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動!」該隱低聲道。
被攔住的伊邪那岐不解地看着他,但還是乖乖收住了腳步。
該隱放下手,全面進入戒備狀態:「夜月死神第一突擊隊隊長的能力不可小覷,如果聲音太大,會徹底蓋住他的行動。」
伊邪那岐點點頭,不再言語,只是用眼睛示意了一下還在睡夢之中的德庫拉和弗雷。
「去周圍看看,我叫醒他們。」該隱進一步壓低了聲音,順便將德庫拉踹了一腳。
被主人嚇醒的伯爵大人迷茫地看着伊邪那岐進入濃稠的夜色,不明白這是怎麼了。
該隱側過頭去,低呼:「弗雷……」
他的聲音凝固在喉中——弗雷被披着斗篷的人扛在肩上。
「阿努比斯,來得很快啊。」該隱做了一個即將動手的姿勢,全身都迅速緊繃起來。「放下弗雷。」
「照主人說的做!否則吾就要教訓你了!」德庫拉為該隱助威。
阿努比斯冷冷地掃視他們,「我要是放下弗雷,他可是會受傷的。」
「你對他做了什麼?」該隱依然鎮定。
「沒什麼,趁你身邊的笨蛋做飯的時候在食物里加了點『睡美人之吻』而已。」阿努比斯的語調清淡得像是拂了拂衣襟上的灰塵。
該隱的眼神不出意料地抖動了一下。
睡美人之吻是一種專門用來對付光之神族的強力安眠藥,微量的粉末就足以使一個光之神族沉睡一個晝夜。而且血統越純正高貴,效力便越強。實在是一種令人頭痛的東西,好在材料稀少,工藝也十分複雜,這種安眠藥並不易得。
「該隱殿下,同為黑暗中的生物我不想和你動武。反正弗雷的消失對你們暗之神族也是有利無害,就讓我把他帶走好了。」阿努比斯說。
「但是我們是朋友,弗雷消失,就是我少了一個朋友,我不會讓你把弗雷帶回去的。再者,聽到你說我們是同樣生活在黑暗中的生物,我感到羞恥!」該隱瞳中寒光大盛。
風聲呼嘯,暗之影盤旋為翼,以死亡之力承載暴怒!
阿努比斯遊刃有餘地閃避,輕蔑的目光更讓該隱火大:「才幾天時間你就封神了,可惜還是太弱了,與螻蟻一般!」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阿努比斯身後的德庫拉:「鳳翼天翔黑夜炫光圓舞曲第一章!」
「切!」阿努比斯不屑地擋下進攻,手中劃出一道微微紅色的氣浪。
德庫拉一看不好,立刻閃——『貴婦人滑倒』之轉身!
氣浪堪堪從德庫拉的帽檐邊擦過,被擊中的參天古木瞬間一分為二的景象讓德庫拉在心中一陣惡寒。如果被打中的是他,那後果……
「暗之花·蝕白!」該隱毫不猶豫地抓住空檔召喚武器。
雖說不能完全掌控,但該隱已經發現暗之花·蝕白是一件用得越多就對掌控方式越熟悉的武器。它似乎很喜歡該隱,儘管依然是那麼冰冷,卻像管束許久的馬匹,溫順了許多。何況封神之後,該隱的力量就前進了一大截,掌控力更強了。
阿努比斯冷笑:「看來前些天的反噬力度不夠啊,竟然還敢再召喚它!」
該隱冷眼看着阿努比斯,紅瞳如血,宛若黑夜最深處掩藏億萬年的寶石:「再不放下弗雷,我讓你後悔來到這世上。」
「自大的小子。」阿努比斯說。
仿佛突兀誕生的湖泊一般,藍綠色的瞳仁在黑暗中亮起。
阿努比斯的身體被突如其來的劇痛挾持,不由自主地定格在上一個剎那。
刺入他背部的利刃被「弗雷」緊緊攥着,溫暖的血液浸入指間,迅速冷卻……
該隱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
明白自己的眼睛被蒙蔽的阿努比斯怒吼一聲,要將自己肩上的「弗雷」摜下來撕碎。靈巧的少年自然不會讓他如願,借着阿努比斯堅實的肩膀就是絢麗的前空翻,安全降落在德庫拉身邊的樹枝上。
阿努比斯怒視「弗雷」,被欺騙的憤怒實在讓他煩躁。
腰際掛着勝利之劍,穿着騎士裝的少年用得勝的笑容看了阿努比斯一眼,拿下黑色假髮的同時,用另一隻手擦去了臉上的妝容:「庫伯勒族忍者太軍團未來第一接班人伊邪那岐參上!」
「庫伯勒族的化妝術,真不錯。」該隱幽幽地說。
伊邪那岐對阿努比斯做了一個「呸」的表情,不無得意:「本小姐和弗雷去『找』該隱的時候就已經趁機在樹林中互換身份了,你的『睡美人之吻』只對光之神族有用,對本小姐完全無效。」他把苦無扔上扔下,和身上這一套莊重的服飾根本不搭調,「你也真是活該,之前在學院裏對戰羞辱本小姐是被捕獵者,沒有想到今天你會被本小姐耍的團團轉吧?」
這時,勝利之劍上浮起一層若有若無的金色光暈,隨即消失了。
阿努比斯一下明白過來,弗雷正在周圍的某處,只等出手的時機。可惡,他到底在哪裏?
