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氏聽了蕭襲月的話臉色發白,那總是扯作和善模樣的五官,幾欲崩裂,寬袖子下的手已經緊緊捏做了拳頭!
屋子裏氣氛陡然如被寒風凍了一層霜!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以及一干僕從,各個人的心弦都緊繃着,大氣不敢出,眼波轉換,瞧着輕鬆的蕭襲月以及顯然已經忍着盛怒的鄭氏母女。
杜老夫人哪能看不出鄭氏、蕭華嫣和蕭襲月之間的暗流涌動,略微兩難。
「襲月啊,這,恐怕不妥,粥米棉襖花去了你母親和大姐不少銀子,若你冒領了,恐怕……」
「祖母說的哪裏話,襲月如何是冒領了?是祖母你要讓我想個法子。我說了,你們覺得不好,那便不用就是,是吧,母親,大姐?」
鄭氏哪裏還說得出話,那盛怒的氣息幾步開外站着的人都能感受到!鄭氏重哼一聲,轉身就走了。
蕭華嫣忍無可忍,十幾年來鄭氏與她的教養和訓導,也差點沒能讓她忍住破口大罵。「蕭襲月,做人不要太過分!你以為這次你做得神不知鬼不覺?我告訴你,咱們已經查清楚了,那暴民中,有不小一部分就是東陽的!」
蕭襲月對着蕭華嫣那竭力保持的淑女風度輕笑了聲。蕭華嫣真真兒是愛面子啊,忍得這般辛苦,不若她再加把火候。
「那片區曾是太子治理的,大姐是說太子治理不利,所以導致東陽的貧民太多麼?大姐這般說話,就不怕落人口實,將爹爹再陷進危險當中嗎?!」
蕭襲月說到後頭聲音突然帶了威脅意味,一眯眼睛,危險的氣息流瀉出來,看見的人都是後背一寒!
蕭華嫣心頭一顫,繼而想起過往種種,怒氣大盛,氣急,終於忍不住道: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蕭襲月你別惺惺作態了!明明就是你找來那麼多貧民來領粥,現在卻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這次的事都是你挑起的!你吃裏扒外,吃着將軍府的糧食,住着將軍府的屋子,用着將軍府的丫鬟,你忘恩負義,不知好歹!!」
「啪——」
一響亮的耳刮子把蕭華嫣的怒罵打斷,滿屋子乍然鴉雀無聲,只剩抽涼氣的聲音!
「誰允許你在此放肆的!華嫣,你身為長姐,如何能無憑無據的污衊自己的妹妹?」杜老夫人大怒得將拐杖拄得「吭吭」響,斑白的頭髮絲隨着身體一同劇烈抖動着。
蕭華嫣捂着右臉,不可置信的盯着老夫人,眼睛飽含了眼淚。「祖母……你,你打我?明明錯的就是她,為什麼打我!我做錯了什麼!」
方才暗暗幸災樂禍看戲的田氏和潘氏一下子都驚住了,大氣不敢出,幸好他們之前長了教訓,方才沒有當出頭鳥。
杜老夫人近來肅清府內,府里上下表面上都積極相應、冰釋前嫌,相互友愛,可蕭華嫣方才那一席話顯然是撕破了那層遮掩的表象。如何不會挨打!不過,若一會兒蕭雲開和鄭氏聞訊趕來,或許輸贏雙方就將不同了。
杜老夫人沒有明說。顯然,蕭襲月已經不是當時的蕭襲月,就算是她在背後使了絆子又如何?眼下是奈何不了她的。
蕭襲月笑了一聲,卻帶着無盡的冷意,掃了一眼杜老夫人,以及屋子裏一眾前來的旁觀人。
「這回施粥送棉襖的事是大姐你要做的,還四處散播了消息要廣濟貧民,人人有份。既然你要做功德積善緣,四妹幫你一把何錯之有?你卻偏偏心思不純,非要掙個與眾不同脫穎而出,才惹出這一堆禍事。」蕭襲月揚了揚下巴,臉上多了分倨傲,瞧着面前的一群人,「沒錯!我是對我東陽的百姓說了說將軍府施粥之事。但,那又如何!!!」
蕭襲月聲音陡然一肅,震得屋子裏的人後背都是一寒——那句「那又如何」,分明便是,你奈我何。
雛鳥的翅膀,在長硬!
