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努比斯心裏明白,在中庭外如果不能迅速結束戰鬥,自己的下場一定很慘。看着面前淡然的少年,也許十分鐘真的無法解決問題。就這樣撤退?太掉價了,怎麼說自己也是突擊隊的隊長。可是……
他咬緊牙,試試吧。
「呼啦——」
阿努比斯直撲過來,狼人族天生的速度與力量的優勢在這種近身戰中是最實在而可靠的。即使是猶如另一個弗雷的勝利之劍,也無法在過近的距離中肆意行動,否則就會有誤傷主人的可能性。
弗雷比阿努比斯更明白自己的弱點,他才不會讓自己犯下這種錯誤。心念一動,勝利之劍立即回到手中,光輝粲然。
阿努比斯在勝利之劍絢爛的劍花中靈巧穿行,他在少年好看的金色眼瞳中看見自己,那個虛幻的影子在堅如磐石的目光中晃動,仿佛逆着世界秩序誕生的不和諧音符,跳躍,旋動,鳴響穿越時光的奏鳴曲。
「真不愧是該隱說要親自清理的傢伙,夜月下的世界確實需要暗之神族來好好清洗。」弗雷眼角泛着寒光,每一劍都在空氣中留下殘影,似有光之精靈在林間恣肆飛翔,為自己的葬禮獻上宛如無聲默片的祭舞。
「該隱?哼,只不過是個自大的傢伙而已!」男子不屑道,指間薄刃光華幽幽如雪,仿佛星光微弱的流星。
聖歌宮邸,宴會廳。
「該隱,你覺不覺得很奇怪啊?弗雷不回來好說,現在東神族那邊鎮場的趙公明也不見了,還有阿瑞斯……」伊邪那岐看着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獲得解脫在宴會廳里撒歡兒似的亂跑的托爾,靠近依然一臉淡定地該隱悄悄問。
「我不知道,不過……」該隱話鋒一轉,「你負責照顧的三個小傢伙正纏着雲霄他們探討學院的八卦,敢讓前段時間關於我暗戀弗雷的傳聞以及趙公明對弗雷墜入情網的八卦流入他們耳中再散佈到庫伯勒族中去,我不保證你的安全。」
伊邪那岐表示對他的神轉折很無力:「喂,那是瓊霄和校刊編輯部的傢伙們亂編好不好?你心裏沒鬼怕什麼呀?」
「我只是不想給自己的名譽添上莫名其妙的污點。」該隱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在我喝完下一杯紅酒之前解決,否則你的安穩日子就到頭了。」說完,他就轉身向不遠處的荷魯斯走去,順便在侍應生的銀盤上又端了一杯紅酒。
被晾在原地的伊邪那岐不滿地嘟嚷了一句「什麼人啊這是?」,不過他馬上就意識到自己如果讓這個八卦流傳出去搞不好自己會被該隱聯合弗雷趙公明一塊兒整……媽呀,瓊霄正笑眯眯的說什麼,看那口型好像是要不要聽最勁爆的八卦不要啊!!!
阻止瓊霄!立刻馬上!
「荷魯斯殿下,這個櫻桃味的蛋糕是主人最愛的甜點之一是也!」德庫拉把剛剛從書里學會的紳士專用「是也」用得極其順口,完全沒注意到該隱已經出現在自己身後。他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該隱非常討厭旁人把自己的習慣愛好什麼的爆料出來……雖然在旁邊邊吃蛋糕邊聽的是自己的親弟弟。
「喂,你是不是知道得太多了?」該隱露出一個絕對是危險信號的笑容,把德庫拉的小心肝嚇得一顫。
完了,主人必定生氣了是也。吾完蛋了是也……
某伯爵大人的悲涼心聲如此。
「正好,弗雷、阿瑞斯還有趙公明都不知道幹什麼去了,你去把他們都找回來吧,順便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該隱用他那雙比杯中紅酒更魅惑的雙眼瞄了一下可憐巴巴滿臉「我再也不敢了」的伯爵大人。
處於腦補自己被主人華麗的靴子踩死的德庫拉如夢初醒,以亞光速奔走:「主人吾會好好將功補過的是也!」
吃完蛋糕,荷魯斯打了個飽嗝:「哥哥,那個誰是不是閒的沒事做?」
「是啊,非常閒。」該隱低下頭看着荷魯斯,額際蹦出一個十字路口,「荷魯斯,在宴會上注意形象!快把嘴擦乾淨,下次記得帶紙巾。」
荷魯斯接過該隱給的紙巾,上面還有清新的香味。他想說些什麼,可惜嘴還沒擦完就又冒出一個嗝,肚子裏的話被該隱冷冽的目光徹底封殺。這個時候說出的話是哥哥大人不想聽的廢話(該隱把一切自己不想聽的都歸類於廢話,囧 rz……)就慘了,他還沒有活夠的說……
中庭城外森林。
密林深處陡然爆開一團裹挾着碎光和風聲的煙塵,古木折斷倒地的聲音像是垂死者乾澀蒼白的哀號,瘮得人心慌。
阿努比斯在撞斷了十多根樹枝之後,徑直撞到了一株紋理滄桑的巨樹主幹上。強大的衝擊力震得他難受死了,感覺好像連內臟都快要被震裂了。口中的腥甜味連綿不斷地竄上來,舌尖的味蕾簡直要向大腦抗議了。
雖然這一次衝擊讓他傷上加傷,但是弗雷也絕不會好過。時間不多了,抓緊時間制服弗雷!
