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機處的筆試選出了一百人,放榜時左明德、左明靜、宋蘭兒親自去看了,三人果然都在榜上。
至於其他人,左明德也掃了一眼,有些訝異地發現那天結識的史工竟是沒中榜。
接着他才想起來史工向自己借的銀子也沒還……當然,這不重要。只可惜了一個人才。
這場考試說是不看門第,想必也還是有些內幕。
如此想着,左明德也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夏向維排擠。
接着,他目光再向下看去,倒也看到幾個熟人。
白儉正,呵,白義章的兒子,蠢材一個。
丁向陽,嗯?盧正初的學生,這倒是一個勁敵……
筆試之後,軍機處便要再對這一百人進行『政冶審查』,這詞讓人頗為不解。但左明德大抵也能明白。
「就好像是殿試,但主要是看看我們的德行。這次也不規定要篩選出多少人,只要對大楚忠心,品行沒有劣跡便可。審查之後還有一場兵法演練,決出最後的參謀職位。」他如此對左明靜與宋蘭兒解釋道,「我們皆是書香門第出身,這個所謂的審查你們不必擔心。」
末了,他又補充道:「女子求官,總歸是不靠譜的,你們也來過一遭了,等過了審查,最後的兵法演練就別再去了吧?」
「憑什麼不去?」宋蘭兒道:「還有,女子求官怎麼就不靠譜了?」
對此左明德頗為無可奈何……
次日便是審查之日,讓人有些出乎意料的是,審查並非由董濟和、夏向維主持,而是由姚文華、宋信、宋禮領着一幫文臣負責。
左明德稍稍一想,便也明白過來,軍機處雖說是王笑組建,但明面上還是如今的朝廷的官員,若是所有事都由王笑一黨一言而決,選出來的人若有叛逆或人品惡劣者,以後難免有文官藉此攻擊。
當然,不管是誰來審查,對左明德而言都是無礙的。
他走進堂中,回答了幾個問題,上面幾名文官看了看他的資料,頗為順利便完成了這道審查。
再出來,便見宋蘭兒從身後的馬車上探出頭來到處望着。
「明靜呢?還未出來?」
「是啊?」宋蘭兒道:「好久了。」
左明德微微皺眉?
心想這次中榜的女子不多,一共只有四五人?
又不是與男子一同審查?
而是單獨有宮中女官來回答記錄,如何要這麼久?
「這位秦小竺姑娘?
將門虎女,品行高潔?
自是沒有疑問的吧?」姚文華緩緩說着?
將手中的宗卷遞給別的官員。
有一名官員一愣,撫須道:「但,下官聽說,她曾在京中橫行無忌?
聚眾鬥毆、賭博勒索……」
「秦家滿門忠烈啊。」宋信讚嘆一聲?
道:「姚大人,下官沒有疑問。」
「下官也沒有疑問。」夏向維道。
仿佛沒聽到那官員說話一般。
「好。」姚文華道:「告知她三日之後來參加兵法演練。」
「是……」
「大人,還請看看這個。」
吏員又將一份宗卷遞在姚文華面前。
姚文華揉了揉眼,看了一會,喃喃道:「這恐怕是不行的……各位大人都看看吧。」
宗卷傳遞了一圈?
宋信與宋禮對視一眼,臉色都有點尷尬。
「出嫁之後?
丈夫死了,守節不過一年?
豈能出來求官,這絕計是不行的。」姚文華道?
『恐怕』二字已換成了『絕計』。
並非他不給左經面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卷宗上這個女子如今算是何家的孫媳婦?
何家與懷遠侯不對付,這是人盡皆知的事……
宋信、宋禮本想說些什麼,然而姚文華這一開口,給出的理由確實是讓人難以反駁。兩人便默然下來。
夏向維道:「姚大人所言不錯,但值此家國危難之際,死傷者眾矣。若大家都去守節,誰來為朝廷出力。這次軍機處考核要的是『唯才是舉』……」
「朝中大臣守喪尚且要丁憂,你可聽說過誰在守喪期間參加科考?」姚文華撫須應道。
他目光看去,只見董濟和不言不語,心裏便知道董濟和也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愈發振振有詞,又道:「夏大人莫不是見她出身名門,才這般寬容?要知道,侯爺也說過這次選官要一視同仁……」
夏向維還說話,董濟和攔了他一下,轉頭問道:「兩位宋大人怎麼看?」
宋禮低頭思量了一會。
他打心眼裏便認為女子求官不是好事,巴不得自己的女兒也被摘出去。但其實涉及到左家小姐的面子,便有些猶豫起來。
接着,他目光便瞥見宋信拿手指在桌上劃了一個『德』字。
宋禮便明白過來。
左明靜就算過了這次,也難以真的取中。她跑來考試也是小孩家家的鬧着玩,把她罷黜了,一則讓人少聯想到左何兩家的聯姻,二則賣姚老頭一個面子,之後要再幫左明德也好辦……
外面宋蘭兒等了好一會,終於看到左明靜走出來,臉上看不出什麼。
「怎麼樣?你過了嗎?」
「先走吧。」
馬車緩緩駛動,宋蘭兒又問了一遍:「你過了嗎?」
左明靜搖了搖頭。
「啊?」宋蘭兒很是惱火,馬上便想跳下馬車,嘴裏嚷道:「我去找那老匹夫理論!」
「宋兒,你別去……」
兩人拉扯了一會,宋蘭兒見左明靜幾乎要哭出來,這才放下了再去理論的念頭,安慰左明靜道:「也沒關係啊,不去當這破軍機處的參謀,我也不考了……」
「是啊,沒什麼的。」左明靜輕聲應道。
她手裏將自己的那份卷宗捏得緊緊的,不再攤開看。
但那上面『婦德有虧』四個字卻已經如刀一般扎在她心裏……
秦小竺今天過來倒也碰到了左明靜。
「你也中榜了,真好。」她拍了拍左明靜的肩,笑道:「我們便是要讓世人知道女子也能出來當官,也能保家衛國。」
一番豪言壯言說了,當時左明靜似乎也很被觸動,秦小竺覺得自己鼓舞了人心,也頗為高興。
不一會兒,秦小竺通過政審,又對左明靜揮了揮手,道:「我先走啦……」
出了貢院,她跨上馬向知府衙門行去,路上還聽到有人在議論章丘之戰,除了對王笑的贊溢之外,也多有人談論橫空出世擊敗唐節的秦玄策秦總兵是如何能征擅戰。
「……說時遲那時快,唐節正要殺向陛下,忽有一員大將斜地里衝來,身長九尺有餘,腰如圓桶,使一杆暴雨梨花槍,一槍刺中,正中唐節後腰……」
一間茶館中傳出轟然叫好聲,秦小竺聽了心中暗笑不已:「嘁,最沒用的就是那小子。」
她把頭轉回來,下一刻,又重新向那茶館望去,只見二樓窗戶當中有一人正憑窗而立,分明在看自己。
娘希匹,看什麼看……咦,這人好面熟……啊?!
秦小竺二話不說便下了馬,徑直跑上茶館二樓,再一看,剛才那人的身影卻已然不見……
「小二,剛才在這裏那人呢?!」
「姑奶奶,小的不知道啊。」
「殺才,老子罵你了嗎?你憑什麼就要叫我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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