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兩個正說笑着,卻見着那邊迴廊裏頭走了個艷色紫紅衣裳的人來了,細一看,原來卻是一手扶腰一手搭着個小丫頭的春嬌。看樣子這春嬌是要去找梅氏的,陸氏頓時覺着有好戲看了,對朱氏抿嘴笑道:「大嫂,這會子就要預備着唱孫悟空大鬧天宮了!咱們閒着也是閒着,跟去看熱鬧去!」
朱氏便也點點頭,於是兩人便往迴廊後頭的圍牆邊躲了躲,等着春嬌果真進了梅氏院子後,這才都掩嘴偷笑着遠遠跟了上去。
原本這春嬌此時不過才懷孕四月罷了,卻是去到那兒都一副懷孕着就是佛爺的模樣,連着走路都扶腰凸肚的裝個不休。她這樣子,最膈應的就是梅氏,奈何趙鵬如今是窮人乍富,這春嬌又是眼下唯一一個有孕的,趙鵬十來年沒聽見過自家孩子哭聲了——孫兒孫女趙鵬就沒放過在眼裏的,因着這個,趙鵬實在是寵她得很,梅氏恨得直咬後槽牙也不敢把她怎麼樣。
如今梅氏見着春嬌進來,好好的心情頓時被破壞得一塌糊塗,臉也一下子就拉了下來,雖然不好直接發作,話里自然也帶上了點不耐煩:「你不留着在你房裏好好養胎,又跑了我房裏來做什麼?」
春嬌膝蓋都懶得彎一下,隨意搭了搭手就算行了禮,好似看不見梅氏的黑臉一般笑道:「我是聽說了夫人才得了好些好東西,其中有些酸棗仁蓮心茶,蓮心這東西本來尋常,但是聽說平定州產的蓮心功效比起其它地方的更好些呢!我聽得人說,這茶最是能讓人安睡好眠的,睡得好了比吃補藥還強。夫人也知道的,我如今大着肚子呢,孩子在肚子裏總愛折騰我,晚上有時候就睡得不甚安穩的。我這才來和夫人討些酸棗仁蓮心茶喝喝。」
梅氏聽得大怒,一掌拍到炕桌上,聲音也驟然拔高了幾度:「你不是才得了老爺一堆賞麼?還來打我的東西的主意?!老爺給你的私房暫且不算得了,就是王府如今給你的月錢也有一兩銀子了,老爺又說體恤你雙身子花費大,還特意給了你雙份,那一月足足二兩銀子了,你買什麼茶不得?偏生來打我這邊的主意?!」
春嬌才不怕梅氏這虛張聲勢,特意扶着後腰往前凸了凸肚子,直讓梅氏看得眼裏都要爆出火星來了,這才慢悠悠答道:「夫人也知道我是雙身子花費大?這事本來我已是求准了老爺的,老爺也知道了,說是讓我來找夫人,夫人自會給我的。如今夫人這等說來,莫非是又要讓我請老爺去?老爺如今在菱花妹妹房裏呢,我怕是喊了老爺來,只怕老爺又是和夫人有好一頓氣生呢!」
梅氏被春嬌抬出來的老爺兩字壓得滿肚子的火氣都出來了,一指房門怒道:「滾去找你的老爺告狀去!你也知道老爺在菱花小蹄子房裏,你就看看仗着你那肚子能不能贏得了菱花那個狐媚子得了。只怕你如今肚凸臉黃的,連那小蹄子的邊邊兒也趕不上,哭到老爺跟前也未必比得上人家眼鈎子放一放!」
梅氏說着又冷笑出聲,該為指着後院菱花房間的方向,半挑釁半嘲諷道:「你肚子這個還得有好幾個月才能落地呢,誰知道那個狐媚子會不會也追着你後頭大了肚子?況且咱們家什麼時候缺孩子?老爺連孫兒孫女都有四個了,你肚子裏頭這個,就算是兒子,也不過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庶子,況且是男是女,哼,沒到時候誰也不敢說!你要是有那個閒心,趕緊的往各個菩薩跟前多拜拜是正經!」
春嬌氣得臉色都白了兩個度,平時梅氏雖然也不待見她,但是看在趙鵬面上,也不敢對她如此的不客氣,今兒也不知道梅氏是抽了什麼風,竟是對她這樣冷嘲熱諷起來。可是她也不能對梅氏這態度做什麼,再怎麼持寵而嬌,梅氏的正室地位始終都在那兒,趙鵬再和梅氏吵吵鬧鬧,也從沒起過休妻的心思。要真鬧,也鬧不出什麼好來,春嬌想透了這點兒,也是拿梅氏沒辦法,最後只得草草行個禮,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喝了口靈芝茶,看着春嬌吃癟的無功而返,梅氏覺得心頭那口惡氣散了好多,耳邊又響起了新雨才剛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說的話:「咱們世子妃是正經世子的嫡妻呢,又是有嫡子傍身的,什麼時候怕其他女人來着?世子妃這樣淡定,世子自然也是看在眼裏的,就更不會為了些跟小貓小狗似的玩意兒一般的女人跟世子妃生氣了。大戶人家嘛,那家不是以嫡妻嫡子為尊?古往今來,休妻的事兒多還是賣妾的事兒多?就像咱們世子妃說的,當正室的,自己得抬舉自己才好。」
梅氏覺得這新雨說的話簡直是太對了,從前自己就是懼着趙鵬生氣,跟春嬌和菱花這兩個狐媚子對上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讓她們兩分,結果趙鵬也沒體諒過她一回,依舊想吼就吼,想罵就罵。這時候她學着那位據說身邊連個正經名分的小妾都沒有的世子妃楊亭一回,春嬌也似乎拿她沒辦法。看來這正室啊,真的像新雨說的那樣,自己抬舉自己才是正道!
