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雨將頭點得如同雞啄米。墨子閣 www.mozige.com
范雨發現梅武堂進了廚房後,居然圍上了圍裙。
這!
他這是要親自下廚嗎?
據梅霖說,她爸梅武堂可是個大老闆,專包工程的,據說,跟本地許多大人物都認識。
大老闆也下廚?
大老闆也親自做飯?
范雨忽然覺得,看上去,自己未來的這個丈母爺,似乎沒什麼架子嘛。
他看到梅武堂跟自己說話的時候,不笑不開口,心裏的緊張,倒是減少了許多。
范雨拍了拍自己坐的那隻沙發,示意梅霖坐過來。
梅霖就坐了過來。
她半靠在沙發上問范雨:「怎麼了?」
范雨低聲道:「我覺得你爸爸很和氣哎,一點架子也沒有。」
梅霖笑道:「喂,你見過有哪個老闆,或者領導回到自己的家裏,還端着架子的?有嗎?電視上有沒有演過?」
范雨搖了搖頭:「那倒是,好像沒有。」
梅霖捏了捏他的耳朵:「那不就得了,男人的架子是擺給外人看的,回到家裏,就得放下,知道嗎?」
范雨點點頭:「嗯,知道。」
他知道什麼呀。
他一不是老闆,二不是官,他又不知道端架子是什麼滋味。
這時。
向幼晴從廚房裏端了一個菜出來了,范雨遠遠地瞄了一眼,似乎是肉末釀苦瓜。
他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這菜。
好吃。
向幼晴把那盤菜往餐廳的桌子上一放,又進了廚房,不大一會,又端出一個菜,范雨又看看,是魚。
以他1.5的視力確認,絕對是魚。
不過,不是整條的大鯉魚,而是小條小條的禾花魚。
范雨第一次上門,不好意思過去,如果是他自己的老媽煮菜,他早過去捏上一條魚,跟個小饞貓一樣,吧嗒吧嗒啃上了。
就在這時,門鈴一響,梅霖家又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穿紅色夾克的中年男人,另一個是位三十來歲西裝男子。
兩個人進門也沒換拖鞋,而是直接跟聞見來人聲後,從廚房裏出來的梅武堂寒喧了起來。
紅夾克從口袋中摸出煙來,滿面帶笑,先給梅武堂敬了一支:「梅老闆,抽煙,抽煙。」
范雨覺得那個紅夾克的笑容,很像范偉對着趙本山笑的那個樣子,他又看看那個西裝。
那個西裝也是滿面帶笑,西裝的煙掏得慢了一點,被紅夾克搶了先,他只好接過紅夾克的煙客套着:「陽老闆,發財,發財。」
西裝自己的煙也朝梅武堂與這個叫做陽老闆的紅夾克男子遞了出去,不過,兩個人都沒接他的。
他的煙敬得慢了一步。
一輪煙敬完。
紅夾克與西裝都摸出了一個紅包,遞給梅武堂道:「梅老闆,生日快樂。」
「表哥,生日快樂。」
此時,范雨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他不知道今天是梅武堂生日,他也沒準備生日紅包,范雨看了看梅霖,意思是你爸生日為什麼不告訴我?
梅霖扯了扯他的衣服,低聲道:「我爸的小生日,你不用管。」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過去給那三個人敬煙,還是怎麼樣。
他不認識這兩個人,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們。
范雨決定暫時不動,就站在沙發前面,觀察觀察情況再說。
這。
也是他在那兩個人一進門後,所能做出的最好判斷了。
梅武堂笑着把紅夾克的煙夾在另一隻耳朵上,搓了搓手道:「老陽,小季,你們先坐一下,廚房還有個菜,我先進去看看。」
兩個人同時客氣着:「好,好好。」
梅武堂進了廚房。
范雨看到。
梅武堂口中叫老陽的紅夾克與叫小季的西裝男把目光都投向了自己,他忙朝那兩個人點了點頭。
同時,已經摸在手中的那盒芙蓉王就朝已來到沙發這邊的兩個人敬了出去。
那兩個人也不知道範雨是什麼來路,一時不知道怎麼稱呼,只是同時笑着,客套着,接過了范雨的煙。
接了,就是給了范雨面子了。
也許。
人家是看在他也同是梅家客人的份上,才接的。
梅霖也不跟這兩個人打招呼,只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那個紅夾克倒笑着主動跟她打了聲招呼:「看什麼電視呢?打的這麼熱鬧。」
他開口問。
梅霖不能不答。
梅霖輕輕一笑:「嗯,武打片,倚天屠龍記。」
那個西裝打量了一下范雨,他的目光落在范雨那件最好的休閒外套領口上時,恰好與范雨看着他的目光對視了一下,西裝就笑着從懷裏掏出一張名片,雙手捏着遞給范雨:「泰康人壽季明,初次見面,請多多關照。」
范雨接到了他有生以來別人發給他的第一張名片,一時之間,心情倒十分激動。
他趕緊雙手接過那張名片,並朝泰康人壽季明欠了欠身。
范雨雙手捏着那張名片看了看,也沒細看,只看了經理兩個字,就確定了,季明原來是經理。
季經理。
范雨覺得有點不自在,他不太適應這種環境,都是陌生人,而且,明顯這些人的氣場要比他大得多,這,讓范雨頗有點拘束。
