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的精靈王宮籠罩在神秘而肅穆的氣氛之中,年幼的兩位公主膽怯地縮在王后的懷裏,淡漠的聖女們宣示無情而弄人的命運:「弗麗姬婭公主殿下是唯一的祭司人選,當她成年之後,必須擔當起維護精靈族命運的重任。然而,請諸位牢記,任何事,都要順其自然。倘若逆而行之,必將給我族帶來毀滅的命運……」
第一幕在聖女們迴蕩的警告聲中落幕,幾乎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驚嘆着這舞台劇的華麗程度。單單只是這佈景和服裝就已經足以讓他們感受到那悠遠如煙塵的古國氣息,就連演員身後的精靈族翼翅仿真度也頗高,幾乎分辨不出那是掛上去的假貨。不過,當他們想起背後的贊助人是趙公明之後,立馬停止了那頗為無聊的咋舌之舉……身為道道爾學院的小皇帝,他要是連這點效果都搞不出來那未免也太掉價了。
此時此刻的小皇帝本人卻是坐在最好的位置上,饒有興味地等待第二幕。他相信自家愛卿會讓所有人驚艷,不然的話前些日子那麼多人的努力豈非笑話?別的不說,單是弗雷的服飾便是由許多頂級的設計師用頂級的材料製作的,再者,弗雷本身不需要這些就夠迷人了只不過他一直把自己的驚艷藏起來了。
就在深紅的帷幕緩緩拉起的時候,趙公明忽然感受到十幾米開外的一縷氣息。雖然極為淡薄,但是他的臉色卻難以察覺地變化了一下。只是由於話劇的演出,觀眾席沒有燈光,根本看不清他的臉色。不過那股氣息很快就消失了,明顯是情緒激動導致的。現在情緒平復,自然又收斂了起來。
趙公明暗自在心裏翻了個白眼,暗罵一句瘋子。然後,他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台上。
第二幕是約瑟斯的宮殿,偶然幫了這位王子一把的弗麗姬婭受邀住在這裏。兩人互生情愫,然而弗麗姬婭卻明白自己絕無可能與愛人結合。因此在這一幕中,當約瑟斯對弗麗姬婭表露心跡的時候,她在一番含糊其辭之後,展翼離開。王子不願死心,決意進入精靈國的領域去追求真愛。
不僅僅是趙公明,差不多所有人都想看看該隱彆扭地向弗雷表白是個什麼場景。就連剛剛退下場,還沒來得及換下衣服的雲霄三人也是匆匆忙忙找來早準備好的水晶球和紙筆,開始現場記錄,為校刊做準備。
仿佛撒滿寶石的黑天鵝絨一樣,佈景上的夜空璀璨宛如真正的星空,而宮殿陽台的佈景里,華貴如天神降臨的約瑟斯王子緩步登場。弗麗姬婭伏在大理石的欄杆邊看着滿天的繁星,但那恬靜的背影差不多把絕大部分的人的眼珠子都要勾出來。
其實,這身衣服還只是系列服裝的第一套。想當初看見話劇過程中自己要換的衣服時,弗雷可是讓趙公明挨了好一頓胖揍。不過後者表示能讓愛卿來一場華麗的變裝秀,這一頓揍算是超值的買賣。
壓抑着火氣換上墊上內增高的鞋子,慢慢出場的該隱絲毫看不出一點面對情人的溫和,反而令舞台上的氣溫下降了一點。所以就算是幕後的道道爾斯基也忍不住嘴角犯抽,更不用說台下無語的一干觀眾了。
忽視所有的目光,該隱輕聲喚道:「弗麗姬婭。」
按照劇本,弗雷要轉過身來,然後交談幾句,聽該隱念的告白詞。不得不說該隱確實不負學霸這個名頭,他一下子把整個劇本的對白改了許多。不然的話,聽到原版的告白詞,他一定會繃不住的……要是真是原版的話,估計演完了弗雷的面部神經就得癱瘓了。但是看着該隱一臉不明顯的彆扭,然後聽告白詞,弗雷真心不想轉過去。
收拾好表情,避免出現奇怪的表情波動,然後弗雷儘可能小心地轉過身來,還帶着道道爾斯基美其名曰對待親密伴侶的笑容。其實他不覺得自己的笑有問題,但是那隻海豹就是不同意。最後弗雷妥協了,但是如今道道爾斯基大概會瘋的,因為弗麗姬婭的笑分明是弗雷招牌的無差別殺傷的溫和笑容!
