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亭看着百靈羞羞的紅着一張俏臉兒拂袖而去,好是自己在炕上悶聲低笑的暗自樂了一回。不過這事兒倒是讓她想起來,自家兒子也就還有差不多一個月也滿周歲了,這時代,對於孩子而言,尤其是男孩子,抓周可是大事。曹奶娘那樣小家小戶的,也會盡全家之力,請親朋招故友的給孩子操辦一場隆重的抓周禮呢,更別說楊府這樣的人家了。抓周這事,的確是該提上日程來了。
於是當天晚上楊亭和大太太一起吃晚飯時,楊亭便說起來了楊瑜抓周這事。
大太太看了楊亭半響後,卻是忽然笑道:「亭兒,虧得你還是當人家娘的呢!抓周這樣大事,如今還有那麼二十來天你才想起來!真真是臨急才來抱佛腳!瑜哥兒是你親生的不是?我這個當外祖母的都比你上心多了。早半年我就盤算過了,抓周當天的東西也早預備着了,若是等着你想起才來辦啊,我瑜哥兒得在抓周那天大哭特哭呢。」
大太太說着便扭頭對范姨娘笑道:「對了,錦衣,你去,把內室裏頭柜子裏最左邊的那些個亭兒舅舅他們送來的東西拿出來,給亭兒這個糊塗的娘看看。」
看着楊亭那一臉的懵懂,范姨娘也笑着進了內室,不多時便取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黑檀木鑲貝殼的盒子出來,大太太接過來在炕桌旁邊打開,讓楊亭湊過來看,細細為自己娘家解釋道:「這都是半年前你外公和舅舅那邊送來給瑜哥兒抓周的表禮。湖州那邊離咱們平定州實在遠了些兒,你外祖家生意都在水上的多,一時也走不開人的。你外祖家人口也不多,偏生你那表哥大半年前才剛續了弦,這續弦也爭氣,才過門就有喜了,你那表哥也是家裏唯一的獨苗苗,前頭那位只留下一個女兒罷了。他的子嗣也自然是大事,你外祖家外公舅舅他們就實在抽身不得過來看你和瑜哥兒了。」
「這也不是什麼大事,外祖家有事兒肯定要先忙他們那邊兒的,既然送了表禮來也就是他們有心了,咱們自家把抓周這事辦起來就得了。以後我那位表兄生了嫡長子,咱們送厚些回禮去就是了。」楊亭也不在意這些事了,在這時代,嫁出去的女兒,尤其是像大太太這樣遠嫁的女兒,能有幾個和娘家還能事事密切聯繫?她那外公舅舅什麼的能記得送禮來就不錯了。
那黑檀木盒子裏頭,都是些精巧細緻的小東西,玉石做的小算盤,桃木刻的小刀劍,鑲着紅藍各色寶石的鎏金如意,縮小版本的薄銀子打造的文房四寶,木刻上漆的古樸的小馬小貓小狗……楊亭撥弄了幾下,卻看見最底下左邊有個只繡着暗金色纏枝西番蓮的灰色小荷包,在這堆花花綠綠的小東西裏頭一點兒不起眼。
楊亭好奇心大起,就單單挑了這小荷包出來細看。這小荷包也不似一般年節下給孩子玩的那種裝着小小的金銀筆錠如意的錁子的荷包,不但顏色不起眼,還是薄薄的扁扁的一點不鼓脹,楊亭隔着那緞子摸了兩下裏頭,猜着裏頭應該是裝的紙張。
等抽開了小荷包上的系帶,果然只倒出來一張疊得細細的小紙張,楊亭想着這大概是寫了吉利話兒給孩子當祝福的罷,誰料展開仔細一看,這薄薄的竟是一張田莊的地契!地契上頭寫的地址居然是平定州附近遠郊某處,而且這田莊面積也不算小,五十多畝的良田加莊子呢,而名字正是楊亭她自己!
大太太粗略看一眼便笑道:「那是你外祖家補給你的添妝呢!雖說當時事出突然,你外祖家也沒空過來,想來這是趁着瑜哥兒的事兒一起順便送來補給你了。這倒也好,省得來回跑兩趟,也省事了。」
楊亭到了這時候,才真切感覺到平日裏人人都說起大太太出身大商賈之家鄭家就滿是羨慕是怎麼回事了。大太太這娘家也實在是生意做得好大!看看這送的禮!她不過是族譜之外的外孫女呢,添妝也添得這樣大手筆,這地契,按着市價折算起來也得兩三千銀子才拿的下來呢!這種普通市井人家三五十兩銀子就夠舒坦過一年,小的官宦人家嫁個女兒嫁妝也就拿出來一二千兩的時代,這份添妝可以老實不客氣的說貴重得很了!楊家現有的田莊鋪子什麼的全加起來,大概也就是三五萬兩的事兒,湖州這鄭家,真真是正宗土豪啊!