讓災民貧民來領糧食衣物本就不可說是過錯,對,他們能奈她何?而今的蕭襲月,已經不是初初回將軍府時那個柔弱無力、無依靠的蕭襲月了。
寂靜中,蕭襲月冷笑一聲,格外清晰。
「大姐說我吃裏扒外?我這香竹園子裏,吃穿用度沒有一錢銀子是將軍府的!更沒有半點東西是你的!若說這屋頂是將軍府的,那我不要便是!出了這將軍府,我蕭襲月一樣能吃能睡能養活自己。而你,能嗎?蕭華嫣,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
屋子裏靜寂一片,沒有一個人不在蕭襲月那鋒利似劍的陰戾眼神下心驚。這樣的神情,這樣的氣勢,出現在一個剛到及笄之年的少女身上,越發顯得讓人敬畏,顯得可怕。
杜老夫人也被震住了!
蕭華嫣見杜老夫人並沒有訓斥蕭襲月,委屈而又憤怒,卻莫可奈何。
「蕭襲月,你給我記住!總有一天,我會全部還給你!!!」
蕭華嫣尖聲吼完這句狠話,跑出了香竹園。
蕭襲月坐下身,伸手。香魚立刻將熱好的參茶端給她。蕭襲月喝了口茶,動作悠閒,不急不慢。一個氣急敗壞,一個悠閒自如,誰勝誰敗,一眼就能看清楚。
「襲月說話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容易得罪人,祖母和幾位姨娘若覺得我說錯了,大可讓爹爹將我攆出府去。襲月今晚就收拾包袱。」
「不不不,襲月說的哪裏話,都是一家人……」
「可不是麼,咱們是一家人,什麼攆不攆的。」
田氏、潘氏道,說完看了眼杜老夫人默然的神色,心知,杜老夫人這回也是忌憚了蕭襲月。
蕭襲月這般說了,杜老夫人反而不好開口多說什麼。
蕭襲月,不好碰,能少惹一分,就少惹一分吧。
·
蕭雲開已如熱鍋上的螞蟻,得知自己老母親帶着妻女去香竹園,又是擔心,又是期盼。擔心的是,鄭氏和大女兒與蕭襲月宿怨深沉,只怕激怒了蕭襲月,讓事情越發嚴重;期盼的,是蕭襲月能夠立刻說出解決的辦法,不然明日早朝,又是一波明爭暗鬥,他可經不住了。
他本想着讓太后和皇后先斗個你死我活,有個輸贏之後,再選擇投靠哪一方,是以一直竭力的保持中立。
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他一直以大女兒為驕傲,想讓蕭華嫣能夠扶持住蕭家,度過這江山飄搖的年頭,保住百年家業,而今看來,越發是不切實際。連着這幾個月,蕭華嫣的表現差強人意,倒是蕭襲月,是越來越厲害!
蕭雲開重重的嘆息,心頭亂如麻,卻等來了一臉陰沉的鄭氏。
鄭氏一進門,跪在蕭雲開面前。
「老爺,您的四女兒我已勸她不動,若明日朝上有人逼問,便說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嫁妝吧。」鄭氏遞上紙筆,「請老爺一紙休書,休了元慧,免得牽連老爺。」
蕭雲開本來是氣着,可是聽了後頭、見了那紙筆,哪裏還能狠下心生得出來氣,將鄭氏扶起。
「罷了,之前是我氣得太狠,說話重了……」
蕭襲月是太后義女,而今又剛剛封了千歲鄉君的頭銜。把她無憑無故的趕出府去?那可不是趕走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庶女那麼簡單了。
……
一夜過去,將軍府里也沒商量出過別的辦法來。幾千兩銀子,那可不是白來的。
蕭雲開早朝上,此事又被提出來說了一回。
接下來幾日,事態愈演愈烈,太后一派有幾個官員咬着不放,奏請文帝徹查!蕭雲開雖不是大貪官,但是做官的有幾個是完全清清白白的,雖然沒收幾個銀子,但是只要是查處了收了,那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人都說,偷金是偷,偷針也是偷。哪怕他收一兩,那也是貪腐了!
太后鎮着,陳皇后也沒有明顯維護。再說,那大規模的施粥送襖事件擺在那裏,平京幾十萬人的耳朵、眼睛,難不成能說只是幻象不成!
