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說來,產業園本也是大嫂的生意,也合該由大嫂管着。」淳寧又道:「我久居深宮,見識淺薄,斷不敢出面打理。」
她是能看出陶文君的心思的,話到這裏便又補充道:「我知道,這次宣大的軍餉絕非小數目,衍弟如今正是微末之時,能得王家如此厚助,這份恩義他絕不敢忘。他若負王家,我絕不饒他。」
「殿下,我……」
「大嫂不必多言,雖說親兄弟明算帳,但一家人也不說兩家話。」淳寧道,「我看得出大嫂是真心喜歡打理這些事,往後自管大展拳腳,也讓人看看何謂巾國不讓鬚眉。」
「殿下……」
陶文君抹了抹眼,還想說些什麼。
淳寧拉過她的手輕輕拍了拍。
「長嫂如母,夫君自幼便是由你養大的,我自該夫唱婦隨,亦視大嫂如母。往後大嫂但有委屈,我雖困於深宮,也必為你做主……」
陶文君心神一顫,滿頭滿腦只有兩個念頭
「我何時投了兩萬兩?又何時養過三弟?」
「哈哈哈,這個公主三言兩語,就讓陶氏心甘情願掏了數百萬兩銀子,哈哈哈哈……」
沈姨娘心中想道。
她低着頭,頭上的釵環顫了顫,憋着沒讓自己笑出來。
陶文君與淳寧談話時,沈姨娘心裏想了許多有的沒的。
比如,這屋裏三個王家的女人,兩個都是妻,就自己是個妾。
比如,看這十王府擺設也不如何氣派,皇家也不怎麼有錢。
……
淳寧與王笑成親時聽說過這個姨娘愛笑,便對沈姨娘頗有些好奇。
待到與陶文君說完正事,她便與沈姨娘搭了幾句話,才知沈娘姨娘如今已有了身孕,只是懷胎尚早,身形還不顯。
「等夫君回來,得知自己添了一個弟弟或妹妹,一定高興。」先是應了一句場面話。
……
「哈哈哈哈,殿下想聽趣事,妾身這裏有的是……就說我們西府那璫哥兒,上次才因為『以婢為妻』在順天府蹲了大牢,這次又因為『從賊』蹲了刑部大牢,到現在還沒出來。」
淳寧俏臉一板,擺出公主的架勢便道:「哪個蠢官辦的事?皇親國戚豈有從賊的?姨娘勿慮,這便讓他們放人。」
「殿下誤會了,哈哈哈,就是珍哥兒要讓他蹲大獄的,可知發生了什麼?上次二老爺過去看璫哥兒,一見面便吃了一驚,回來喃喃着『怎麼這娃兒在牢裏還長進了不少』,卻原來那刑部大牢裏關着不少有學問的罪官……」
沈姨娘捂着肚子道:「這些人每日裏互相罵來罵去,就連罵人也是『之乎者也』,與璫哥兒同坐一個牢的老頭,據說還是前朝大儒。」
淳寧微微笑了笑,道:「姨娘說的想來該是葛翁山先生,任過國子監祭酒、禮部尚書、光祿寺卿,早年前因黨爭下獄,去年西遊師徒劫刑部的大案發生時,葛先生也被放了出去,卻不肯走遠,賊人走後自己又坐回了大牢。」
「對對對,珍哥兒說了,要在往日,黃金千兩也請不到這樣的鴻儒教導家中子弟,如今璫哥兒往牢裏一坐,順理成章跟着這老頭子做學問,豈不美哉?哈哈哈……」
淳寧頗覺有趣,眼睛又彎了彎。
沈姨娘接着道:「這般一來二去的,我家大老爺便也跑去探視。猜是怎麼着?他把寶哥兒也打發到牢裏去了……哈哈哈哈……他親自跑到刑部,控告了自己的四兒子,撿了一大堆有的沒的罪名,愣是把寶哥兒下了獄……哈哈哈,哎喲,我不行了……」
陶文君面色冷淡,轉頭看了沈姨娘一眼,頗有些無語。
這有什麼好笑的?
