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之歌 章六 黑鳳凰

    如果不能通過正當手段維護合法權益，那只能通過非法的手段去爭取，這是志遠哥教我的！歡歡不只是你的學生，更是我的妹妹，她不能白死！

    我尊敬你，但請你不要攔我，我只希望有一天，你為我收屍的時候，也會為我驕傲！

    ———題記

    大河滔滔，由北而南，從安城穿梭而過，奔流不息，越過崇山峻岭，

    安城以南，三四十里外，有一座孤山，氣若猛虎，勢比狂龍。讀書都 www.dushudu.com

    此山，名曰虎頭。

    虎頭山下，有數百戶人家，依山而座，傍水而落。

    河風徐徐，半山腰處，有一棵松樹，傲然而立。

    松樹旁，有一座新墳，孤零無依，其墓碑上，刻着幾個血紅的字：餘歡歡之墓。

    此時傍晚，有笛聲婉轉，如訴如泣。

    那是一個女人，冷艷無雙，立於松樹旁。

    風吹過，她長發飛揚，巍然不動，直到一曲終了，她睜開眼睛，一片赤紅。

    眠眠回來了，連續趕了幾天的路，終於回到老家。

    而迎接她的，不再是那楚楚可憐的笑容，只有一座墓。

    從中午，到日落，時至黃昏，眠眠沒有一句話，除了，那淒淒切切的笛鳴。

    此時此刻，她心中無限悲痛，已難有任何言語。

    報仇！報仇！這是她心中唯一的想法，刻骨銘心。

    忽然之間，有腳步聲接近。

    眠眠回首，目光一閃，而後，默然。

    那是一道藍色的身影，她清麗脫俗，宛若人間仙子，提着一些香燭，一瘸一拐，來到歡歡墓前。

    點燃一注香，插在墓碑旁，她開口：「山自重，不失其威峻；海自重，不失其雄渾；人自重，不失其尊嚴！丫頭，你是我最喜愛的學生，更是我最得意的學生，我一直想說，我為你驕傲，可你卻已經走了！我，痛苦難當！」

    眠眠聞聲，終於忍不住，放聲大哭。

    「小妹，你聽到了嗎？你最敬愛的人來看你了，她為你驕傲呢，嗚嗚嗚！」

    風繼續吹，兩道倩影於墳前，淚流滿面。

    而後，歸於死寂。

    沉默中，夜色降臨。

    卻在這時，眠眠轉身而去。

    「站住！」那道藍色的身影開口，背對着眠眠，聲音很輕，卻很有力，「你想幹什麼？」

    「殺人！」眠眠說道，直接了當。

    「歡歡的事，我會處理，為她討一個公道！」來人的語氣不容置疑，「你，不准亂來！」

    「不！」眠眠低吼，再次邁開腳步。

    「你若不聽，我會很失望！你哥在天之靈，也會失望的！」來人轉身，她的眼睛裏，滿是痛惜。

    「姐，你讓我走吧！」眠眠回過身來，突然在那道藍色的身影面前跪下，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

    「思遠已經五歲了，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姑姑，不想再失去第二個！」來人低聲道，「一會兒，和我一起去龍潭寨！」

    看到眠眠跪在地上，咬着牙，一言不發，來人的眼睛裏，閃過一絲不忍。

    搖搖頭，她說道：「歡歡的遭遇，我也有責任，這幾年為了晨曦學校，我一直東奔西跑，很少在安城，不想……」

    「不要再說了！」眠眠嘶吼起來，「您對我們姊妹的大恩大德，我不敢忘，我不怨您，只怪我，沒有照顧好小妹，我明知道她委屈，還丟下她一個人在安城！」

    眠眠說着，突然站起身來。

    「如果不能通過正當手段維護合法權益，那只能通過非法的手段去爭取，哪怕是犯罪，也在所不惜，這是我志遠哥教我的！歡歡不只是你的學生，更是我妹妹，她不能白死！

    我尊敬你，但請你不要攔我，我只希望有一天，你為我收屍的時候，也會為我驕傲！」

    「你！」來人說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墜入深淵啊！」

    「我已經在深淵裏了！」眠眠寒聲說道，不再停留，轉身而去。

    卻在這時，有一道身影躥出來。

    這是一個青年，虎背熊腰，望着眠眠的背影，他遲疑不決。

    「姐，要不我去追她吧，這丫頭的性子和遠哥的一模一樣！我怕她……」

    「你追得上她，只怕是攔不住她啊！這世上，除了遠哥的話，她誰的都聽不進去的，更何況，她現在的心情……」

    藍色的身影低嘆，痛苦地閉上眼睛。

    ……

    夜黑風高，眠眠一個人，踽踽獨行，直通山腳下。

    山野茫茫，眠眠沒有進寨，踏上一輛越野車，徑直往北而去。

    崇山峻岭中，她一路狂奔，半個小時後，前面，有一座城，已經遙遙在望。

    安城，到了，一如既往，燈火輝煌。

    依然是西門，依然是那條小巷，依然是那冷冰冰的三層小樓，依然是那棵半死不活的梧桐樹。

    眠眠來了，踉蹌着腳步，推開一個房間的門。

    裏面，乾淨整潔，瀰漫着淡淡的書香。

    「歡兒……」眠眠低聲喃喃，一步步走進房間裏。

    這是小妹的房間，她曾在這裏，一個人，孤零零地度過了三年。

    滿懷理想的她，費勁千辛萬苦，來到這裏，卻自殺於一中教學樓下。

    一想到這裏，眠眠心痛如刀絞。

    小妹依依不捨的笑容，在她腦海里反覆浮現，一如昨日，可卻已然永遠見不到她了。

    「不！」眠眠悲吼一聲，抱着頭，縮在床腳。

    「你們是名校，你們是才子佳人，你們是典範！」突然，眠眠站起身來，眼睛裏，漠然如水，「一個藏污納垢之地，一群道貌岸然之徒，一夥男盜女娼之輩，無論你們是誰，只要有份者，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會找到你們，一個個的弄死！」

    她點燃一根煙，打火機隨手一扔，那滿桌的書籍，燃燒起來，漸漸地，火勢越來越大，眠眠一腳把香煙踩滅，走出小樓。

    「都毀了吧！」

    小樓外，眠眠自言自語。

    她盯着那棵梧桐樹，忽然，有一隻蟬，從樹枝上掉下來，不停鳴叫。

    「也好，我們有伴了！你陪歡兒那麼久，現在，我帶着你去為歡兒報仇！」

    眠眠彎腰，把蟬裝進一個盒子裏，熊熊烈火中，她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