大太太仿佛知道了楊亭心裏想什麼——楊亭到底還是沒收住自己臉上那點兒被震撼到了的詫異,只輕描淡寫的笑道:「你外祖家在湖州做的都是水運上頭的生意,湖州離着外頭那片海也不過是一百來里,你外祖家二三十年前順便就把海運的生意也做了,而今也算是做得順當。咱們家這些生意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你外祖家還真是看不上眼,不過當年你爹好歹還是頂着個官宦人家破落戶的名頭,你外祖家沒人走仕途,自古就說的士農工商,這倒也算是勉強門當戶對了。」
楊亭聞言又是呆了一呆,正預備着讓范姨娘把這黑檀木盒子收起來放回去呢,忽而看見盒子角落處似乎還有一張不大起眼的小紙片,便又停下手來將那紙片撿出來,果然,是平定州外圍小城的一間小鋪子的地契,名字卻是楊瑜這個奶娃娃的。這大概是給楊瑜的周歲禮物?
大太太慢里斯條的幫楊亭將兩張地契都折好放進原本那小荷包裏頭,蓋上盒蓋後,連着盒子往楊亭的方向推了推:「這個你自己收起來吧,原本就該早就給你的,只是家裏一直多事,放着放着就忘了,如今正好是你管家了,就自己把這些收起來吧。」
楊亭點頭應了,往窗子外頭喊了一聲玲瓏,玲瓏便進來將這黑檀木盒子收了送回楊亭房裏去了。而今大太太只留着范姨娘近身伺候,兩個大丫鬟喜鵲和百靈都給了楊亭,楊亭房裏就有了四個一等的大丫鬟了。楊亭也怕珍珠和玲瓏兩個年紀大些的丫鬟會跟喜鵲和百靈兩個,在處理家務事上頭有衝突,索性就指着她們年齡比喜鵲和百靈大了些的理由,讓大太太出面賞了個恩賜給她們兩家,放了這兩個出去自行婚配了。
珍珠家裏歡喜若狂,很快就找好了人家將珍珠定下了親事,而今已經是將珍珠接了回家待嫁了。玲瓏家裏商量過後,卻是沒有往外頭找人家,只在楊府家生子裏頭選了合適的人選訂了親,並對大太太說玲瓏成親以後還是願意留在楊亭房裏。大太太和楊亭一合計,覺得這樣也好,玲瓏性子溫和細緻,心氣也不是高傲那種,對着喜鵲和百靈也不亢不卑的,好好培養着,將來讓她漸漸的接手些家事,當個管事媳婦幫輕一下楊亭也是好的。於是玲瓏就又回到了楊亭房裏來了,楊亭將大部分的家事分權給喜鵲和百靈,自己院子裏的事依舊還是交與玲瓏。
大太太見了定了親事的玲瓏,忽而又想起來昨日婆子們打聽過來的一個八卦,楊亭那前未婚夫齊煥,幾日前終於做了父親——那位嬌滴滴的齊三少夫人給他生了位嫡長女,然後不知道怎麼回事,這兩位新晉父母卻是在孩子洗三當日吵了起來,據說吵得甚是厲害,小小姐的洗三盆子都被打翻了。陳家那邊很快也知道了,居然是陳夫人自己親自趕到了齊府,二話不說,劈頭就甩了齊三公子一個大耳光。齊三公子那裏受過這樣氣,當下就推開來勸架的眾人,收拾收拾就離家出走了。當然,齊家肯定是要讓齊煥對陳家低頭的,齊煥卻是忽然就硬脾氣起來,堅決不肯低頭。聽說那齊煥到了今兒還不肯回家,依舊在城西某間茶樓上頭的客棧住着呢。
這種事兒,大太太當然不會讓楊亭知道的,雖然她自己聽了覺着甚是解恨,暗暗笑了好一回。生女兒也好,吵架被打也好,離家出走也好,都是齊家那些人該得的!曾經那般的絕情,那般的攀高踩低,而今這就是報應!
大太太暗想,楊亭也是個心大的,從來不去關注齊家那邊的事兒,這就很好——其實是大太太誤會了,楊亭那是前世當個性子冷漠的現代人當久了,來了這世快兩年了,還是沒改掉那性子,除了身邊這些熟悉的人外,她還真是懶得去關注其它事兒。而且前未婚夫這種生物,早在楊亭字典上打了大紅叉叉的,楊亭對這人一點印象沒有,何來的關注?
楊亭用過了晚飯又稍坐片刻後,就告退回了自己房裏。大太太也不留她,只叮囑她要儘早處理好鋪子裏頭的事兒,提前抽出幾日的時間來籌備楊瑜的抓周宴,那日要請族中人前來的,須得辦得熱熱鬧鬧的才好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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