這邊梅氏喝茶得意,那邊偷溜進來聽了一出熱鬧大戲的妯娌倆也各自捂着嘴偷偷笑了個動不得。陸氏拉着朱氏一同躡手躡腳的往外頭跑了,直跑進了自己房裏,才放聲笑了起來:「咱們這個婆婆,真夠有意思的!八成是今兒被人家那邊的丫頭說的什麼世子妃正室威武之類的東西給洗腦了!她也不想想,當初這位世子,可是人家的贅婿呢,況且嫡出的兒子也有,女兒也有,怎麼可能納妾?哎呀,真要笑死我了!」
朱氏也笑着點頭:「咱們這婆婆,腦子一根筋的,給個棒槌就能當個真!她也好意思當面問人家新雨世子有沒得寵的小妾,那新雨聽說就是世子身邊不好聲張的通房呢,也就是沒法子答她,只好隨口說幾句敷衍她罷了。難為她倒是把這些聽得真真的,看樣子還句句入心呢!」
陸氏笑得前仰後合的,好容易才止住笑聲道:「這樣不才有好戲給咱們看?以後她天天和春嬌、菱花兩個慢慢折騰來折騰去的,必定沒空理會咱們了,不也是好事一樁?不過那新雨說的也有一兩句是對的,賣妾的事兒總比休妻的事兒多,正經人家就沒幾個丟得起那種臉面的。咱們家老爺也算是奇葩了,外頭誰不知道咱們家裏這樣一攤子破事?就是他自己裝看不見罷了。」
「而今老三也有十六了,小四兒也有十四了,老爺和夫人不正急着給他們找合適的婚配人家麼?」朱氏也收了笑聲,「那邊墨蘭園的龔蒙也是為了這事忙活了大半年,他還多個有郡主稱號的娘呢,不也一樣是上不着天,下不靠地?咱們這種尷尬人家,婚配上就更難了,老爺和夫人想要的兒媳婦,以咱們家這樣子高攀不上,就是有心的也被老爺這樣的妻妾亂鬥給嚇回去了;真正願意和咱們家攀親的,老爺和夫人又嫌棄人家或是不夠富,或是沒官職了。這樣下去,老三就是第二個龔蒙了。」
正說着,忽聽得外頭嘰嘰喳喳的吵得甚是熱鬧,陸氏便推開窗子問道:「誰在外頭?怎麼那麼吵?」
陸氏房裏的小丫頭小嬋便過來回話道:「**奶,聽說老爺後院裏頭春嬌姨娘和菱花姨娘鬧起來了,春嬌姨娘摔地上了,這時候老爺正請大夫罵丫頭什麼的好一頓鬧騰呢!」
「什麼?春嬌姨娘摔着了?」這下子,朱氏也嚇着了,一骨碌從炕上下來找鞋子穿,「這才過了有沒兩三刻鐘?才跟夫人鬧完了又去和菱花姨娘鬧?真是夠不省心的!」
陸氏也趕緊收拾了,妯娌倆忙忙的出門往梅氏上房裏頭去了。才一進門,便聽見趙鵬摔着東西罵道:「都是只會吃乾飯的!請個大夫還得半天!也不知道花這麼些月錢養着你們做什麼!」
陸氏和朱氏互看一眼,忙請安問好後便齊齊屏息靜氣的自動站牆角當裝飾去。
相對於趙鵬的急躁,梅氏就淡定得多了,即便是裝出來一臉的急切,依舊沒能掩住她眼底那抹明顯的幸災樂禍。
尋常總是妖妖嬈嬈,得意囂張的菱花,這時候已經沒了那股子恃寵而驕的氣勢了,正拿着帕子握着臉,跪在趙鵬腳邊低聲嗚咽着,不時哭訴兩句:「老爺,真不是我!我真的連她的衣角也沒碰過!我是冤枉的!我真的是冤枉的!老爺,您要信我啊!」
趙鵬被菱花在耳邊「嚶嚶嚶」的哭得心底越發的煩躁,抬腳便一腳踹了菱花一個仰倒喝道:「哭哭哭!事兒都出來了就只會哭!沒事都被你哭出事情來了!真真是個喪門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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