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神右手?」
蘇典跟着喃喃念了一句。
「是的,十年前我們從北原天山的一處遠古遺蹟中挖出一卷北帝封天遺留的手札,手札上記載着一段不為人知的秘辛,就是魔神顧留方遭劍神蕭滄瀾聯手妖神楚千古與冰雪女神姚清鎮壓之後,道身被肢-解成好了幾部分。」
瘦竹竿似是重新回到了當年初讀那部北帝手札的一幕,眼神有些游離,道:「北帝封天作為封壇大陸正派五大道統之一天下歸一盟的創建者,本身就已晉升返虛境,所以得窺的天道是一般化神期以下遠遠不能及的。」
「何況,」只聽他續又道:「許多史書上也作過同樣的記載,說這位堪稱四神之下第一人的北帝,不尊劍神,不敬妖神,不畏冰雪女神,卻唯獨對魔神顧留方心嚮往之,窮其一人都在探尋這位以『一柄魔劍震乾坤、屠盡萬靈不留情』的魔神遺蹟。所以他留下的手札中記載的那段有關魔神的隕滅史,才會更加趨向歷史的真實性。」
蘇典下意識問道:「什麼真實性?」
「魔神顧留方的那隻執掌着吞噬了不下百萬修士血肉的魔劍的右手,便是被封印在我們東荒的蓬萊仙島!」
瘦竹竿一字一句道。
「就是這裏?」蘇典忍不住抬頭環顧了一圈四周。
「不錯,」瘦竹竿神情極為篤定地道:「那部手札用玄玉靈石雕刻而成,通篇只有寥寥五十六個以無上道法摹刻的大字。『魔氣滔滔遮穹空,動天盪地震神宮。衛道帝君出右隴,黃金手仗通萬令。三千大道齊封印,一氣終化於三清。太古凶獸患蠻東,荒古仙帝斬悲鳴。』」
「這五十六個字其實卻是一首藏頭詩,我們六人苦苦鑽研了數年,才終於悟透其中的奧秘。那就是,取第一句及最後一句的首字,第二句及第三句倒數第二字,第四句與第六句的第三字,第五句末尾兩字,第六句的末字,綜合起來,恰恰組成這麼一句話……」
瘦竹竿說到這裏,表情突然變得少有的凝重,一字一句道:「魔神右手封印於東荒。」
蘇典沉吟片刻,劍眉微皺道:「藏頭詩的說法無可厚非,可這與你們屠滅洛陽村又有何關聯?」
瘦竹竿道:「我們參悟了北帝封天那捲手札的奧秘後,便馬不停蹄地趕往東荒蓬萊仙島,經過長達整整六年的不斷探索求證,終於確定,魔神顧留方的右手正是被封印在死海黑霧西北角的這座落日村附近。」
「所以你們為了那隻不知是傳言亦或確有其事的魔神右手,竟不惜坑殺了落日村全村一百零八口村民,」蘇典的聲音突然變得無比陰沉,道:「那可是整整一百零八條活生生的人命吶,眨眼間就被你們六個畜生給屠戮殆盡。」
「你說,」蘇典目光如刀,冷冷地盯着他道:「像你們這種慘無人性的劊子手,我蘇典今日還會放你回去繼續害人麼?」
瘦竹竿被他盯得渾身直打哆嗦,聞言臉色遽變,驚恐無比道:「我,我已經背棄了當初我們六人共同信守的承諾,將我們來此處的目的全部告訴給你,你,你不能這麼對我!」
「是嗎?」蘇典突然悶哼一聲,道:「秘密一事不過是你主動向我討好的籌碼,我蘇典只是作為一名忠實的聆聽者,可沒答應就此饒過你的性命。」
「你,你這個惡魔!」瘦竹竿悲憤交加道。
「承蒙謬讚,」蘇典揚起手中的那塊錐形利石,作勢就要對準瘦竹竿的面門劃下去,道:「比起你們狂情慾哭淫-痴六大殺人不眨眼的邪惡之徒,我蘇典可謂差了十萬八千里!」
「等一等,」清楚地感受到尖銳的石鋒刮過臉頰時的那種毛骨悚然,瘦竹竿的心臟都快跳出了嗓子眼,驚駭欲絕道:「我還知道一個秘密,一個關於那隻魔神右手的秘密。」
