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身?」
落霞喃喃着這兩個字,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她面前的雲宏生。愛字閣 m.aizige.com
她不識得這個客官,唯一的可能便也只有……
落霞眸光閃了閃,她還清晰地記得那日,「翠花」離開麗春樓同她說的話。
「翠花」說了,會回來接她離開這裏,會讓她帶着那根比她命還重要的項鍊,去到外面乾淨的世界,再一次看過花開花落,雲捲雲舒……
「好!我跟你走!」
落霞臉上揚起大大的笑臉……雖然有客人贖她,是客人同老鴇之間談好了價錢,根本沒有誰會在意她的感受,在乎她的決定,一如她過去的歲月里,迎接的無數的陌生客人。但這一次,落霞是滿心歡喜的同意了的,她又重新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了!
……
從麗春樓里出來,落霞被雲宏生帶着上了馬車。
落霞掀開車簾看到花月的瞬間,即便早已料到幕後正是面前之人救了她,但這一刻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
花月主動伸手,拉着落霞坐進來,至於代為跑腿的雲宏生……從頭至尾都被花月孤零零地忽視在一旁。
落霞對花月有太多溢於言表的情緒,千言萬語,只匯聚成了一句「謝謝」。
花月拉着落霞的手,落霞坐在花月的身邊,也同樣緊緊拉着她的手,熱淚盈眶……「我一開始沒想過你說的是真的,便是在此前一刻,我都不曾覺得你當日之言是認真的。」
落霞忍不住抬手掩面,將無法抑制的淚水擦拭去……馬車已經緩緩發動,透過車窗再回頭看一眼麗春樓,落霞的聲音還是無法控制住那哽咽。
不曾有過希望,只是因為不想失望罷了。如今事實告訴落霞,她真的有了希望,且這個希望還實現了……落霞緊緊抓着花月的手問她,「我出來了?我真的出來了嗎?」
花月沖她很肯定地點點頭,「是真的,你自由了!」
那個時候,花月和落霞似乎都還不懂什麼叫真正的自由,她們皆只是歡喜於一小步的改變,忘記了前路上,遍佈的世俗鋪就的荊棘……
**
雲宏生親自到官府,幫着落霞辦理了恢復良籍的手續。
到底官身同之前的白衣有很大的區別,官府的大老爺不曾刁難,期間還一直客客氣氣的。
落霞在恢復良籍之後的第一個決定便是要返回故鄉,回她的家!
「我是三年前被拐賣到這裏的,青樓里的人對我嚴加看管,三年來我不曾提及家鄉,心中卻從不曾忘卻回去的路。所以……翠花,我便只能同你說一句謝謝了,我想立即動身,回家!」
一旁的雲宏生瞪大了眸子瞧着花月……翠花?
雖然不是個適合搞笑的時候,但她仍舊對「翠花」這個名字表示深深的惡寒。花月尷尬笑笑,此時再無需隱瞞,「過去一直不曾告訴你,我的名字叫花月!你回家是好事,但你家中還有親人在嗎?路程又有多遠?你一個女兒家孤身一人上路,實在有些不安全!」
雲宏生忍了忍沒有插話……勸別人一套一套的,既是知道女兒家孤身一人不安全,自己卻又不怕死地冒險!
在雲宏生走神的這一會兒功夫,不知從哪句開始,兩人說着說着,花月竟然決定也要跟着落霞回鄉!