連日大雪,今日初初放晴。
蕭華嫣告病,說是下雪凍壞了身子,三日未曾來文曲殿。明眼人哪會不知道,告假還不是因為那施粥引發的將軍府貪腐的傳聞。前些日子說起將軍府說起蕭華嫣無不是一片讚譽,說她心慈,胸懷北齊百姓,可眼下提起來,都是深色古怪的猜度。
蕭襲月剛如廁,就聽見外頭有三個皇女在嘰嘰喳喳的小聲討論。
「蕭大小姐那穿衣用度,哪一件兒不是價值不菲的?光說前些日子送咱們的那些個玉如意啊古玩的,出手那般闊綽,錢從哪兒來的,還真難說。」
「你這麼一說,似乎有幾分道理。」
「可我看蕭襲月身上就沒什麼貴重物什,雖然珠釵手鐲都齊全,樣式也不錯,但並不是昂貴之物。」
「嘖嘖,那只能說,將軍府嫡庶分的太明顯了,也怪不得,都說蕭襲月從小被扔在奴才院兒里自生自滅。蕭將軍不是仁義麼?怎地對自己骨肉這般無情。」
「哎哎哎,我道是大家亂傳的,難道竟是真的?」
「那還有假?不過,這種是不能敞開來說,總歸不好,禍從口出……」
「你說得對,咱們少摻合,就看過幾日蕭大小姐來了看她那張俏臉是紅是綠吧……」
幾人又是一頓嗤笑,淨了手,離開。
蕭襲月從裏頭出來,瞧着那三女子離開。
所以說,不是真心的友誼,是經不起風浪的。
送禮買不來真朋友。
今日課業只有半日,蕭襲月從文曲殿出來要前往懿寧宮一趟。高太后傳喚了她。
高太后仍然半臥在榻上,懶洋洋的躺着,兩個宮女兒給她揉着腿,譚嬤嬤在念一卷古書給高太后聽。
譚嬤嬤正念着,見殿門口那片兒雪白中出現個蔥綠的身影,雪色中顯得越發充滿朝氣。待蕭襲月走近些,譚嬤嬤才看清了她,只見她雙目黑亮亮的,並着那挽了髻後垂落的墨黑披肩長發一個色,雪白的肌膚映着少女臉頰上嫩粉的氣色,蔥綠兒的羅裙,裙角上還沾着點點細碎的白雪,顯然是得令就馬不停蹄趕來的。
是個辦事兒認真的人。
譚嬤嬤嚴厲的臉上對着蕭襲月閃現一抹和藹之色,低頭附耳高太后,輕聲道:「太后娘娘,蕭襲月來了。」
譚嬤嬤反覆說了兩回,高太后才聽見,懶懶的睜開眼睛,瞥了蕭襲月一眼。
「襲月拜見太后義母,千歲千歲千千歲。」
「嗯……」高太后似懶得動嘴巴,一揮手,捶腿的宮女們都被揮退了下去,只剩下譚嬤嬤以及另外兩個心腹老宮娥。
「這回,你倒是聰明。你沒有打着哀家的旗號,那幾個老匹夫竟然也聽從了你的話,倒是有些本事。」高太后誇讚着,可語氣卻很冷,帶着一些防備,提醒人不敢驕縱的冷意。
太后所說的,「那幾個老匹夫」正是在朝上緊咬着蕭雲開貪腐要徹查的幾個官員。蕭襲月提前打過了『招呼』。
對着高太后,蕭襲月向來謹慎小心。
「是幾位大人智謀無雙,並不是襲月的功勞,襲月年紀尚輕,考慮事情還不甚周到,一切依太后義母之意辦事。」
太后笑了一聲。
「起來吧。譚嬤嬤,賜座。」
「謝太后。」
蕭襲月這才抬起頭來,一雙清亮逼人的眼睛,對上高太后毒辣敏銳的眼神。高太后並沒有多說什麼,讓蕭襲月給她按了一回肩膀。
高太后若讓她近身按肩膀,那便是表示心情尚可。
「還是你這丫頭的手巧,按起來肩膀熱乎乎的。還有你調的那雲錦薰香,哀家也甚是喜歡。」高太后笑道。
「太后若喜歡,襲月可每日來給您按按。」
「年輕小丫頭家家,幾個喜歡和老太婆處的,你就隔三差五的來,就好了。」高太后似乎心情不錯。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蕭襲月覺着,高太后其實是個有些喜怒無常的人,也或許是內心埋藏激烈矛盾的人,情緒才會轉變如此的快。