「哦?」蘇典再次停下揮動的手臂,饒有興致地看向他。
瘦竹竿艱難地咽了口唾沫,下意識朝着左右偷偷瞥了幾眼,見周圍除了遍地陡峭嶙峋的怪石,便再無他物,這才壓低聲音道:「昨日傍晚,我對那個捉來的落日村最後一位村民動用了搜魂術,從她的記憶中得知,原來落日村二十里外的十指峰,每年到三月初三,都會從地底傳出一陣陣神秘而又悽慘的呼喚聲。」
「落日村有史以來,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個傳說,就是落日山十指峰下鎮壓着一位絕世大凶,每年的三月初三,這位絕世大凶都試圖將枷鎖掙脫,從而闖出地底,重見天日。為了消弭絕世大凶的戾氣,該村每年在三月初三,都會於落日山十指峰舉行一場大型的祭祀儀式。」
瘦竹竿舔了舔說的有些乾燥的嘴唇,道:「事後我將此事告知了溫老五,據溫老五猜測,這個傳說中的絕世大凶,肯定與魔神顧留方遺留的那隻右手有着極大的關聯。」
這些才是你心中隱藏的真正的秘密吧!蘇典暗中鄙夷不已,忖道若非是我堅持對你馬六九痛下殺手,恐怕你這「痴魔」還心存僥倖,意圖用那個所謂的北帝手札來矇混過關。
不知為何,蘇典總感覺到,那個瘦竹竿口中的魔神右手,似乎冥冥中與自己有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從沒有任何一刻,令蘇典覺得,自己是如此急切地想要去證明一件事情。
經瑤池劍斎聖女林詩雅的指點,蘇典連封瘦竹竿十幾處大穴,再隨手將其扔上飛天石犼的後背。
然後,便見他與林詩雅一道駕乘飛天石犼,掠過崖畔,轉瞬朝着瘦竹竿口中的落日山十指峰疾飛而去。
落日山,十指峰。
這裏是坐落在東荒蓬萊仙島偏西北角連綿百里的落日群山主峰,峰高百丈,怪石嶙峋,各種奇花異草遍佈山間,一道飛瀑如匹練般縱貫雲端。
空中時不時掠過幾隻紅喙燕羽的紅嘴鴨,這種扁毛畜生因為喜歡偷盜其他鳥類留在巢內待孵化的蛋,所以在整個飛禽界可謂臭名昭著……
峰間隨處可見倒掛於各種古樹虬枝上渾身赤金的長臂靈猿,瞪着一對烏溜溜的大眼,目光不善地來回在三人一犼身上逡巡着。
偶爾有幾隻尾大如傘的灰毛松鼠,「咯吱咯吱」地從直聳入雲的水彩雲杉樹上躥來躥去。
最多的是那種流-氓之極的紅眼搗藥兔,據說它們無恥的很。
等閒女修士上山,如果有同伴還好,它們最多只敢對你吹吹口哨、拋幾記下流之極的猥瑣眼;而一旦若遇上落單的女修士,它們甚至敢直接竄上去,一爪掀開女修的裙擺,然後不待女修反應過來,又轉瞬閃電般逃入叢林深處,徒惹女修氣的直干跳腳。
在距離十指峰頂二十餘丈處,周圍的空間就像是被一種無形的磁力束縛,饒是以飛天石犼之能,也勉強只能騰升到十幾丈的高度,再往上,便就力有未逮了。
蘇典等人此番上山,御空飛行的上限被嚴格控制在十幾丈內,大多時候甚至只能徒步而行,因而對那些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的流-氓兔可謂不勝其煩。
好在穿過那片雲杉嶺,便是由青岩構架成的連綿陡峭的天然石階,那裏是一片廣袤的無生靈區。
石階左右參差不齊,兩邊呈犬牙交錯,寬窄不一,由下至上如無限放大的擴音喇叭,一度延伸至十指峰那十座如幻似真的人形十指巔峰!
