,或者誰的媳婦巴上某管事的大腿之類的香艷傳聞從未絕過耳。
「怎麼不行?」匪石笑道,「我又不是什麼王侯將相,需要一個繼承人來繼承家業,有沒有孩子於我來說都一個樣。我爹娘被洪水沖走了,從此音訊全無,生死不知,於我而言,你就是我最重要且惟一的家人,素紋,我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邊即可。」
「夫君……」
素紋激動地伸手抱緊他的脖子,眼淚再度不爭氣地流下來。
「所以,素紋你要答應我,不許再胡思亂想,也不要為了生一個孩子信些亂七八糟的偏方,我只要我們長廂廝守一輩子。」
他趁機提了要求,這個話題一定要挑明,不然妻子還會疑神疑鬼。
素紋不停地點頭表示同意,她也不管什么子嗣不子嗣了,這輩子她只要他,同樣只要他一個。
「夫君,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匪石更緊地擁着妻子的腰身。
雖然只是一場誤會,但是他們都似迎來新生,從沒有如此美好的一刻。
緊緊地糾纏彼此,似乎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般,她更是想,如果明兒就要死了,她也甘願,有他在身邊,她不枉來這世上走一遭。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哪怕林瓏下了禁口令,但素紋的親娘張三貴家的還是知曉了,翌日一大早就找上門來。
素紋剛侍候丈夫出去,看到老娘氣勢沖沖地進來,忙揮手讓小丫頭出去,「娘,什麼風將您吹來?」
「你還要瞞我?女婿呢?」張三貴家的忙裏里外外尋找起來,若是這女婿真有了異心,看她不打斷他的腿,她就跟他姓。
「娘,您這一大早是怎麼了?看這樣子像吃了火藥似的。」素紋忙拉着母親坐到炕上,「您又不是不知道,他一大早就得去南園報道,得侍候爺上早朝。」
「你老實告訴我,女婿他是不是因為嫌棄你不能生起了異心?」張三貴家的拉着女兒的手追問。
她聽到的流言只有上半段,下半段還沒有來得及流出來。
素紋笑道,「沒有,您聽誰說的?把她找出來,我當面與她對質,看她還造謠不?」
「真沒有?我是聽來福家的說的,看她說得口沫橫飛,我這氣都不打一處來,他匪石就算是爺的紅人,我也不許他如此待你。」張三貴家的氣道。
她張家侍候侯府主子都好幾代人了,自認在主子面前還是有點臉面的,他匪石不就是從外面買進來的嗎?拽什麼拽?就算是爺跟前的紅人也亦然。
「娘,您這說的是什麼話?來福家的也是,淨會說是非,回頭我必定要找她的碴出出這口氣。」素紋也動怒地道,親自給娘倒了碗茶,「娘,女兒從來不會騙您任何事,夫君早就跟我說了,就算我不能生,他也不會起異心在外面另外找人,這輩子就守着我一個人過。」
這話她說得甜蜜蜜,一看就是那身處幸福中的人。
張三貴家的倒是一臉稀奇,「他真這麼說?」
「真的,娘,我還騙您做甚?」素紋沒好氣地道。
張三貴家的微微沉思了一會兒,看女兒的樣子不像是說假話來安慰她,再說來福家的一向八卦,張嘴就沒好事,她信她趕來此真是上了當。
「女婿看重你,娘就放心了,素紋,你且記得,不管發生什麼事,爹娘都是你的堅實後盾。」頓了頓,又氣得牙痒痒地道,「看我回去不撕了來福家的嘴,我就不姓張。」
「娘,您的火氣怎麼這麼盛?好在爹不跟你一個樣。」素紋又把茶碗往母親的跟前推了推。
張三貴家的瞟了眼女兒,「兒女都是債。」
本還想說句你將來就會懂了的話,後來一想到女兒的境況,這後半截話她又吞回肚子去,這女兒的肚子遲遲未見動靜,她其實比任何人都急。
素紋一臉幸福地靠到老娘的身上,「還是娘好。」
「你知道就好。」張三貴家的沒好氣地道,「娘給你尋的偏方,你用了沒有?」
「沒有。」素紋看到娘又似要發脾氣,忙又補充道,「夫君說那些藥吃多了傷身體,他不讓我吃,在子嗣一途上,我們倆都聽老天爺的安排,反正也都在這府里,老了也不怕沒人管。」
她與丈夫都極得主子器重,假以時日肯定是府里的中硫砥柱,主子也不是那沒良心之人,肯定不會讓他們晚年流離失所,既然如此,他們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你啊真心大,什麼都聽他的,男人的話若能信母豬都會上樹……」
「娘,我不信他我能信誰呢?他是我最親近之人,我們倆就是一體的。」
張三貴家的見女兒說這話時一臉的篤定,倒是不好再說些什麼難聽的話,其實依她的經驗來說,男人真的信不過。
不說遠的,就說她男人張三貴,有個小錢不也在外面嫖上一回才回來?只是她管得嚴,他不敢往家裏帶不三不四的女人罷了。
素紋好說歹說才把母親的疑慮給打消了,親自送了母親離開,這才急匆匆地趕去給主子回話,結果一到南園,卻被告知主子進宮了。
林瓏確是一大早就遞了牌子進宮來,一來想倆兒子,二來也想義母蘇梓瑜。