譚嬤嬤提了提將早晨皇帝送來的西域香膏,給蕭襲月一盒。高太后允了,還額外賜了一盒極品的江南蓮子。
末了,高太后正色,道:「你若將將軍府掌控手中,替哀家拿到兵權,哀家便讓你做長公主。」
蕭襲月立刻跪地拜謝。
「謝太后義母恩寵,襲月定當全力以赴。」
譚嬤嬤立在高太后身側,瞧着蕭襲月滿臉慈愛,又有些憂慮。
離開時,高太后吩咐了譚嬤嬤前來送她出懿寧宮。
「譚嬤嬤請留步吧,天寒地凍,您小心腳下的冰雪踩滑了。」
譚嬤嬤猶豫了一路,似有話想說,但是又不能直言,最後只委婉的說了一句:「水滿則溢,晝極便是黑夜,蕭四姑娘行事多加小心。」
蕭襲月心下有些感動。
「謝謝嬤嬤提點,襲月感激不盡,定然小心行事。」
水滿則溢,譚嬤嬤要說的,並不是這個詞,而是「兔死狗烹」。若她真的替高太后拿到了兵權,高太后又豈會長留她?高太后自己已是前車之鑑,豈會再容下另一個自己出現。蕭襲月的表現已經有着遠遠超過同齡人的成熟和睿智,果斷而城府深沉,若她真的拿下忠勇將軍府,如何不是大患?水滿則溢,譚嬤嬤說得也確實委婉,若不委婉,她也不可能在宮中太后身邊幹這麼久了。
不過,眼下還不到「溢」的那日。
將軍府要控制,兵權也是要拿的,不過高太后不可不防,好在,秦譽與高太后實際上並不是一條船上的。而今,她算是和秦譽一條船了。未來如何,實在未知……
譚嬤嬤將裝了蓮子的紅木盒子遞給蕭襲月。
「好好努力,謹慎行事,他日嫁個好郎君,尋個好歸宿。」
譚嬤嬤言盡於此,蕭襲月越發觸動。這個婦人是對她有真心的,不論是多是少,最後又會不會因為高太后的對立而背叛。珍惜眼下,便好。
蕭襲月接過來,告別了譚嬤嬤,往宮外去。
高太后賜蓮子,是別有用意。
蓮子,憐子。
高太后是在顯示對她蕭襲月的寵愛之意。
呵。
只怕往後那些老匹夫要越發的重視起她這丫頭片子了。
*
鄭氏回娘家去找幾位兄長商量了對策,蕭華嫣也進宮求見陳皇后,卻怎知,陳皇后並不見她,她連鳳翔宮的大門都沒進得去!
蕭華嫣心灰意冷,臨轉身,才得了陳皇后身邊的蓮嬤嬤提點。
「蕭大小姐,皇后娘娘向來喜歡辦事乾淨利落的人,此番你施粥行事,皇后娘娘本以是讓皇子皇女們多學習,你卻太急功近利,害得整個蕭府陷進貪腐傳聞,做事不利落,這是其一。」
蕭華嫣連忙拉着蓮嬤嬤的手跪下,請教,因為幾天未睡好,臉色略顯蒼白憔悴。「那其二是什麼?還請蓮嬤嬤指教。」
「這其二,才深層的原因。」蓮嬤嬤瞧了瞧左右。隨行的兩個宮女得了眼色,紛紛走遠。「這其二,便是這麼多時日了,你卻仍然沒有緊緊抓住五皇子的心。既然你不願嫁給太子,那你就要好好的抓住五皇子,最好讓他言聽計從,忠心皇后娘娘。這般,皇后娘娘才會幫你啊。要得到將軍府的支持,法子也並不是只有姑娘你這兒一條路……唉。老奴言盡於此,蕭大小姐往後三思而後行吧。」
蓮嬤嬤嘆了口氣。這蕭大小姐雖然聰慧博學,但到底沒有在深宮裏呆過,年紀也還輕,後宅的計謀,哪裏能跟宮裏的比。經驗上就缺了一些。
蕭華嫣恍然大悟!
「多謝嬤嬤提點,否則,華嫣還不知道要糊塗幾時才想得明白。」
是啊,若她對陳皇后沒有利用價值,陳皇后如何會幫她。眼下這回,陳皇后怕是不會出手。而蓮嬤嬤那句「並不是只有姑娘你這兒一條路」也讓蕭華嫣心驚。其它的路子,恐怕對將軍府都不是好的!
