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着包子也能有春天 21初遇

    楊亭就是這樣在馬車上靠窗坐着,一路彆扭着糾結着,恍恍惚惚的都不知道馬車到了那裏了。等到馬車停在了錦繡居門前,外頭的車夫陳武喊道:「蓮少爺,要不要繞到後院才下車?」楊亭這才清醒過來,高聲應了一聲:「不必了,你把我在這裏放下來,你且去後院門口等着我對賬回來就好。」

    楊亭起身就想下車,卻忘了自己膝蓋上還攤着一本才剛上馬車時為了掩飾發呆,特地裝模做樣的拿出來的小賬本。小賬本「啪嗒」一聲掉地上之後,她又不知道是抽什麼風,靴子一帶,竟把那小賬本踢出了車廂。小賬本便以一個低空飛行的詭異拋物線形式,直直的摔在路旁一個行人的披風下擺上,再在人家披風上翻滾了兩下才攤成一堆垃圾模樣掉在人家腳面上。

    這小賬本本來就是楊亭為了預防自己忘記事情,日日帶着順手亂記的,此時風中凌亂的楊亭看着那賬本上自己張牙舞爪狗爬式的毛筆字得意的向自己招手着,忙三步拼作兩步的竄到那人面前連連道歉。

    那人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衣着打扮甚是素淨,面容清秀,看着像是個普通人家出身的。不過楊亭尷尬得要命,那好意思仔細研究人家長什麼樣,雖覺得好似那兒見過的眼熟,卻也懶得細想,只低着頭盯着人家的披風下擺道歉不絕。楊亭最近在自家鋪子裏頭轉悠得多了,倒是也有點兒眼力勁了,一眼看出來這人那披風上頭邊緣處那圈暗灰色的皮毛滾邊絕對是好東西,這人,料想也是富貴人家出身的。

    那人早就彎腰拾起來楊亭的小賬本,對着楊亭的道歉只微微笑着搖頭示意沒關係,同時將賬本交還與楊亭。

    楊亭又是連聲道謝,那人這才開口低聲道:「姑娘不必謝我了,這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說着也不等楊亭反應過來,輕輕向楊亭點點頭再一笑,便轉身走了進錦繡居附近的茶樓裏頭。

    將那「越獄」的小賬本收回放進袖子裏頭的袖袋裏,楊亭並沒有把這小插曲放在心上,也轉頭就進了錦繡居,卻完全沒有發現,茶樓臨窗那兒,才剛與她有所交集的這個人,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消失在錦繡居門口的身影。

    錦繡居的陳掌柜除了私心重一些,拉扯了好些親戚在這店裏上工外,倒也算得上難得的老實人,又是大太太當年家裏陪嫁過來的人家出來的,自然對楊亭也是恭敬的。楊亭這帳對得甚為順利,不過花了兩三個時辰便算是完結了此事。

    楊亭午間是留在錦繡居草草吃了幾口飯就算應付了肚子,這時候對完了帳才是半下午,卻是覺得肚子造反咕咕叫了。楊亭想着,這時候要是回家,又不想用那些又甜又膩的點心來充飢,恐怕就又得把午睡的眾人吵醒起來折騰一番才有合胃口的東西吃,倒不如就在附近找些吃食對付對付就是了。於是楊亭便吩咐陳武往城東食肆那邊跑一趟。

    陳武依言將馬車駕到了城東食肆那一區,楊亭透過微掀起的車窗窗簾一角見着路邊有家簡陋的小麵館,就擺在大路邊上的面鍋里熱氣騰騰的,倒是勾起來肚子裏的饞蟲,忙讓陳武靠邊停下馬車,從車門處塞了一把碎錢給陳武,讓陳武去小麵館買兩碗餛飩,一碗留着他吃,另一碗送進馬車裏頭來。

    不是楊亭不想隨意些直接下車進去小麵館裏頭坐下就吃,只是楊亭出門大太太萬萬不放心,不僅是讓孔武有力的陳武給她做車夫,還配了好幾個小廝讓她帶着出門。楊亭雖是做了男子打扮,骨子裏卻還是個女子,帶着小廝出門吧,有些尷尬;帶着丫鬟出門吧,又有些不方便。楊亭便乾脆誰也不帶了,只留着陳武趕一輛毫不顯眼的半舊馬車,衣着打扮低調再低調,以及每日儘可能的減少在外頭奔波的時間。起初大太太還不肯的,不過拗不過楊亭再三強調不要張揚,張揚太過恐惹禍事,大太太想起來當年楊府就是因為「張揚」二字導致了楊亭被擄走過,也就只得順了她的意思。

    因此一般不是到了鋪子門口或是真的有車夫解決不了的事兒,楊亭就老老實實的窩在馬車上當她的「蓮少爺」,連話都不會輕易和別人說——她聲音天生的軟糯,一開口就暴露性別——更別提下車來了。


    楊亭上輩子也看過了不少穿越文,通常穿越的女主角們都是隨隨便便的揮揮手露露臉就能傾倒眾生,好在她前世也活了三十來年,心智已經比一般的穿越女成熟了好多,來到這個自己完全不了解的架空世界後,旁聽側敲的在丫環婆子們口中隱約知道了自己這身體曾經被人擄走失蹤過好些時日的。知道這事後,楊亭就更清醒了,這時代,良家婦女可是輕易露面不得!現在這是為了楊家這攤子生意不得不出來奔波,但楊亭卻從來沒做過夢,自己不過是換了男裝沒能換了性別,只要往人前一站一開口,能瞞得過誰去!這世上,那裏有那麼多瞎子兼聾子!

