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顏從來就是面對着梅氏佔上風的,莫說是當年淳王妃還在的時節,不用問淳王妃也是心往自己親生女兒身上偏的,打架估計都恨不得自己上手幫着女兒拉偏架呢,更別說是吵嘴了。就是後來淳王妃沒了,趙顏言語上也依舊對梅氏各種虐,梅氏被趙鵬壓制着只得忍——淳王妃留了體己給趙顏的,趙顏又只有那麼一個兒子而已,花銷又不大,趙鵬惦記上了那體己,自然是還得維繫着面上的情分,好要在趙顏手裏哄了錢出來使的。
到了這淳王府之後,衣食住行是不再需要操心了,趙鵬和梅氏面對着趙顏也忽然覺着多了不少底氣,吵起架來,梅氏也沒有從前那種退讓模樣了。
不過趙顏是誰?那裏輕易會被梅氏吵贏?從前還沒有郡主身份護身的時候,梅氏都得被她壓着收拾,而今就是梅氏跳腳加上梗着脖子吵,也一樣應付不來趙顏。
而今趙顏又是好久不曾痛痛快快的用吵架來發泄自己的情緒了,只一見梅氏回嘴,立即就如同打了雞血般,想也不想就開始往梅氏痛處狠命戳了去了:「一個沒上族譜、沒名沒分的養子罷了,你還是這養子外頭娶了來的要嫁妝沒嫁妝,要地位沒地位的小商家女,那裏來的底氣說自己是名正言順?說出來也不怕笑掉了人家的大牙去!是,我是外嫁女沒錯,不過我如今有朝廷承認的郡主身份,封號也給我恢復了,而你們,可有什麼朝廷承認了你們名正言順的證據沒有?既是什麼都沒有,你們有什麼資格跟我在這兒唧唧歪歪?」
身份地位這些,確確實實是趙鵬和梅氏的死穴,尤其梅氏,當年她出嫁的時節,家裏還是不富裕,偏生她又是老大。淳王妃為趙鵬定下她也是為了省錢,聘禮並不算是上上等,梅氏爹娘還把這筆聘禮扣下了留着給兒子娶媳婦用,隨意拿了些不值錢的當了嫁妝就打發了梅氏嫁出門。認真說起來。梅氏還真是個沒嫁妝的,她也最忌諱人家拿這個說事。
果不其然,趙顏這句話真是又狠又絕,一下子就收拾得梅氏臉色更見烏青,若不是花氏看着不對。死拉着她不放,只怕就要撲上前來和趙顏廝打的節奏了。
趙顏如今也不輕易動手了——不是她脾氣收斂了,而是上層貴族圈子裏頭誰會自降身份動上手?也就是言語間刀光劍氣,明槍暗箭滿天飛罷了,趙顏自然也是要跟着這規則走的。趙顏看着梅氏那猙獰的眉眼,仗着福嬤嬤在側,也不甚怕她,依舊嘴角往上拉出一個嘲諷的角度:「怎麼?被我說中了,就打算是惱羞成怒動手了嗎?果然是商家女出身,給件龍袍穿上去也不像是個太子!白瞎了在這好好的淳王府里住着呢。你那小家子氣都散了滿身了,拿個大刷子洗三天三夜也洗不乾淨,真真是活該一輩子上不得台面!」
旁觀的大太太已經對這樣的罵戰嘆為觀止,都沒了正常看戲的心思了,大太太自詡大半輩子見着的極品事兒也多,卻是沒見過這樣不要身份不要臉面的鬧騰方式,只得自認見識短淺。
大太太見着鬧成這樣,也不知道是要怎麼樣才能收場了,想想還是趕緊撤了才好,一會兒萬一那兩個忍不住上手撕扯。她躲開了也免得日後見着了尷尬。這樣一想,大太太便低聲吩咐,只讓新雨留着在原地看看就成,只要不出大事就隨他們去了。隨後便帶着喜鵲和百靈兩個。主僕三人在趙顏和梅氏口水戰的背景配音下,幾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這邊廂,趙零這一房裏頭的人就剩了個新雨留着觀戰,那邊廂,趙顏和梅氏新仇舊怨一起夾雜着各種炮火紛飛。
炮火空隙間,驚魂未定的龔蒙好容易喘過氣來。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往戰場中央看了去,別的人都以為他是在擔心母親趙顏,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視線是要越過前頭這幾個去眺望後頭的董香秀的。
董香秀早就哭花了妝容,配上那通紅的兔子般的眼睛,手裏還徒勞無功的將花氏丟棄在地的那隻紗衣袖子套在自己手臂上掩飾着裸露,讓人看着是又狼狽又可憐。
龔蒙看着這樣的董香秀,心都要軟成一團泥了,隻眼珠子不錯的盯着董香秀的方向,那裏還理會得自家娘和人家掐得要死要活呢!