貪腐傳聞愈演愈烈。
蕭雲開終於頂不住壓力,終於說出「真相」——「那幾千兩的粥米布襖子,大部分都是臣的四女蕭襲月用皇上賞賜的金銀置辦的,並不是用的府中銀子。」
另有官員質疑:「那蕭將軍如何不早些說出來,非要拖到而今才說?」
蕭雲開一咬牙,狠了狠心:「我四女襲月向來行善積德不喜張揚,是以一直不願透露,如今說出來,也是為了一證蕭某清白。」
鄭氏從鎮國公府商量了對策回來,卻聽聞了蕭雲開已經在朝上把「實情」說了出來,差點沒有氣暈了過去!
蕭雲開內心也有些愧疚,本想去開導鄭氏,卻不想鬧了一回。鄭氏這回為女兒下了血本兒,連當年的嫁妝都搭了不少進去,最後卻成了蕭襲月的美名和功勞!親口說出來的還是蕭雲開,叫她如何不氣!
蕭雲開好言相勸,卻熱臉貼了冷屁股,心頭也不高興。朝中明爭暗鬥已經夠累了,回來還要拉下臉哄女人,鳥氣誰愛受?
「元慧,我一直以為你賢良淑德,是賢妻內助,可現在你是越發讓人失望了!你就非要和那丫頭片子過不去嗎?你讓她一回又如何?你們母女倆,就不能消停一回?非要爭個高低!」
鄭氏在國公府本就是嫡長女,幾十年來也沒有受過多少欺壓,也是有脾性的。
「你若真對我期望、將我當做賢妻,你就不會夜裏偷偷摸摸的去三姨娘那裏了。老爺,這回要論是非對錯,如何也錯不到我與華嫣身上來!我鄭元慧問心無愧。」
蕭雲開一聽提及了林氏,怒氣又重了一分。
「你問心無愧?」
蕭雲開那聲冷笑,讓鄭氏心頭驀地一虛。難道林氏跟他說了什麼?鄭氏想着,心底一涼。
……
不管將軍府里那幾人如何水深火熱,平京城中對將軍府還是一片讚譽的,贊的,是將軍府四小姐,蕭襲月。
一時間,將軍府四小姐用御賜的幾千兩銀子拿出來置辦粥米布衣棉襖的傳聞,在平京城中炸開了鍋,並通過南來北往客,繼續傳播向北齊更遠的土地上。
行善積德而不留名、不貪功,這才是真正的大善人!
而與之前那雷聲大雨點兒小、光做了表面功夫,卻沒出多少銀子的蕭大小姐一對比,就顯得蕭襲月真善,而蕭華嫣做作了。再加之蕭華嫣支持太子、駕車攆傷百姓之事又被翻了出來,說起的人都連連搖頭。
半月來,「蕭襲月」這個名字,平京城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得!但凡提起的,沒有一個不稱讚、不感激的。東陽土地上的百姓,越加臣服蕭襲月,對今後在蕭襲月管轄之下的日子,越發有信心起來。
這幾日,每日都有百姓到將軍府門口駐足觀望,就想一睹這些日子茶樓說書先生口中的蕭四小姐真容。
蕭襲月在民間一片讚譽,在宮裏自然也是少不了誇獎的。
宮裏的宮女兒太監們從前對她是因為太后的寵愛而巴結忌憚,眼下,卻多了些真心的嘆服,個個都低眉順眼的,打招呼打得勤快。
蕭華嫣將蕭襲月這一切美名愛戴看在眼中,心頭大恨、直欲嘔血!卻啞吧吃黃蓮,有苦不能言。那些,都是她和她娘花的銀子,是她們忙前忙後辦的事啊。蕭襲月在香竹園中煮茶閒睡,最後卻搶走了本應該屬於她的美譽!還害她落個『做作美人』的壞名聲!
那些酒樓說書的江湖漢子,定要找人將他們都教訓了,讓他們不敢再侮辱她名聲!