十多米開外半跪在地上喘息的弗雷拄着勝利之劍,艱難地用摟着洛基的左手揩去唇際的血液。原本潔白的手套被殷紅的血液浸染得斑駁,有點點像阿努比斯瞳仁的顏色。
洛基不安地動彈起來,弗雷身上的血腥氣實在是太重了,可是他又看不太清楚,只好問道:「弗雷哥哥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傷?」
「沒事,只是被弄出幾道傷口而已。這種淺傷口只是流點血,沒什麼的。別擔心我,我是不可能有事的。」弗雷明知洛基看不到自己的臉,但還是忍不住綻開一個令人覺得溫暖、安心的微笑。
哼,強弩之末。
阿努比斯趁此機會再一次衝上,強勁的氣浪鋪排開來,仿佛王者降臨之勢。
弗雷抬起頭,眼眸陽光般澄澈。
少年在阿努比斯距離自己只有三米左右的時候站起身,勝利之劍的光輝再度如天空中的日輪閃耀。揮出的劍花撕碎空氣,光輝明滅,攔截,橫削,縱斬。他似乎掌握了這場戰鬥的節奏,只是幾個似乎很隨意就輕輕挽出的劍花完全掣住了對方,逼得阿努比斯連連敗退。
幾輪交手下來,弗雷穩居上風。終於,他看準時機,勝利之劍鋒芒揚起,刃鋒如雪明亮。
以弗雷為中心,以一種無法想像的速度極速擴張的魔法陣耀眼張揚,陣中漸次升起的光柱似游火飄忽不定,乍一眼看去還會錯以為那是等待千萬年終於等到開放這一時刻的古老花朵,舒捲,綻放,搖曳,閃耀!
站在魔法陣中心的少年雖然渾身是斑駁的血跡,卻是從未現於人前的君王姿態。他傲然睥睨被光之能量擊中的阿努比斯,瞳中幽光映着耀眼的法陣,顯得清冷絕世。
這一場戰鬥,如果不能贏,不僅自己會被帶走,還會連累洛基。他的確是一個很溫柔的少年,可是在他的心裏,君臨世間的高傲與霸氣一點都不比他威嚴的父親少,只是他把它們都藏了起來。現在危機迫近,若還是平常那般溫和,只怕結果是所有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光之世界的洗禮,喜歡嗎?」他微笑着,輕輕說出這個大招的名字,然後像問候客人是否對自己準備的茶點是否滿意一樣雲淡風輕。
光芒收束,斂成玲瓏剔透的小小光球,然後消散。
阿努比斯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傷口的灼燙感逼着他的思維運轉。光之世界的洗禮,確實是弗雷很擅長的一招,只是從他失去記憶的情報上來看,短時間內他應該無法使用這個招數。先前他的傷好的七七八八,對上弗雷一個也不算太吃力,誰知弗雷受傷後反而像看透了自己的招數一樣逼得自己連連敗退,還使用了光之世界的洗禮……果然是不可小覷的人物,他依然處於實力直線上升的時期,就差不多已經能和自己抗衡。如果沒受傷興許還有辦法,可是先前被該隱蒙蔽……才這麼幾天還恢復不到全盛時期。可惡。
洛基愣愣地窩在弗雷溫暖但血味濃厚的懷抱里,聽到弗雷好聽卻不復平時溫柔的聲音:「阿努比斯,我不想殺人,回你的組織去吧。」
說罷,弗雷就轉身離去,連答話的機會都不給他。
勉強掠出大概一百米的樣子,弗雷終於支撐不住,單膝跪了下來,只不過他沒忘記懷中的孩子,很小心地沒讓他被蹭傷。身上的傷說重不重,只是帶傷的狀況下一個大招把力量差不多耗空了。
洛基掙扎着從弗雷懷裏出來,頭一次見到弗雷傷成這樣的他慌得不知所措。要不是他任性跑出來,就不會這樣了。說起來怎麼一聽到那個奇怪的聲音之後自己就怪怪的,弗雷關心的話語也當成是虛偽的套話。