龔磊歷來都是心細的,這有道是知子莫若父,很快就察覺了兒子的異樣,趁着那邊鬧得不可開交,沒人會注意自己這邊之際,便低聲問龔蒙道:「蒙兒,你別是真對那個什麼董姑娘上心了罷?這董家可是那邊院子裏的親戚,看這位董夫人就知道那家子也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好相與的人家……況且你娘那樣子,你也看到的,擺明了不會輕易善罷干休的,還要我說什麼嗎?」
龔蒙聽着他爹這樣說,看一眼董香秀,再看一眼扶着福嬤嬤的手正連連和梅氏對噴的他娘,忽地打了個冷戰,整個人都清醒過來了。他自認還沒強大到可以扛得住他娘那沖天怒氣的地步,這種明知道是扯虎鬚的事兒,給個豹子膽他吃,龔蒙也還是不敢的。
只是,那邊可憐兮兮的董香秀和身邊一直很好說話的父親,終是在他心裏不停歇的爭鬥着,龔蒙壓抑不住內心那名叫希望的不斷往外冒的小苗苗,強自鎮定的試探着問了一句他父親:「爹,若是我真的對這董姑娘上了心,你會罵我嗎?」
龔磊聞言,神色即刻凝重起來,定定的看着自家兒子好半響,才不得不承認,這孩子,大概真的長大了……龔磊細想了一回,才反問龔蒙道:「蒙兒,你說的可是認真的?這樣一個女孩兒,又說是商家女出身……莫說是你娘,連我也不可能考慮讓她進咱們家的門的!咱們家雖然不算頂頂上層,但好歹如今有你娘那個郡主封號撐着,怎麼地也不至於淪落到要娶個商家女進門的地步!」
龔蒙的臉一下子刷白了,原本期待着的雀躍小神情也消沉下去了,神態間只剩下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只低頭應了道:「爹,我懂的,你無需再說了。」
看着兒子這樣明顯的悲喜反應,龔磊終是心軟了,這孩子也是不容易,在他娘那什麼都要管的強勢性子之下,壓制了這麼些年,到了如今婚事還是沒個着落。別的人家,到了弱冠年紀的男子,那個不是膝下兒女都有了?唯獨自己這可憐的兒子,婚事也被耽擱了,房裏也沒有指派人去服侍,兒女成群的生活,也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實現……
龔磊看着龔蒙那霜打了的茄子一般的懨懨神情,無聲的嘆息了好幾回,終於還是指點了路子給兒子,鬆口道:「蒙兒要是真是放這董姑娘不下……便向你母親說說看去吧!當然,你正室的位置,她是想也莫要去想的了,你母親也不可能會點頭的。像你這種年紀,成婚之前就是房裏多個妾侍也算是尋常事,這董姑娘,勉強也能混個尋常姨娘噹噹,畢竟娶妻娶賢,納妾納色,妾侍在家世上頭就沒那麼多講究了,她本人容貌身段這等條件上過得去也就罷了。你和你娘往這上頭說,也算是說得通的。」
龔蒙原本無精打采的眼睛即刻閃亮了起來,看樣子竟是興奮得想馬上就拉了他娘過來談這事,龔磊忙一把扯住了這高興過度得心智倒退了十年的兒子,勸道:「要說這事,也是要等今兒事了,咱們回到墨蘭園裏頭,坐下無外人處細說才是。那時候你娘心氣也沒如今浮躁,你再先和福嬤嬤私下說了,讓她多勸你娘兩句,心平氣和下說事不是也好些?要是你就這樣貿貿然的跳出來現在說,既是讓你娘覺着沒臉,也是讓那董姑娘覺着沒臉的。到時候好好的事兒也會被你攪合成一團糟了,這是何苦來?」
龔蒙這才醒悟過來場合不大對,忙低頭訕訕笑道:「還是爹您想得周全,是我魯莽了些。」
龔磊對於這樣又傻又呆的兒子,心裏忍不住的泛起了陣陣酸澀,這孩子也算是個聽話的,性子也是溫溫順順的,也不曾見過他真的要堅持爭取些什麼,而今難得鼓起勇氣說出他的心事,只怕是真的對這董姑娘動了心了。
龔磊思及此處,不由得放緩了聲音問道:「蒙兒和這董姑娘不止是今兒這一面之交罷?」
「曾經見過一兩次。」龔蒙聲音里,羞澀中夾雜着些顯而易見的歡喜,「那時候她沒見着我,我在花障子後頭看了她一回。她……並不是如今這樣子的,她也是被她那嫡母逼的……她說話行事都是很溫柔和緩的,還很維護她的妹妹,我……我身邊何曾有過這樣水一樣柔善的女子?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那樣被她引住了眼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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