該隱說:「想要抓弗雷你還不夠格,月夜下的敗類。伊邪那岐不用廢話了,喂,你也是,直接放大招滅了他!」
「沒問題!」伊邪那岐幹勁滿滿。
「主人您不會失望的!」德庫拉拉緊禮帽。
「三千不動尊者,三千羅睺滅陣,三千縛日羅,不休不止,光裂生滅……迷走之殺陣!」
「少女之血與紅玫瑰之戀!」
阿努比斯冷靜了一下,這種程度的攻擊他還是能接住的,雖然先前被暗算了一把……嘖,麻煩的是該隱,尤其是暗之花·蝕白,還有一個沒有動手的弗雷也令人頭疼。不管了,先接下這兩個較弱的傢伙的攻擊!
「這種招數簡直是小孩子的遊戲!」阿努比斯揮手建起防禦結界,瞳冷如血。
伊邪那岐露出笑容:「上當了!」
什麼?!虛招?!
阿努比斯一驚,瞳仁微縮。
回過頭去,該隱正將暗之花·蝕白橫置在自己面前,輕聲說,「永凍大地之哀傷……」
「轟轟轟轟轟!!!」
「這種幾乎不可能打不中的招式,可是最最狡猾的吶。」該隱唇際上提,顯得很滿足。
「去死!」尚未落定的塵埃中陡然出現阿努比斯迅速移動的身影。
見該隱沒有要躲的意思,德庫拉忍不住急了:「主人小心呀!」
但話才一出口,德庫拉就發現自己的擔心根本就是多餘中是多餘。
勝利之劍的光輝在該隱身後升起,換回騎士裝的弗雷躍入空中。為光輝所籠罩的榮耀之子,自黑暗中誕生的金色的陽光——
劍鋒所向,正是阿努比斯。
一束澄澈如水的金色光芒直衝阿努比斯,風之精靈環繞,化為利刃,斬斷一切阻礙!
巨大的轟鳴中,四周的樹木倒下一片,煙塵飛灰隨衝擊波擴散,嗆得人非常難受。但是伊邪那岐和德庫拉關注的重點顯然不是這個,他們才不管什麼煙塵,因為勝利的笑容才不懼怕什麼沙塵。
阿努比斯接連後退了好幾米才勉強停下,口中腥甜的味道瀰漫。他吐掉嘴裏的血,意識到今晚不可能完成任務了。該死,居然接連上了兩次當,真是丟人現眼。看着將自己圍起來的四個人,阿努比斯眼神冰冷。以自己現在的情況,要直接突圍難度還很大。但待會兒進攻自己的必然是弗雷和伊邪那岐,德庫拉輔助,這樣的話……
「小心一點,他很有可能還有足以對付我們的實力。」弗雷說,萬一玩出個魚死網破,那可就不太好了。
「應該不會。」該隱說,對於自己的「永凍大地之哀傷」和弗雷的全力一擊的效果他還是清楚的,傷害值應該足以讓阿努比斯的戰力大幅下降。
阿努比斯手上的紅色不知是血還是泛着紅色的氣浪,仿佛黑夜裏綻放的血色嬌花。
「大家小心!」
「轟轟轟!!!」
「嗚!」該隱遮住臉,向後倒飛出去,最終撞到一棵樹上。
「該隱!」
弗雷揮舞勝利之劍,正面迎戰阿努比斯。光輝交錯,阿努比斯的紅瞳充滿了不甘。
「嗚哇!打傷主人!看吾代表主人鞋上的寶石懲罰你!」德庫拉大叫着從一旁衝上。
伊邪那岐以極快的手法甩出一大堆的暗器,「你們兩個注意別被打中了!」
弗雷和德庫拉當即與阿努比斯拉開了距離。
阿努比斯身邊叮叮噹噹一陣響,幾乎所有的暗器都被攔截下來,只有一個還是兩個傷到了手臂。
真是令黑暗蒙羞的劣等生物!
該隱提着劍站起來,然後趁着空當一劍斬下。黑色的彎月形弧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出,恰恰從弗雷和德庫拉中間穿過。無聲而內斂的能量往往擁有更強的殺傷力——
視線驟然動盪起來,阿努比斯消失了!