「你一個人我實在不放心,你說的東平府離這裏又不算太遠,我陪你一路看着你回到家我才能放心啊!」
「誒?」雲宏生張了張嘴。
那邊落霞已注意到眼色,含笑衝着花月搖搖頭,「無妨的,尋個信得過的車夫,將我一路送到東平府即可。」
「你說過的,這個世上最不可靠的就是人心,最不值錢的就是信任……你上哪裏找什麼信得過的車夫!」
雲宏生忙站出來表態,「花月,你若實在不放心,爺便叫長壽護送她一路,只是你身子嬌柔,這兩天又……沒有養好,便不要在舟車勞頓地折騰了吧!」
「這確是個兩全的好辦法!」落霞含笑朝雲宏生行一個福身禮,「那便謝謝這位爺了,也多謝方才救落霞出麗春樓。」
雲宏生頷首算作一個回禮。
兩人這邊似乎是達成共識,但花月那邊卻固執得不肯妥協。
「若我一定要跟她走這一趟呢?」花月這話是問雲宏生的,直視着他,像一頭正面衝擊的小獸,不容許對方有任何的迴避。
雲宏生蹙眉,放在身側的拳頭也不由得攥緊,臉上的表情有些凝重,「爺剛剛入朝為官,暫時不方便得假陪你走上這一趟。」
「那你可以不去啊,不是說有長壽跟着嗎?你叫長壽看着我不就得了!」
「花月!」雲宏生眉頭越皺越深,反省自己這兩日是否太過遷就花月了,叫她拿着自己當傻子玩。花月的打算不要太明顯,雲宏生的態度不再綿軟,開始強硬起來,「花月,不准你離開我的視線半步。你已經逃過一次,我不會再上你第二次當了!」
說罷,雲宏生一甩衣袖,轉身邊走邊對長壽道:「回去準備行囊,由你負責護送落霞歸鄉!」
至於花月的事,便是不必理會的意思了。
「雲宏生!」
花月突然高聲喚起了他的名字,成功的叫雲宏生的腳步一頓,「如果我保證這次不逃呢?」
花月的聲音聽起來柔柔弱弱,不堪一擊似的,「我只是暫時不想待在這個地方,藉此機會出去散散心罷了。你知道我的,我只要下了保證,就絕對會遵守,這次我不逃,求你答應讓我送落霞這一遭!」
雲宏生連背影都透露着無可奈何,他合上眸子,長長嘆了口氣……花月,她永遠都知道如何讓他做出妥協讓步~
最終落霞這一趟,花月還是如願以償地陪着了。
只是作為雲宏生的保險,不可能單相信花月的一個保證,雲宏生又派了長福和另外四個家丁,再連同駕車的長壽,一塊陪着花月和落霞上路。
**
「你與郡主雖只是交換庚帖,但為顯示尊重,也該請你父親來主持大局。二叔已經同你父親修書一封,想必再過月半,你父親就會前來了。」
今日雲宏生下值,雲二老爺便將雲宏生喚到了他的府邸,商議了此事。
雲宏生也是這個時辰才想起來,此時他的身上還繫着與瑾雪郡主的婚事。
只是花月如今尋回來了……
雖然巡陽王府知曉他身邊有個妾室,但同意瑾雪郡主下嫁的原因還是因為花月的失蹤。
巡陽王府的人一定覺得花月尋回來的機會不大,所以才選擇了不介意此事。雲宏生同瑾雪郡主言明過他不會放棄尋找花月,但所有人都對這一問題迴避了,從前沒有討論的必要,但隨着花月的尋回,以後卻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宏生?宏生?」
「嗯?是,二叔!」雲宏生忙回過神來,沖雲二老爺抬手行上一禮,掩飾自己方才的失態。
「哈哈,你小子定是已經在想着如何迎娶郡主的事了吧,二叔懂,懂!哈哈~」雲二老爺拍拍雲宏生的肩膀……他還不知,那個「礙事」的花月回來了。
從左贊善府中出來,雲宏生一路都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府中。踏進府門的那一刻,長祿似乎一早就等候在此,立刻迎上來,湊近雲宏生的身邊小聲道:「二爺,郡主來了!」
雲宏生不可控制地瞪大了眸,一種說不清的心虛從心頭盪開,好在不曾有過想逃避的想法,雲宏生立刻便由長祿領着,朝招待郡主的花廳走去……
「瞧你這滿頭大汗!」瑾雪郡主與雲宏生兩人常聚,一直都是屏退其他人,此刻同樣,瑾雪郡主更是大着膽子從袖中掏出帕子,上前踮着腳尖,欲幫着雲宏生擦擦額頭的汗水。
雲宏生卻是本能地向後撤了一步……場面氣氛頓時尷尬住。
眼見趙瑾雪臉上由淡淡的笑意變成滿滿的失落,雲宏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不妥,急切地想解釋什麼,卻一時笨嘴拙舌說不上話來……
