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婦。蕭華嫣從秦壑口中聽見這兩個字,雙腿一軟,跌在又冷又硬的地上,從裏到外涼了透!眼睛在蕭襲月和秦壑之間來回看了幾回,越看越恨蕭襲月,越看越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這時,殿上太監來稟告秦琰——
「陛下,蕭將軍求見。」
蕭華嫣一聽,心頭又揚起一絲希望。
秦琰略皺了皺眉,想起先前在蕭襲月帶證人上殿之前,秦譽曾請求過。若案子沒有審完定案,不要見蕭雲開。
「不見。」秦琰斬釘截鐵。
蕭華嫣最後一絲希望,盡數化作泡影。
「蕭華嫣,你謀害親妹、累及皇室,死罪不可逃!來人,將蕭華嫣收押天牢,擇日遊街處斬!其婢女錦繡,為虎作倀,是為從犯,雖悔悟彌補,亦不能逃脫死罪,同收押天牢,處斬!」
遊街處斬!!蕭華嫣腦子裏轟隆一聲,已經無法思考。錦繡雖聽見自己也要被處斬,但並不難過,反而側頭看着蕭華嫣,嘴角化開了笑意。
「陛下!請看在孤王側妃懷有王孫的份上,饒她一命。」
秦壑跪在蕭華嫣身前,求情。
「王孫?」秦琰也是嚇了一跳,這才仔細看了看蕭華嫣的衣着,果然衣裳寬鬆。
「華嫣已經懷了孤王的骨肉。請看在陛下未出世的侄兒份上,饒了華嫣的死罪!孩子,是無辜的。」
「這……」秦琰本就心底善良,此番聽了蕭華嫣有身孕,砍頭就是一屍兩命,又有些不忍。
錦繡見皇帝猶豫,大急。「皇上。孩子無辜,可是那些被蕭華嫣害死的人又何嘗不無辜呢?請陛下聖裁,不要讓死去的冤魂,不能明目啊!」
「這……襲月姑姑,你怎麼看?」秦琰問蕭襲月。
「二姐懷有身孕,若被處斬,確然可憐,但,若處處法外開恩,那立法又有何用?有法而不遵,國將不治,天子之威將受損。請陛下三思!!」
蕭華嫣顫抖着手直指蕭襲月,恨聲道:「蕭襲月,你就是想讓我死!你就是想殺了我!」
蕭襲月不再如之前那般視而不見、聽而不聞,迎着蕭華嫣的目光直直對視回去!「沒錯!我就是要你死!大惡不除,我心不快!你一日不遭報應,我就一日不能快活!要你命的,不是我……而是天!!」
蕭襲月的話飽含着前所未有的冷意,氣勢逼人,顯然不願退讓半步!若誰敢包庇蕭華嫣之罪,必然是要與誰對立到底,休想罷休!
秦琰本是心軟了,此番見蕭襲月的憤怒,立刻警醒了自己。
「蕭華嫣,你罪大惡極,本該立即處斬!但看你伺候膠東王多日,又懷有身孕,便允你產下王孫之後,再執行!」
「皇上……」
秦壑還要再說,卻被秦琰打斷。「五皇兄,你無需再多言。朕意已決!朕初登大寶,又親審此案。若連蕭華嫣這樣的惡毒女子都包庇,又如何能治理江山、以服百姓?此案,就此了結!」
蕭襲月上前,對秦琰道:
「皇上,按照我朝律例,罪大惡極之人將以竹簡書寫其罪狀,昭告天下!若是皇室之後,還應將其髮膚懸掛於罪人祠,以受後世唾罵!還請您擬旨,將蕭華嫣條條罪狀書寫下來,昭告天下!如此,也能顯示天子之明察秋毫,我北齊律法之嚴明、公平!!」
蕭襲月聲音洪亮,其氣勢不容人有異議,比之平素的大臣還要咄咄逼人!!秦琰有幾分忌憚,又顧忌地看了一眼如同醞釀着狂風暴雨的秦壑。兩人都不是好惹的主兒。
蕭襲月見秦琰猶豫,咚的一聲跪在地上,手背上的鮮血怵目驚心。「請皇上聖裁!!」
錦繡、蕭玉如、死士連聲附和——
「請皇上聖裁!!」
「求陛下還我冤死的娘親一個公道!」
「求皇上聖裁……」
「……」
大殿上,此起彼伏、迴響着求書寫蕭華嫣罪狀昭告天下的聲音,如同巨大的鐘,嗡嗡嗡地迴響在蕭華嫣的頭頂!好似老天爺要索她命的懲罰聲……報應,真的是報應麼……
蕭華嫣崩潰,尖聲哭喊——「不,不!!!」她還沒鳳臨天下,她還沒萬古流芳,不!!