「怪不得我這一大早地就聽到喜雀枝頭叫,原來是有好事。」蘇梓瑜笑道,忙讓晉嬤嬤安排人去把雙胞胎給接來。
林瓏由蘇梓瑜拉着坐到她身邊,「倒是這段時間忙了些,義母沒怪罪我,我倒是不好意思了……」
「你這傻孩子。」蘇梓瑜笑罵了一句,「我們娘倆還計較這些?對了,你家弟弟的婚事怎麼樣了?」
「原是屬意宣平侯嫡女的,可前兒到宣平侯府去,宣平侯夫人卻推脫了,說是不合適,這一時半會兒就卡在這兒上下不得,倒真是愁死人。」林瓏一臉無奈地道。
如今她讓人去調查,還沒有個結果傳回來。
「宣平侯的女兒,我倒也見過一回,看着倒也不錯。」蘇梓瑜微蹙眉道,「不過我記得這姑娘初出生時,似乎有些不尋常,不過當時我沒有太注意,知之不詳,回頭我讓人去查查。」
林瓏的心「咯噔」一下,聽了這義母的話,不由得想到古雪菲那查不出的古怪處,或者義母出手會有收穫也不一定,畢竟這可是當今國母。「那就有勞義母了。」
「你再如此客氣,我就不幫你了。」蘇梓瑜輕拍了一下她的手以示懲罰道,「不過這事隔的年代久遠了,要查清楚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到的,你得等上一些時日才行。」
她就算貴為國母,也不可能事事想知道第一時間就能知道,更何況這涉及到閨房女兒家的*,查起來就更是要隱秘,總不能簡單粗暴的把宣平侯夫人給召到跟前來問吧?
就算真召她來,估計這女人也不會說真話的,歸根結底還是要自個兒查才行。
「我曉得。」林瓏當然知道陳年舊事最是難查,要不然她怎麼至今也沒能查出個結果來?「反正如今這婚事也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兒,早些晚些知道也沒甚關係,我早就想好了,今年若訂下親事,明年成親剛剛好,這準備婚禮的時間也充裕些。」
她就這麼一個親弟弟,這婚禮無論如何都要辦得盛大熱鬧才好。
「得了,有你這話,那我就讓人放開手腳去查。」蘇梓瑜就怕林瓏等不及,所以才會醜話說在前頭。
母女二人正說着話,福安公主就拉着一臉睡眼惺忪的小皇子進來,「母后,母后,我聽聞義安姐姐進宮了……」隨後兩眼立即發現林瓏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忙撇下弟弟沖向林瓏,興奮地喚道,「義安姐姐。」
林瓏一把抱住胖嘟嘟的小公主,高興地在她的小圓臉上親了一下,「寶公主想姐姐了嗎?」
福安公主與林瓏十分投緣,自打會說話後,一見到林瓏就義安姐姐義安姐姐地叫個不停,忙重重地點了點頭,「想啊,義安姐姐想寶兒沒?」
林瓏又在她的臉上親了一記,輕搖她的小身子逗她道,「寶公主說呢?姐姐想了沒有?」
這閨女就是好,甜甜地招人愛。
她現在就想要生個閨女,只可惜老天就是不肯成全她。
蘇梓瑜抱過小兒子在懷裏,讓他再睡一會兒,這孩子八成是被他姐姐從被窩裏挖起來的。側臉看到林瓏正逗着女兒玩,不由得也笑出聲來,「你別太寵她,不然寵得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她爹現在就怕含在嘴裏怕化了,捧在手心怕融了般地寵着。」
「母后,不要你管。」福安公主朱子寶朝母親吐了吐小舌頭。
蘇梓瑜眼睛微微一眯,小公主立即知錯地道,「母后,我知錯了。」
林瓏看着這一幕,頓時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看來對於小公主而言是嚴母慈父,這小傢伙命真好。
沒多時,小太子帶着雙胞胎過來,得了母后一句話,今天至少半天不用上課,他正高興呢。
雙胞胎也高興,畢竟不是天天都能見到親娘,他們可想死她了。
一時間,這寢宮裏面充滿了歡聲笑語。
這段日子對於古雪菲來說卻是度日如年,母親老是拿着旁的男子畫冊問她中意不中意,她如何能中意?
她的心都給了林棟,還怎能將其他的男子看在眼裏?
這日,她氣憤地將母親送來的畫冊推倒在地,吩咐玉芝道,「都拿出去扔了,我不要再看了,省得污了我的眼,你且告訴我娘,我明兒就出家當姑子去。」
反正嫁不得心上人,她這回是什麼都豁出去了,大不了一輩子常伴青燈古佛,下一世興許就能如願與林棟廝守一生。
玉芝為難地蹲在地上把那些畫冊一一撿起來,姑娘是直脾氣,若是給太太看到,指不定又是一頓責罰。
最近太太更是禁了姑娘的足,這就代表了太太不會妥協退讓姑娘與狀元爺的婚事,思及此,她不禁又嘆了一口氣。
正要把面前的畫冊給撿起來,結果看到一雙熟悉的繡花鞋,只一眼她就認出來了,忙抱着懷裏的畫冊跪在地上,「給太太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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