*
蕭華嫣這次受了打擊,失魂落魄,許多日未曾進宮去文曲殿學習。只有等風聲過去一些,再進宮去。
與蕭襲月順風順水、氣色紅潤比起來,蕭華嫣似乎就憔悴蒼白許多。
天寒地凍,蕭華嫣心情鬱悶,病了幾日。
這日,將軍府上卻來了個客——五皇子,秦壑。
蕭華嫣萬萬沒想到秦壑會來看他,看見一心想嫁的男人,心頭的委屈又漫上來,一雙美目淚汪汪,將這回的事一股腦都說了個清楚!
蕭襲月如何陷害、貪功,都如實說了出來,當然,有一點她沒實話實說,就是她行這善的根本目的,是想樹自己美名。
蕭華嫣淚水一顆一顆的落進秦壑的懷裏。美人垂淚,總惹人憐。
秦壑隱忍着怒氣,滿面森寒。「蕭襲月實在可恨!」轉而,又對撲進懷裏的美人安慰道:「你別要去聽旁的那些謠言,我相信你。你是好姑娘。」
蕭華嫣心裏卻安慰了許多。好在,雖然沒能博得美名,但是秦壑似乎對她又多了分憐惜,也不算全然功虧一簣。
秦壑出將軍府時,卻正好碰見蕭襲月和阿卓依也要出府。
真真兒的冤家路窄!
「五皇兄,這麼巧,你是來看蕭華嫣的?」阿卓依向來說話直來直去的。
秦壑只是淡掃了阿卓依一眼,目光便落在蕭襲月身上,鄙夷又憤怒。蕭襲月被他看得心頭髮毛,很是不高興,抿着唇,又不想理會他。
阿卓依見狀,道:「五皇子喜歡襲月不成?你這般直勾勾的盯着她。」
秦壑一口否認。「誰說我喜歡這女人!」
那態度,似生怕與蕭襲月有半點兒關係似的嫌棄。蕭襲月冷哼道:「五皇子不喜歡我就不要這麼瞧着我,免得一會兒我大姐那裏又病出個好歹來,你可又要去安慰一番了。」
蕭襲月話中的諷刺,秦壑哪裏聽不出來。但與女子唇槍舌戰不是他的作風。
「我不會與女人一般見識,不過,你日後若再欺負你姐姐,就休怪我出手。」
又是這樣的話!蕭襲月突然覺得極度的厭煩!
「五皇子要疼誰要幫誰,儘管幫就是!我蕭襲月陽關大道、獨木橋都走得,不怕那些個明槍暗箭!」蕭襲月走近秦譽,一雙黑亮的大眼睛一直不曾離開秦壑森冷的眼睛,瞪着,「但還請五皇子不要再在我面前說東說西的,聽着委實招人煩!」
秦壑緊抿着唇,聽見蕭襲月說他招人煩之時,怒氣越發的重了。
阿卓依想了想,直接問秦壑道:「五皇子難道喜歡蕭華嫣?」
秦壑雖在回答阿卓依,但是眼睛一直盯着蕭襲月不服輸的眼睛,恨不能將她穿透一般:「善良美人,君子好逑。」
他是故意說給她聽的。蕭襲月太了解秦壑了。不過,他以為她會在意?
呵。
而今,他對她來說,也不過是一雙穿膩了的破鞋!睡過了,而且睡得很不舒坦!不想要了!
蕭襲月臉上那抹嘲諷了冷笑,讓秦壑心裏越發的毛躁。
阿卓依拉起蕭襲月的手道:「好了,你們倆別瞪來瞪去的了,襲月,咱們趕緊去花朝樓辦正事。」說完又對秦壑道,「五皇兄,就此別過,我得帶蕭襲月去見她未來的夫君,回見。」
蕭襲月被阿卓依拉走,獨留下秦壑在原地,看着蕭襲月淺綠的裙角遠去。
蕭襲月也是驚了一着。
「見什麼未來夫君?咱們不是去吃肘子的麼?」
「吃什麼肘子,蕭襲月,不是我說你,你都馬上及笄了還沒人來提親。幸好我路子廣,把你與漠北王說了一回。漠北王很是喜歡你,特意在花朝樓包了一層,今日你們可要好好吃酒談談。」
「啊?」漠北王,那不是文帝的最小的弟弟麼?哦,不對,最小的弟弟應該是秦譽!要是秦譽知道了……
「漠北王生得一表人才,專情如一,雖年方二十九,還沒有正室!而今皇室中與你這太后義女輩分相當的,也就他最合適了!那俊俏得,真心是大美男子!」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7s 3.8105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