怎麼可能……在面前!
該隱下意識地用劍來防衛,可下一個剎那,手臂上已經是血染的一片。暗之花·蝕白毫無預兆地脫手,歪斜地插在地上。
「嘩啦!」
玻璃瓶碎裂,紫海貝散落一地。
「呼啦——」
風聲消失殆盡,阿努比斯已不見蹤影。不過現在也沒精力管他了,該隱傷的不算重,可血卻流了許多。
伊邪那岐立刻拿出繃帶和藥,穿着弗雷的衣服頂着頭綠毛湊過來:「快,把衣服解開,我給你止血!」
「嗚嗚,主人流了好多血!」德庫拉淚眼汪汪的。
其實對該隱來說,這種傷不算什麼,他在意的是給荷魯斯的禮物就這麼毀了。荷魯斯作為暗之神族的王子,一樣要去中庭。那段時間恰好是他的生日,可現在沒有時間再去準備一份了。
弗雷到四周看了看,確定阿努比斯走遠了才回來。看到該隱凝滯在紫海貝上的目光,不由心裏一沉:「該隱,給荷魯斯的禮物……」
「再準備一份就行。」該隱別過臉去,他不喜歡被人看見心事。
「德庫拉,我的背包里有個瓶子,給我拿過來。」伊邪那岐說。
「為什麼要吾去……」德庫拉的怨言被伊邪那岐的回頭一瞪給腰斬了,「吾這就去……」
看見德庫拉手上的瓶子,弗雷愣了下。
「我給伊邪那美準備的生日禮物恰巧也是紫海貝,不過他的生日還有兩個月,你先給荷魯斯吧。之後回了學院,我再去找。」伊邪那岐把瓶子放在該隱身邊。
弗雷看着那些色澤如夢的紫海貝,突然露出了一個會心的微笑。
耳際的風聲幾乎要撕裂阿努比斯的意識,可是他依然保持着高速。剛才雖然打傷了該隱,但是卻加劇了傷痛。該隱和弗雷先後的全力一擊威力確實強大,何況弗雷是光之神族中光屬性最純淨的人,他的力量差不多就是暗夜下生物的克星。如果弗雷的實力再強一些,可能他會直接倒下……前提是該隱的永凍大地之哀傷也是用盡全力,而且打中了。
今晚的事真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恥辱,老大恐怕也不會饒過他的失利。畢竟先前花費了那麼大的代價,而現在居然還是拿弗雷沒辦法。封神之後,有一段時期實力會呈直線上升的態勢,之後的成就則主要看天資和努力。如果不能趁弗雷還不夠強大的時候捕獲,以他的天資,那基本上就沒有捕獲的可能性了。
但是等他養好傷,弗雷肯定已經回到中庭。在那裏,完全沒有機會。離開中庭之後,不僅實力加強,很可能會犯上火之鄉騎士團。
無論怎麼看,都是死路一條……
唔…意識又……
阿努比斯一頭栽下,墜落到水潭邊。
夜盡,天明。
忙亂了一晚上的四個人都顯得很累……額,換完衣服的伊邪那岐在補妝。弗雷覺得只要伊邪那岐還有力氣和時間,以及化妝品在手的時候,他一定一定不會忘記要保持美美的外形。
「好點了嗎?」弗雷問。
「這種小傷不算什麼。」該隱說。
「嘴硬,忘了昨晚流了多少血嗎?要不是伊邪那岐有紫海貝研磨的粉末,搞不好我們根本止不了血。」弗雷說。
那你還問個什麼啊問!
晨曦里,該隱原本就偏向於蒼白的臉色看起來毫無血色,宛如一張紙。
該隱不習慣這麼被人關心,直接選擇沉默。
「要不…我們再在這裏休整一下?」
「留在這裏很危險,不止阿努比斯一個是威脅。只有趕到中庭才能保證安全,我們直接上路。」
……我也想,可是伊邪那岐和德庫拉比較傾向於再歇一會兒,雖然只要你下令德庫拉一定舉雙手贊同……
該隱再次展現了他強硬行動派的作風:「喂,收拾一下,我們出發。伊邪那岐,你化完妝就跟上!」
「是,主人……」呵欠的某人。
「餵呀!用不用這麼急呀?!」還在精心描繪妝容的某人,他開始後悔把自己準備的紫海貝給該隱了……
「強硬的行動派。」想起某件讓他腹誹了很久的事的某人。
該隱扶住右肩上還在隱隱作痛的傷口,目光冷冽。
阿努比斯,狼人族。這種污穢的生物的存在簡直就玷污黑暗,總有一天,他會清洗這月光下的世界!
第二章 月之阿努比斯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