「沒關係,不用擔心,我隨身帶着繃帶,可以臨時處理一下。」弗雷蒼白的臉色在昏暗之中並不明顯,話說他帶着繃帶還是因為害怕洛基把自己弄傷卻無法處理的情況出現,沒想到用到了自己身上。
弗雷簡單快速地為自己止了血,然後將洛基抱起來:「我們先回去再說。」
只經過短暫的休息,弗雷還沒辦法很快地回到中庭城內。但是城門守衛應該能發現剛才的異動,他有把握能在五分鐘內得到幫助。所以說讓阿努比斯焦急想要儘快取勝的那句「十分鐘內火之鄉騎士團會趕到」純屬蒙人。
弗雷抱着不再說話的洛基慢慢往中庭方向走,思緒卻又飛了。
他可以確定剛才打敗阿努比斯的絕不是自己,難道說原本的靈魂還存在着,只是被自己這個冒牌弗雷壓制了?他這些日子已經逐漸發現自己對自己在原來世界中的事忘得更多,甚至理所當然地認為這個浪漫傳說的世界是屬於自己的世界。從前的習慣、愛好他統統不記得了,現在猛一想才勉強有點印象。排除掉原本的弗雷還在這個身體裏的揣測,那就是他被原本的弗雷同化了。
沒見到托爾他們之前他還提醒自己像弗雷一樣對他們好,可是現在想想他的很多寵溺弟弟的行為基本上是下意識的。對待趙公明、該隱這兩個人的友誼,對道道爾學院的親切感,這全是從前的感情。假如自己被同化這個成立,那就是說,終有一天自己真的就是弗雷了,無所謂冒牌不冒牌。
雖然想過這個問題,但現在他才發現嚴重性。萬一哪一天與這個世界不和諧的記憶都被抹去了,就等於自己的未來命運與 hehe 設計的一樣了。才不要這樣,從連載上看,弗雷明顯地還有好一段艱難的路要走。
好煩惱……
突然,弗雷被一根匍匐在地面上的樹枝絆了一下,儘管立刻站穩了卻拉痛了傷口。
「嘶……」弗雷忍不住哼了一聲。
這時,不遠處的燈火從幽深的樹林裏傳來,還有隱約的人聲。這些火把呈扇狀分散開來,明顯是搜索隊形。可能是發現得晚吧,這裏離中庭的距離只有剛才弗雷追出去的三分之二。
弗雷鬆了口氣,卻沒有注意到頭頂有一個小小的東西飛過。
「嘰嘹~」
好像還是只蝙蝠。
不管它,弗雷心想,回去處理傷勢才要緊。
聖歌宮邸,天台。
在宮燈模糊的光線下,夜風習習的天台顯得格外空曠。
「雖然覺得這計劃很莫名其妙,不過符合道道爾斯基的風格,弗雷應該不會懷疑的。」阿瑞斯一邊吃黃桃蛋糕(……)一邊說。
「所以朕才說交給道道爾斯基來辦這件事非常好。」趙公明頗為滿意地笑笑,「你有告訴宙斯陛下嗎?」
「說了。父親大人不是很贊成這樣,但是為了弗雷着想,還是首肯了。」
趙公明倚在雕花的白色大理石欄杆上,墨袍上銀線織繡的圖紋在燈下閃着瑩瑩的碎光:「話說回來,東神族裏有很多人對朕表示不滿。他們堅持一個觀點,就是在即將來臨的浩劫中東神族要想獨善其身,就不能與任何一族交好。真是的,不捲入紛爭也不代表沒人找麻煩啊。到時候一個盟友也沒有,那可是只有哭的份。」他自嘲地笑笑。
「這個世界上,愚昧的人佔大多數。我倒認為他們是覺得有你的存在就什麼也不用怕,畢竟,擁有二十四顆定海神珠的趙公明閣下,幾乎可以算得上是『真神第一人』,加上東神族本身具有強大的實力,他們認為不用與任何族 j□j 好也很正常。」阿瑞斯說。
趙公明緩緩抬起他金色的眼眸,宛若刀刃:「阿瑞斯,朕不喜歡讓旁人知道自己的底細。解開封印之前,你是無法與我為敵的。」
風聲呼嘯,恰似山雨來臨的預兆。
聖歌宮邸矗立在高大的城中,光怪陸離如一場剛剛開幕的戲劇。
第八章 山雨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