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擁有絕對的力量之時,一切的恐懼必將從字典里抹除。
但蘇艾此時只是一個少年,而且還是體弱多病的少年,他只能提着黑刀,忍者心頭的恐懼揮舞,因為,他是男兒。
「快跑!」蘇艾推開埋在他懷裏瑟瑟發抖的夜歸蝶,拉着她的手,踩着腳下不斷冒出的頭蓋骨,奮力向着山上跑去。
「訛誤——訛誤——」
腐屍越出越多,它們密密麻麻的擋在二人的前方,揮舞着雙手,張開殘存的半張嘴,雜亂的叫着。
「呀!」
蘇艾將夜歸蝶護在身後,揚起手臂揮舞着黑炎刀,刀光落處,白骨橫飛,一具又一具腐屍被攔腰斬斷,這些腐屍雖然沒有什麼戰鬥力,但在數量上的優勢卻是太過強大,蘇艾一邊斬掉擋在身前的腐屍,一邊小步前進。
夜歸蝶背靠着蘇艾,護着他的後方,她攥着那尺長的小箭,只見那小箭散發着蒙蒙的白光,但凡腐屍有所觸碰,立時便會化作一灘黃水,滲入泥土之中。
「訛誤——訛誤——」
眼看再有不遠便能走出黃地,但腐屍卻越圍越多,越圍越密,機械般的叫聲越來越大,也越來越煩躁。
「堅持住!我們一定能衝過去!」
蘇艾不停的揮刀,不停的揮刀,而一條條手臂切菜般掉落,一個個頭顱像甩出去的泥巴一樣,不知去了何方。
夜歸蝶沒時間和他說話,後面的腐屍更多,它們只要面對着那支流羽箭,就仿佛生出了智慧一般,躲避被打到的同時又悍不畏死的一齊撲上。
夜歸蝶飛快的揮動着流羽箭,她氣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今天這山也太怪異了,前方阻擋蘇艾的腐屍到了她這就變得精明起來,仿佛這些東西都早已明白他二人強弱一般,碰到蘇艾,戰力就下降,碰到夜歸蝶,戰力就上升,這種局面真是令人費解。
費解終究是可以解開的,但此處卻是想破了腦袋都不能想開的那種,然而更費解的還在後面。
蘇艾手中的黑刀越揮越慢,汗水在他的額角越聚越多,豆大的汗滴一連串的滴下,而這串汗水卻仿佛是落在熱鐵上水珠一般,『滋』的一聲被蒸發成了一股水霧,但還沒飄走,便又被吸入腳下的黃土之中。
蘇艾從小就知道他自己有病,但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病比毒藥還毒。
的確,仿佛是在井水中投了最毒的毒藥一般,這些圍上來的腐屍也仿佛是喝了毒水的人家一樣,行動越來越遲緩,最終倒在二人的腳下,慢慢的被腳下的黃土所湮沒。
蘇艾與夜歸蝶愣了愣神,二人臉色均有些異樣,但此時之情形容不得二人細細思索,「快跑!」蘇艾拉起夜歸蝶的衣袖,奮力朝山頂方向奔去。
攬道峰異樣的立在蒼穹之下,又異樣的接受着所有人不解的目光。
許多里外,望着已經攀到半山腰的蘇艾與夜歸蝶,周杞人凝着眉頭,戎機在他身旁嘶啞了一陣,雙手不停的在比劃着什麼。
周杞人點了點頭,「這座山,真的很怪!」
仿佛是山峰有了自己的意識,快要累趴下的兩名少年走入了一條甬道,甬道是青色的,一級一級的青石被雕刻的是那樣的細膩與生動,每一塊花紋,每一個故事,完美的令上天都要嫉妒。
天忽然變了,太陽正懸在頭頂,夜色卻已然湧現,星光由點點急速變大,剎那,無數的太陽遮住了天空,黑夜被太陽所鋪滿。
蘇艾的心臟驟停了兩秒,面對着頭頂上灼烈的金光,他感到似有一塊隕石轟在了他的胸口,舌尖一甜,一大口鮮血染紅了腳下的青石。
蘇艾抬頭,夜歸蝶不見了,甬道也不見了,兩旁高大的石壁上凸出了一面面詭異的笑臉,它們越笑越恐怖,並逐漸逼來,張開噬人的利嘴,靠近,靠近!
而那漫天星辰所化的太陽也向下墜落,搖身一變,無數金衣金甲的火焰戰士朝着蘇艾捻箭拉弓,無數支搖頭晃腦的舌頭劍化作一根根獠牙,向蘇艾刺來。
蘇艾嘴角含血,傲然挺身,哪怕眾神的威壓可以令山嶽崩碎,他也絕不低下驕傲的頭顱。
他舉着黑刀,苛察,腳腕碎了,又響,膝蓋碎了,再響,全身的骨頭都碎了。
鮮血在他皮膚下洶湧,他攤倒在地,手中的黑刀依舊舉起!