「我知道,花月姑娘尋回來了!」
趙瑾雪低垂着頭,雲宏生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不管你信不信,在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不曾怨懟,只是深深擔憂,恐雲郎你會後退,存着珍惜同花月姑娘過往的心,而輕易否了同我這邊的未來!」
「郡主……」
「雲郎,」趙瑾雪終於抬起頭來,眸子裏閃動着晶瑩,臉上卻帶着笑,「放才見你滿頭大汗地沖我跑來,我心中異常歡喜。我知你緊張我,我又何嘗不是?今日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花月姑娘能尋回來是好事,我不介意你身邊留着花月姑娘作你的妾室!」
「郡主!」雲宏生不禁微微張開了唇,感動於趙瑾雪同他說的這一番話,但心中卻愈發苦悶……恐怕問題根本不在於郡主不介意花月的存在,而是花月,從來都不屑於那妾室之位。
「雲郎,你同花月姑娘的過去是責任,我將來……是要做你的妻子,自然會助你擔起一切責任。雲郎,我不苛求你身邊只有我一人,因為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便好!」
趙瑾雪靦腆一笑,這次踮起腳尖,成功地在雲宏生的臉頰上落下輕輕一吻……
那一蜻蜓點水般的觸感輕輕一下便分開,等雲宏生反應過來的侍候,趙瑾雪已經含羞地跑開了。
雲宏生的手附上自己剛才被觸碰的臉頰,不由得輕笑一聲……世上再沒有比瑾雪郡主更善解人意的姑娘了吧,若是……
雲宏生嘴角的笑意便瞬間淡下去,沒有「若是」,花月那執拗的性子,一輩子也不可能有這個「若是」的。
方才瑾雪郡主的一句話,現在叫雲宏生回味起來,也不由得又陷入沉思……她說她不苛求他身邊只有她一人,只要知道彼此心意就好。
他曾經對花月的許諾又何嘗不是如此?
雲宏生的愧疚感終於來了,也終於明白自己每次面對瑾雪郡主的心虛從何而來了……他會待瑾雪郡主為妻子,但心中情誼的天平卻又定然會偏向花月,視花月為那個共度餘生之人。
但花月是妾,瑾雪郡主才是妻,妻子才是應該陪伴他共度餘生之人……雲宏生似乎有些明白花月不願為妾的原因了,名正言順的愛變成偷,以她要強的性子定然無法接受吧!
又說回來,他若娶瑾雪郡主為妻,納花月為妾,同他父親當年又有何異?
將來瑾雪郡主之子和花月之子會否還能及得上他和大哥之間的情誼?
雲宏生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不敢想了,抱着頭蹲下來,似乎終於開始正面那個他一直想逃避的問題:花月和瑾雪郡主之間,他只能選一個的話,到底該選誰?
只是他仍舊逃避着,痛苦的十指緊緊扣着自己的頭皮,卻緩解不了半分……
他有些怕了,從前自以為是的認為能一直堅決的堅持下去的事,原來在面對紛擾和誘惑時,同樣會變得如此脆弱和不堪一擊。
只是叫他放棄花月嗎?
雲宏生搖頭,劇烈地搖頭!
辦不到,他辦不到!
「一定還有兩全的辦法的,一定還有兩全的辦法的!」
……
那邊,花月與落霞已經抵達了東平府。落霞的家是在東平府下的一個小鎮上,聽落霞說,她爹是個教書先生,她娘有一手巧奪天工的繡活手藝,她還有兩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家裏人都對她很好。
都道近鄉情更怯,落霞如今便是如此,看着愈發熟悉的街道,落霞漸漸有些邁不動腳了,最後索性不再前行,就同花月站在這街道邊上,看着周圍的一切,漸漸濕潤了雙眼。
一個拎着油壺的始齔孩童從一條巷子裏跑過來,在路過落霞身邊的時候,不小心被凸起的青石板絆倒了,結結實實地摔到在了地上。
小皮孩子卻像是摔習慣了似的,利索地站起身來,先檢查一下油壺沒有破,這才拍拍自己膝蓋上的土……。
「摔疼了沒?」落霞幫着扶着那小皮孩子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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