「約瑟斯,正事都處理完了?你是這個國家的繼承人,應該不會這麼早完成的吧?」弗雷帶着微笑說。
台下頓時一片吸氣聲,他們還是太低估這位金色陽光的殺傷力了……
洛基把蓬蓬的公主裙扔到一邊,順便用早準備好的溫水把這種表演專用的染髮劑給洗掉了。此時更衣間只有他一個人,伊邪那美衣服都不換就奔觀眾席去了,其他演員也都在幕後準備上場,倒是方便了他的行動。
「嘿嘿,小洛基的速度真快呢。」它說。
「告訴我,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洛基懶得和它瞎扯,這次的事多少有點自己的責任在裏頭,他只是借這傢伙的幫助擔負一下自己的責任。
它又陰測測地笑了兩聲:「夜月死神的人差不多埋伏好了,而黃泉之菊正在四處分散,打算各就各位。大概只要一方動手,另一方也會以雷霆之勢發動。不巧的是強力的學生都在舞台上,除了那個趙公明。」
洛基沉吟兩秒,又問道:「除了夜月死神和黃泉之菊以外,應該沒有別的人在學院內部作亂了吧?」其實他覺得這個問題實在弱智,只是為了保險才問出來的。
可是事情似乎永遠地出乎意料:「不不不,這裏還有一個近乎變態的傢伙呢。他好像就是衝着弗雷來的,現在是在看演出。」
「什麼?」洛基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極為難看,他沒想到居然真的不止那兩個勢力混了進來,而且還是衝着弗雷……他不敢想,如果是趁人之危,那弗雷說不定就危險了。思量至此,他只得向那個看不見摸不着的傢伙求助,「喂,那個變態實力很強是不是?」
「嗯,很強。」它倒是樂得看洛基着急。
「那你得幫我。」洛基說。
「當然~我不幫助小洛基幫誰呢?我可是小洛基的命運啊。不過小洛基你不找到我的話,我就只能通過這種方式幫你。不用着急,我只靠點撥你就可以戰勝那幫傢伙,雖然小洛基你現在還不算強。」它越說越快,甚至可以想像得到它泛着得意的眸子,額,前提是它有眼睛的話。
洛基的眼神難以察覺地陰了下來,但是沒有遲疑,他便點了點頭。
此時的話劇,已經到了第三幕。從約瑟斯那裏匆忙回到自己國家的弗麗姬婭在一個人時,終於是抑制不住,當着自己貼身女僕的面失聲痛哭。但是,這一幕戲是德庫拉升格為番茄汁混蛋的契機。
事情是這個樣子的,弗雷在床邊坐下,飾演侍女甲的德庫拉湊過來關心他。實際上這個動作是要觀察弗雷的狀況,如果哭不出來的話……嘿嘿,赫菲的特殊藥粉參上!
當時,弗雷好像已經朦朧感受到弗麗姬婭當年的絕望了,不敢說立刻哭出來,可是眼角的濕潤倒是真的……shit!德庫拉你這混蛋沒看見我已經不需要那個催淚的東西了麼你居然還往我眼睛裏撒!戲演完了我一定滅了你!
於是所有人都看見弗麗姬婭公主在舞台上淚如泉湧,不由得唏噓弗雷殿下入戲之深,這還沒到最虐心的部分呢就哭這麼厲害。當然也有不少人同時在吐槽德庫拉那身女僕裝實在是不夠華麗,聽見這些閒言碎語的趙公明笑而不語。
趙公明也不是白痴,女僕華麗起來不就顯得這場戲是銀子堆起來的麼?所以有的地方不可以任由它華麗,必須收斂。現在他也懶得管這些嚼舌根的傢伙,還是欣賞自家親親愛卿的美貌比較好。這第二套服飾比第一套養眼不少,貴族的氣質已經不用呼直接出來了。他很滿意地又感覺到了某個方向的動靜,他就不信那個令人頭疼的傢伙會放着這麼好的機會不用!既然那個人可以拿夜月死神當誘餌,那麼他也可以用弗雷當誘餌來引那個人上鈎。上次動用十四顆定海神珠沒能將他打傷,這次全部一起上,弗雷也不會有事。
銀髮如霜的少年眯起那雙金色的眼睛,唇角勾起一絲冷笑。
第四幕,弗麗姬婭公主換上祭司的衣服,告別父母,告別妹妹,也就是伊邪那岐扮演的艾科公主,同時也向心中的約瑟斯告別。帶着不為人知的悲傷,弗麗姬婭成為祭司,入主鏡之泊,成為居住在鏡之泊的守護者,也是精靈王國的守衛者。