轟隆隆——
似是在惱怒爬蟲的不屈,無數個金甲神合併一處,化為一道閃着雷光的火焰撞向蘇艾的殘軀。
蹦——
兩側的石壁被轟碎了,無數巨石飛上天去,又落了下來,將他埋葬,埋葬在最黑暗的空間裏,他再也看不到一絲光明了。
「呼——」夜歸蝶長出了一口氣,她癱坐在甬道的盡頭,嘟起小嘴無奈的看着身邊突然倒地不醒的蘇艾,柳眉輕皺,臉上留着些許惱意。
「壞蛋,竟然睡着了,害得我背了你這麼遠!」
望向腳下長長的甬道,不通世事的少女越想越氣,抬起腳丫踩向蘇艾淡定的臉龐,「我把你背上來了,別裝睡了,醒醒!」
睡着和昏迷從表象上看是沒有什麼區別的,小姑娘畢竟不知,她踩了蘇艾幾腳,見他依舊閉目沉睡,忍不住玩心大起。
她翻身趴在蘇艾身上,偷笑着揉搓着少年的臉龐,扯着他的耳朵,翻起他的鼻孔,又感覺不好玩,癟起嘴想了想,扭身掐斷一段草莖,插在蘇艾的嘴角。
眼前仿佛又有了光明,蘇艾轉醒,但剛剛睜開眼睛的他便看到一張絕美的臉蛋正在好奇的看着自己。
那臉蛋距他如此之近,「你幹嘛?!」蘇艾稍稍一愣道。
「我。我看你醒了沒有!」仿佛陰謀被揭穿了般,夜歸蝶有些不好意思。
「我。睡了多久了?」蘇艾回想方才那恐怖的一幕,心中不禁後怕,難道那是一個夢境?
「好久啦!」提起此事,夜歸蝶十分生氣道,「剛走幾步你就睡着了,害得我費了好久才將你背上來!」
看着微怒着的少女,看着她凌亂掉的秀髮,蘇艾忍不住微笑,好久沒有笑過的感覺,真是令人回味。
「是我不對,下面我背你。」
「你?算了吧,你走路都走不穩了。」夜歸蝶癟嘴道。
蘇艾苦笑,心裏很不是滋味,他身為男孩,居然連女孩的體力都比不上,這讓他心中很是無奈。
看着蘇艾黯然的臉色,夜歸蝶略感不對,她小聲詢問,「是不是,我又說錯話了?」
蘇艾揚了揚嘴角,「沒有,我只是,想媽媽了。」
「媽媽?媽媽是什麼?」夜歸蝶歪起頭,「是和姑姑一樣的嗎?」
「不,媽媽就是給你生命的那個人,是姑姑的嫂嫂。」
「給我生命?嫂嫂?」夜歸蝶想了想,「沒聽說過。」
蘇艾一時為難,難道這少女從來都沒見過媽媽?難道他一直都在和她的姑姑生活?
他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個不諳世事的少女解釋,只得含糊其辭道:「就是和你很親的人。」
「是這樣?那,我也想姑姑了,她好久都沒來過了!」夜歸蝶恍然大悟,但隨即也垂頭喪氣。
「沒關係,我們剛爬了一半,還有一半!到時候找到那個果子,你就可以去找你姑姑了。」蘇艾輕聲安慰她。
「那時候我就見不到你了嗎?」夜歸蝶抬起大眼,爬了幾天山,她很喜歡這個病怏怏的少年。
蘇艾抿嘴一笑,終是搖頭,「誰知道呢?」
他望了望高聳入雲的山頂,爬了幾天才爬了一半的路程,且越往後,山勢越發險惡,再加之往後怪事愈發頻繁,而他所剩時日已然不多,且最近幾天大地每每顫抖,也許,這些都是不詳之兆吧。
誰知道呢?不試試又怎麼能知道呢?
他直起身子,抬頭望望將晚的夜空,「走吧,我們抓緊時間!」
大山越來越詭異,荒域的天變了,就像一個快要出世的邪魔,慢慢的露出了他猙獰的面容。
不,天已經變了,變的血紅一片。
周杞人凝目看向西南,雖然晚霞依舊,但離晚霞更遠的地方,哪裏的天比晚霞更加濃郁。
荒域的最中心,雷聲越來越大,閃電越來越粗,除了遠遠旁觀的荒神眉頭緊鎖,其餘的荒獸大妖俱是膽戰心驚。
原先萬里方圓的群山現在已然被轟成了海洋,雖然有荒域領袖坐鎮邊陲,但恐怖的感覺卻像瘟疫一般迅速蔓延。
居住在荒域中心的妖獸,感覺大多天生敏感,他們本打算在周圍觀望,但現在,他們開始退卻了。
退卻?或者說是逃命!
慢慢的移出暴虐的荒神的視線,很謹慎,很小心,當看不到大神那攝人的背影時,這些妖獸便開始全速狂奔,奔向荒域的邊緣,奔向其他的世界,總之,能跑多遠跑多遠。
荒神冷笑,笑的很殘忍,又很興奮,帶着深深地嗜血的味道,「臨陣脫逃者,死!」
他身後那百餘位大荒也跟着笑了起來,更殘忍,更嗜血,「荒地萬年來生靈膨脹的厲害,是該收割一下了!」
「咦嚇嚇嘎嘎,讓他們重新感受大荒們的厲害吧!」
「動手呀!我仿佛聞到了鮮血的甘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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