「我家大夫人和寶哥兒哭得那叫一個淚如雨下。偏偏老爺回來和我說啊,那刑部大堂不如順天府,堂官都不熱情……不熱情,哈哈哈……」
沈姨娘如今不過二十六歲,尚在花信之年,頗有些風姿綽約,偏偏笑起來花枝亂顫,極是……傻氣。
這還是在十王府她收斂了不少,偏偏說着說着又是捂着肚子笑得停不下來。
陶文君便拉了她一下,輕聲提醒道:「姨娘,你注意點。」
「不妨事的。」淳寧道。
她雖不能表露出來,但看着沈姨娘的樣子便覺心生喜慶。
「我久在十王府,竟不知世間竟有這等光怪陸離之事。」
「可不是嗎?京城中怪事可少,便說那劫了刑部大牢的西遊師待一夥賊人,竟還在獄裏和葛老先生辯論李建如的功過事非,璫哥兒便是聽着這些才長進不少。聽說那伙賊人後來又跑去劫了十幾車的書,必是為了提高學問,打算回頭再找葛先生辯論一場,找回場子……哈哈哈,真是笨死了……」
「我家老爺聽了這消息,趕忙又去刑部大牢探監,將此事告知葛老,還囑咐兩個孩子到時注意聆聽,葛老生先則放言『讓這些蠢材來,老夫要駁得他們體無完膚』,接着每日與牢裏的罪官辯論,生怕輸給這伙賊人……」
那邊煮好的海帶湯呈上來,淳寧雖嘴饞,胃口卻不大,只吃了兩勺便停下來,執着調羹很是專注地聽沈姨娘說京中逸聞軼事。
若王笑在此,大抵要批評她一句像個看着動畫片不吃飯的孩子。
陶文君卻是時不時抬頭看頭天色。
她還有許多事要忙,沒功夫在這聽沈姨娘講些有的沒的閒事,偏偏見淳寧感興趣,也不好打斷。
……
「說到京城風頭最盛的殺手,如今當屬『唐三藏』與『小蘋果』,唐三藏想必還在讀那幾車書,許久沒出來犯案了。小蘋果卻是兩月前一人一劍獨挑了京城的『十三行』,我家老爺本打算買下十三行對街的鋪子開鹽鋪,那天早上過去那條街可是嚇了一大跳,聽說啊,全院子的高手都被小蘋果殺了個乾淨……」
陶文君終於耐不住,笑道:「姨娘,殿下怕是有些乏了。」
這便是要走了的意思。
淳寧心中頗有些失望,卻也只好端莊地笑着。
「我不便相送,大嫂與姨娘慢些。」
兩女轉身才走不遠,忽聽身後淳寧又問了一句:「姨娘若是方便,不如在十王府小住兩日如何?也讓我沾沾胎兒的喜氣。」
陶文君一愣,馬上反應過來,飛快拉了拉沈姨娘的袖子,道:「還不快謝過殿下大恩。」
沈姨娘心道公主不過愛聽我說些閒事,如何又是大恩?
下一刻,她才恍然明白過來。
自己說是姨娘,不過是個妾,說到底也只是老爺和夫人手上能打能殺的物件。腹里這個孩子往後出生也不過是個庶子或庶女。但在公主這呆上兩天,便是向王家上下說明自己入了公主的眼,依齊王一系如今的勢頭……看崔氏這個嫡母和家中下人往後敢給這庶出的孩子半點臉色看?
想到這裏,沈姨娘身子一顫,便想給淳寧跪下來,卻是被采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姨娘是我的長輩,這是做什麼?」
沈姨娘眼睛一紅,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兒啊,你娘今天講些閒話,便改變了你一生的命途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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