    草草吃過一碗餛飩後,楊亭就吩咐陳武直接調轉馬車車頭打道回府了。陳武低聲應了,說話的音調都帶着來時沒有的輕快,楊亭不由得莞爾,果然在這還帶着寒意的初春時節,吃些熱食就會讓人心情都能好上幾分。

    回到楊府時,楊亭打聽得大太太和范姨娘正在佛堂裏頭抄經,也不好去打擾,想了想就索性直接去了自己兒子楊瑜房裏。

    小楊瑜這時候正在午睡,曹奶娘在旁一邊守着他一邊打瞌睡,見了楊亭進來,正要起身招呼,卻被楊亭豎在唇間的手指制止了,便會意的微微點頭,讓開了床頭的位置讓楊亭過來湊近了看看楊瑜。

    十一個月大的楊瑜這時候已經是個會滿地爬的機靈孩子了,大太太曾笑說,而今天氣還冷,孩子被厚衣裳裹得不好活動,不然活潑的小楊瑜說不定都想直接跳過走路就學着跑了。楊亭對這個一點不懷疑,她記得前生自己也是很早就會跑會走的,只是說話遲了些罷了。楊瑜被照顧的很好,大太太挑的曹奶娘真是個有經驗且細心的人,楊亭而今又允了她兩日可以回一趟家裏看顧她自己的孩子,她心存感激之餘,就在照料楊瑜上頭更用了心思了。

    楊亭細細看了楊瑜一回,見他此時睡得正熟,小肚子在錦被下緩緩的起伏着,看着就像個冬日暖陽下酣睡的小貓咪。楊亭忍不住伸手在這張圓滾滾的小胖臉上輕輕摸了兩把當揩油,這才依依不捨的出來外間炕上坐着了。

    跟在後頭的曹奶娘也出來了外間,楊亭便又問了問天天問都問不膩的那幾個問題,楊瑜今天吃得怎麼樣,睡得怎麼樣諸如此類的。曹奶娘先是一一答了,然後看着楊亭此時心情好似不錯,便試探的問道:「大姑娘,我家孩子明兒就是周歲了,我們家裏雖是窮苦些,但抓周還是想為孩子辦一辦的。我……明日能不能在家多留會子,看完孩子抓周再回來?」

    楊亭先是一愣,而後卻是笑道:「孩子抓周是大事,你想回去也是人之常情,這算什麼呀?儘管多呆着,要不明兒許你一日假,在家帶一日孩子,後日一早回來就是了。」

    曹奶娘驚喜得連聲念佛道:「阿彌陀佛!我就知道大姑娘最心善的!這孩子一輩子就那一次抓周呢,我們當家的為這事念叨了我兩回了。如今我能被大姑娘准假回家去,一家子都得歡喜連天呢!」

    正說着,百靈拿着楊府裏頭的賬冊找楊亭,恰好找到楊瑜這房裏來了,楊亭便一邊接過賬冊來看,一邊吩咐百靈道:「明兒是曹奶娘家孩子抓周呢,讓人去收拾一份孩子用得着的給曹奶娘帶了家去,我已是允了她明兒一日的假了。」

    百靈點頭應了,看着曹奶娘謝了又謝,還出去外頭找人帶話回家,便湊過來和楊亭耳語道:「大姑娘,你也太好性子了!這等容易說話!要是曹奶娘在別家做乳母,那得有這般舒坦!大姑娘還給她孩子送東西!咱們太太聽了肯定得說姑娘對下邊人都太鬆寬了!」

    楊亭哭笑不得,只得在百靈額上點了一指頭:「這嘮叨的性子那兒學來的?才十來歲呢,怎麼就這樣嘴碎起來?以後嫁人了還了得?我知道你這是為我好呢,只是你還不曾成親生子當娘,體會不了當娘的對孩子都是滿心牽掛的。我也是將心比心,你放心,曹奶娘不是個不知道感恩的,以後看着她怎麼對瑜哥兒就是了。」

    百靈被楊亭這左一句嫁人右一句成親生子說得臉頰都紅透了,偷眼看着楊亭已經在賬冊上標註好了,便一把從她手裏搶了賬冊就走,走到房門口才回頭低聲啐道:「大姑娘總愛拿我來醒脾,什麼成親什麼嫁人的,就會順口調笑我,看我一會子不跟太太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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