然,蕭華嫣還是沒能逃脫!秦琰在蕭襲月威逼鞭策下,狠了心,堅持公平。下旨,書寫羅列蕭華嫣條條罪狀,昭告天下!待其生完孩子之後,遊街示眾並處斬刑,以儆效尤!其髮膚,懸掛於北齊罪人祠,受子孫唾罵!處斬之前的這段時間,便關押在天牢中!
「蕭襲月,蕭襲月!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蕭華嫣被拖走時,一路高聲咒罵着蕭襲月,張牙舞爪、猙獰可怖!哪裏還有往日出塵的高貴端莊。不染纖塵的善良美人,終於撕下了她的面具!
審案完畢,皇帝秦琰聽了一太監的耳語匆匆離開。秦譽沒有出現在殿上,原因嘛……便是他應蕭襲月的要求,在懿寧宮中拖住了陳太后,保證陳太后不橫插一腳,蠻橫的救走蕭華嫣!
秦琰離去之後,秦壑緊緊盯着蕭襲月,臉上肌肉都已經在抽搐,那雙眸鋒利如刀刃,恨不能將她的骨肉刮開一般!
蕭襲月被秦譽盯得怒火中燒。前世,她以淫-婦之罪名,被他下旨打斷了腿、廢去後位,斬下髮膚懸掛於罪人祠,受天下唾罵!他當時可有心疼半分?可有想過她曾經端茶送水照顧他那麼些年,就算沒有感情也至少有些苦勞麼?沒有,他沒有!
蕭襲月怒極,反而燦爛得笑了起來。「膠東王殿下,眼睛可是殺不了人的……」
她的笑,狠狠刺痛了秦壑的眼睛。
秦壑的呼吸沉重如肺里灌了鉛水!用他們兩人才能聽見的低沉聲音,咬牙道:
「你得意不了多久了!隴上老人已經被我囚在了地牢中……」不用多久,他就能知道她與秦譽身上那些反常,背後究竟掩藏着些什麼秘密!將他們一網打盡!
蕭襲月聽見隴上老人幾字,只是微微眯了眯眼、露出些冷寒之色。
「還是那句話,膠東王殿下儘管查便是。我蕭襲月,從頭到尾,沒有欠過你一點恩情!沒有半點對不起你!不怕你知道,就怕你不知道!你儘管查!」
蕭襲月亦用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回了他,說完甩手轉身,沒有一絲留戀,走得乾淨利落!!沒有回頭!
秦壑握緊雙拳看着蕭襲月決絕的背影,心頭的怒火併着疑惑,越燒越旺!!究竟她的背後藏着什麼秘密?從第一眼看見蕭襲月開始,他就能清晰的感覺到她在恨他!並且恨得強烈!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麼糾葛!
他一定要知道!!
蕭襲月走在前頭,秦壑走在後頭,他步出大殿,正看見廣場上秦譽急匆匆的走來,一把捧住蕭襲月流血的雙手,着急發怒。秦譽性子老成、冷漠,除了對着蕭襲月,還從沒看見過他這麼激動的樣子!
遠遠的,二人的交談聲音有些朦朧——「誰傷了你?」「……不小心……」蕭襲月沒說實話,似懶得解釋,也似是因為秦譽的激動而嚇了嚇,怕他做出什麼來。「不小心?幾十歲的人了還不小心?」「……」蕭襲月心不甘情不願地被秦譽一把打橫抱起,快步離開,約莫是去找大夫止血了。蕭襲月身子纖弱,秦譽身子偉岸高大,看着很般配……
二人走遠,聲音漸漸聽不見了。秦壑眼中映着那成雙離去的人,眸子陰沉得沒有半點光。這一幕,如同一根尖刺,扎在他心頭,毛躁又生疼,怒火蹭蹭地冒!