第五幕,約瑟斯來到精靈王宮,希望可以見到弗麗姬婭。國王和王后想將艾科公主嫁給他,於是欺騙他說弗麗姬婭目前在外地,請求他等一段時間。王后在約瑟斯打獵必定帶上的水壺裏混入聖女們配置的藥水,然後請約瑟斯帶着艾科公主去森林裏逛一逛。在鏡之泊附近,約瑟斯喝下藥水,對湖面上自己的倒影一見鍾情,悲劇終於發生。
當該隱伏在湖邊吶吶低語的時候,所有人都在驚嘆這貨的神似程度,並且對寫台詞的人肅然起敬。
為了使得效果逼真,舞台的一半沉下去並注滿了水,弗雷就躲在水裏。由於佈景上還有花花草草,所以弗雷可以不用別的東西輔助呼吸,直接躲在後面。這一場又換上了一套新的服飾,他表示這不是人做的事,之後一定要好好整整趙公明。不過該隱的文學確實不錯,可惜弗雷現在沒心思欣賞,大冬天的泡在水裏可不好受。
等到該隱把台詞念得差不多的時候,弗雷就該潛入水下然後再冒出來了,但不知為何,他總是有種心神不寧的感覺。不過眼看着台詞即將念完,弗雷也顧不上什麼了,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水中。
緊接着,弗麗姬婭誤以為愛人是在對自己傾訴,從水中浮起,卻遭到已忘卻曾經愛人的約瑟斯的指責。不明就裏的弗麗姬婭帶着悲傷,憤怒,不解,再度沉入水中。
下一幕,由於約瑟斯而病倒的艾科公主在臥床一段時間後,聲音嘶啞。後悔不迭的國王和王后在痛苦中眼睜睜地看着小女兒衰弱而死,祈禱聖女的警告不要真的應驗。是他們強行拗轉約瑟斯的心意才有今日的惡果,聖女們冷冷地告訴他們,弗麗姬婭的悲傷會毀掉整個精靈族,這個擁有悠長歷史的種族將會成為史書中微不足道的塵埃。
聽着聖女冰冷的言辭,那些猶如史詩的語言讓許多人有所動容。現在的這幕話劇似乎已經成為了一個跨越無數年時光的窗口,將沉寂多年的古老傳說復活在眼前,演繹這場時空盛宴中的命運交織。
已經能夠感受到了,在這世界之上,凌駕所有生命的不是偉大的君王,不是鐵血的將軍,不是堅毅的英雄,而是,命運。
當最後一幕終於拉開帷幕的時候,場中靜得出奇。所有人都安靜地看着該隱以約瑟斯的身份對着湖水,用最後的力氣傾述自己的感情。
約瑟斯想要伸手觸碰那美麗的倒影,卻因害怕影子的再度破碎而停滯在最後的一點距離上。指尖之下不過一兩厘米,便是欺騙了他的水面,水面之上有着美麗的倒影。
他死了。
無聲地望着愛人的弗麗姬婭再次現身,她抱着死去的約瑟斯,翅翼低垂。
她開始哭泣,將所有約瑟斯再也聽不見的話一併說出。飄落的水仙花滿天滿地,隨水面的波紋起伏。慟哭的弗麗姬婭迫切地希望愛人的靈魂能夠留下,即使,是以一株植物的模樣。
躺在弗雷懷裏的該隱緊緊捏着那包沒有用上的藥粉,不明白為什麼一直沒怎麼進入狀態的弗雷會突然猶如弗麗姬婭的再生一般,弄得他有種穿越的感覺。
此時台下的觀眾中間也有不少的「女孩紙」開始啜泣,無不哀婉弗麗姬婭的命運。可是所有人的心思都沉醉在舞台上的當口,趙公明卻幾乎要從椅子上蹦起來。
趙公明知道此時自己不能表現出什麼不對勁的模樣,因此死死捏緊拳頭,壓抑自己的驚詫。他看向舞台的中央,那為了約瑟斯而哭泣的哪裏是演戲的弗雷?他分明看見了弗麗姬婭的影子,那位用悲傷顛覆了精靈族的美麗公主。
難道是鏡之泊湖水所具有的靈性讓弗麗姬婭的影子折射到了弗雷身上?可是不是已經用水晶球壓住了嗎?趙公明可不認為那個封印術行之無效。可是……這又要如何解釋。
忽然,趙公明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愚蠢的錯誤,及即使封印術出了問題,也應該先逮住釣上來的大魚再說。他猛地看向先前的方向,分明就只有道道爾學院的學生在哪裏,空出了一個的座位顯得分外扎眼。
第二十四章 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