進入這片廣袤的無生靈區,蘇典等人明顯感覺到周圍的空間傳來陣陣可怕的源自靈魂的威壓。
似乎,在那仿似人形十指的群峰之巔,果真如落日村一度傳聞的那般,鎮壓着一位異常恐怖的絕世大凶!
越往上,那種可怕的靈魂威壓越是強烈。
蘇典下意識將丹田內的靈力灌注雙足,強行向上又攀登了約莫七八丈高,這個時候,身周恐怖的靈魂威壓幾乎將他迫的喘不過氣來,仿佛再進一步都變得困難非常。
飛天石犼似乎也遇到了這種問題,甚至還更為不堪。
當它好不容易伸長舌頭,喘着粗氣,勉強跟上蘇典的步伐時,竟仿若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整條身子幾乎癱軟在地。
然而令蘇典倍覺奇怪地是,身旁負有重傷的林詩雅,以及渾身靈力被封禁的瘦竹竿兩人,卻像是絲毫不受這個空間神秘威壓的影響,他們一路攀峰,除了消耗些體力,精神上則明顯比蘇典要輕鬆多了。
「這裏有大能佈下的禁靈隱陣,能夠限制體內含有靈力波動的生靈身法,且伴隨修士的修為越發強大,其身法受限的程度則愈是強烈。除非是修為超出這位大能的絕世強者,可以強行破開禁靈隱陣的束縛,否則,一切活物,但凡體內流動着靈力,行動均難免受這個隱陣所限。」
林詩雅探手將額前一縷汗濕的秀髮撩開,美目輕輕在蘇典臉上一轉,道:「你試着將四肢百骸流轉的靈力重新匯聚丹田氣海,然後只藉助本體的力量來攀援,可能效果會更好。」
蘇典點了點頭,依言照做,果然感覺周圍那種源自靈魂的恐怖威壓,明顯減弱了不少。
當下便見他深吸了口長氣,一整衣衫,重新踏上了登山之途。
那隻獅首人面黿背麟足的飛天石犼,竟也通靈性,學蘇典一般將渾身靈力收斂後凝匯體內一處,接着再寸步不離地緊緊跟隨着蘇典左右。
如此徒步行了約莫有半柱香光景,三人一犼終於成功攀上了十指峰峰頂。
這個時候,一個方圓足足百丈有餘的大型祭壇,便赫然映入眾人的眼帘。
這個祭壇也不知存在了多少歲月,整體由一塊烏青色的玄青石打造而成,石面被人用一種不知名的利器,劃出一圈圈寬足丈許深約數尺的水波狀紋絡。
祭壇四周則插滿近百面五顏六色由各種飛禽走獸的毛髮編織成的彩色祭旗。
位於祭壇中心的,是一座高足丈許的方形祭台。
祭台上盛放着一隻成人高的四足青銅大鼎,鼎身四面分別紋着青龍、白虎、玄武、朱雀四大神獸雕刻,鼎上正中垂直嵌入一隻巴掌大小的三足香爐,爐面刻着一條獨角神龍的印記。
此處祭台上一次舉行祭拜儀式的時間,尚且還是在幾個月之前的三月初三,時隔良久,鼎上爐內的香灰早已被風吹散,僅僅只剩下爐中那座拇指粗細的赤金色香台。
而今唯一來此舉行祭祀的落日村獵民,已盡數被東荒六魔所屠殺,恐怕從此以後,這座充滿無盡滄桑感的古老祭台,就要徹底被人們遺忘掉了。
蘇典站在祭台的那座四足青銅方鼎前,心中不勝唏噓道。
仿佛冥冥中有一個聲音在不斷提示着他,讓他下意識地伸出自己的右手,將五指輕輕按在方鼎那雕刻着遠古神話傳說中的四大神獸之一,青龍神獸的紋絡上。
就在指尖剛剛接觸鼎身雕刻的那隻青龍神獸的紋路的那一剎,蘇典渾身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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