他敗了?
不。只要他活着一口氣在,絕不會允許自己失敗!隱忍這些年頭,還有什麼是不能忍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摸清楚他們二人身上的秘密,找出他們超常的源頭……
蕭,襲,月……
**
是夜。
蕭華嫣被收押天牢,負責調查核實、書寫蕭華嫣罪狀的人已經帶着聖旨去了將軍府。
將軍府上下都跪地,聽候皇帝旨意。
「蕭家二女華嫣,心腸惡毒,數次謀害親妹未果,累及皇室受傷,後因嫉恨毒殺田氏,罪大惡極,現命欽差前來核實罪狀,書寫罪人書,以便昭告天下。將軍府上下不得阻撓,欽此!」
蕭雲開聽完昭告天下四個字,已經癱軟在地。將蕭華嫣的罪狀昭告天下,那豈不是將他的治家不嚴、偏心包庇也一同昭告天下了嗎……
「大將軍,接旨吧。」
宣讀聖旨的是陶公公。陶公公瞧着這跪了一地、臉色煞白的蕭家人,越發自得——他的眼光還是很準的,早就看出來了那蕭四姑娘不是好惹的,他日定然飛黃騰達。若是同傅長安公公一樣站錯隊,那可就不妙了。傅長安曾與蕭家人合謀,在平津王殿下還是三皇子的時候,幫着蕭華嫣搶奪了蕭襲月為三皇子治傷恩人的名頭,欺上瞞下,可說是欺君之罪!便是一個字——死!
蕭雲開的臉、唇具無血色,囁嚅着,已經說不出話來,顫顫巍巍的接過聖旨,耳邊,迴響起一兩年前,他家法處置蕭襲月、說要將她打死的時候,蕭襲月所說的話——『蕭雲開……你今天若打不死我,他日……我定讓你們全部……全部生不如死!』她那時,目眥欲裂的盯着他,嘴角冒着鮮血、一字一句的說着,如同修羅。而今,卻如應了她的詛咒……
屹立百年、仁義無雙的將軍府,都毀在了他的手裏……
「老爺,老爺!」
「快,快叫大夫!」
蕭雲開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而後兩日,欽差在府上將蕭華嫣大小罪狀,仔仔細細都抄記了一遍,沒有遺漏半條。第三日,昭告天下!
盛極一時、以仁義寬厚聲名遠播的忠勇將軍府,而今,已經成了連出三大惡人的惡人窩!鄭氏,蕭長文,蕭華嫣,一個平京城親厚仁德的第一夫人,一個儒雅高尚的第一公子,一個不染纖塵、傳言「長虹貫日」觀音娘娘轉世的第一美人,竟全都是大壞蛋!!
他們欺騙了多少人的眼睛,而今就有多少的憤怒、與唾罵!只怕那唾沫星子,都能將將軍府淹沒!
忠勇將軍府的匾額,那「忠勇」二字不知被哪個膽大、嫉惡如仇的人,糊上了牛糞,散發着惡臭。路過者,無不捏着口鼻鄙夷那方門第,連乞兒都無例外……
**
蕭華嫣被收押天牢,不過牢房佈置還算過得去,每日吃食也沒有剋扣,但比之在將軍府和膠東王府的錦衣玉食,當然是不能比的。
沒了精緻的衣裳,沒了金銀髮釵,也沒了婢女梳頭伺候,蕭華嫣蓬頭垢面,呆在牢中,連着兩日叫罵詛咒蕭襲月,到這第三日已經沒了力氣,嗓子也啞了。
「蕭襲月……我就算做鬼也不會放過你……挖你眼睛、割你的舌頭……」
蕭華嫣咒罵的聲音粗啞,在陰暗中很是悚然。
而就在這悚然的陰暗中,傳來了蕭襲月的聲音——「二姐,你就這般喜歡做鬼麼?要不要妹妹我,幫你一把?」
蕭襲月的聲音響起瞬間,蕭華嫣如臨大敵。
...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1s 3.785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