梅霖注意到了他的情緒,她用目光示意范雨,坐下,坐下。
范雨就坐回了沙發。
梅霖從她那張沙發站了起來,像剛才跟范雨說悄悄話那樣,挨着他,坐到了他的身邊。
她的動作落在老陽與季明兩個「老江湖」的眼裏,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以及她與范雨的關係。
老陽打量了一下范雨,見范雨有點侷促,他就站起來去了廚房,邊走邊大聲嚷着:「梅老闆,做的什麼好菜?」
梅武堂在廚房呵呵笑道:「也沒做什麼,都是家常便飯。」
老陽去了廚房。
剩下一個季明,他主動跟范雨聊了幾句,聊了聊天氣,又問了問范雨的職業。
當他知道範雨是個理髮師後,就順着范雨的話茬道:「你看看我這個頭型,是剪平頭好?還是剪短碎更好一些?」
說起這個問題,范雨倒不拘束了,他最近手藝突飛猛進,眼界也拓寬了許多,關於髮型上的問題,也積累了一些個人的見解與經驗了。
於是。
范雨就依據季明的頭型,給他提了幾個意見。
其實,范雨也是胡說八道。
其實,季明也就是逗他說說話,讓他放鬆一下而已。
但是,當季明看到范雨說起自己的職業時,掩飾不住雙眼的亮光與話里話外的自信時,季明覺得,自己的情緒似乎也被這個神采飛揚的小伙子感染了。
季明就覺得這個小伙子挺精神,也挺有親和力。
這時。
向幼晴從廚房裏端了兩碟辣椒醬出來了,她把醬放到餐桌上,過來客廳招呼道:「吃飯了,過來吃飯了。」
吃飯。
早吃早回去。
范雨跟在梅霖後面,走到餐桌前,老陽已經坐在靠牆的餐椅上了,季明挨着他坐了。
梅霖把他倆旁邊的兩張椅子拉了出來,讓范雨緊挨着自己坐下,她把靠廚房那邊的兩個位置,留給了自己的爸媽。
向幼晴也坐了下來,用湯勺從桌子中間的一鍋湯菜里,舀了一點熱湯澆在兩隻醬碟里,拿筷子拌着。
梅武堂則去酒櫃裏取了一瓶白酒出來,又拿了四隻酒杯,他擰開瓶蓋,倒滿杯子,朝老陽、季明與范雨面前,一人遞了一隻。
范雨趕忙欠身雙手接了。
梅霖扯了扯他的衣服:「坐着就行了,別老是起來。」
梅武堂意味深長地看看自己的女兒,笑着對范雨道:「坐着,坐,不要起來,別拘束,別客氣,我給你們介紹一下……」
他先介紹了老陽,老陽是他現在的合作夥伴,也是他當年提攜帶出來的一個朋友,兩人關係相當不錯。
接着,又介紹了一下季明,季明跟梅武堂有親戚,是親戚關係,季明是梅武堂一個遠房姨媽家的表弟,平時跟梅武堂私交不錯。
梅武堂又對老陽與季明介紹了一下范雨:「這一位是……霖霖的朋友。」
梅武堂雖然省略了那個男字,不過,老陽和季明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什麼朋友。
明明就是男朋友好嘛!
范雨左手捏着那隻酒杯,打量了一下桌子上的菜。
一大盤子辣椒炒小魚,一大盤子肉末釀苦瓜,一碗肘子肉,一碟蒜蓉炒菜心,中間,一大鍋湯菜——牛肉芹菜加粉條蘑菇肉丸子,另外,鍋里還放了一隻菜撐子,上面放着一碗芋頭扣肉。
哇!
大餐呀!
一桌典型的農家大餐。
看來,即使梅武堂生意做得很大,他依然還是保持着骨子裏的本色,就連飯菜,也依然大碗大碗的,那麼樸實接地氣。
其實。
梅武堂也可以請在座的所有人去五星級飯店裏去吃,沒問題,掏錢的時候,他絕對眼睛都不眨一下。
梅老闆。
有錢。
可是,今天他過一個小生日,卻選擇了在家裏招待客人。
這其中的意義,范雨並不懂。
不過。
老陽與季明懂。
他倆能在梅武堂家裏吃飯,哪怕沒有這些大魚大肉,僅僅就是炒個醋溜土豆絲,炸盤花生米,他倆也會感覺很高興。
也會覺得,比在五星級酒店更有意義。
梅武堂在自己家招待他們,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梅武堂是把他們當成自己人的。
梅武堂端起酒杯:「來,大家一起舉杯,喝一盅!」
范雨連忙跟着他舉起了杯,看見梅武堂三個人都幹了杯中酒後,他一仰脖,也把自己的酒幹了。
哇!
這酒。
不是一般的烈呀!
火一樣的酒水順着范雨的喉嚨流進了他的胃裏,辣得范雨偷偷吐了吐舌頭。
梅霖抿嘴笑着。
向幼晴挾起一根釀苦瓜,放在范雨的碗裏招呼他:「嘗嘗這個苦瓜,我釀的。」
好吃。
丈母娘做的菜,當然頂呱呱。
梅武堂連着敬了三杯酒,這是規矩。
三杯下肚,范雨覺得這酒,倒沒有第一口那麼沖了。
看來,一個人腸胃的適應性也是極強的。
老陽滿面紅光,看上去,臉上的笑容比他自己過生日都要更加開心似的,連眼角眉梢那些細細小小的魚尾紋都笑開了,他端起酒杯,對梅武堂敬着酒,說着祝福與吉祥的話:「來,老梅,祝你生日快樂,越來越年輕。」
開玩笑。
誰不想越來越年輕,誰都不想老,老陽的話讓梅武堂挺高興,兩個人一碰杯,「嗞嗞」兩聲,都幹了杯中酒。
待大家吃過幾口菜,季明也趕緊舉杯敬梅武堂,他那張白白淨淨的麵皮,此時雖然喝了幾杯烈酒,卻沒有像老陽那樣泛紅,卻變得有點黃了。
季明的話乾淨利索:「表哥,生日快樂。」
梅武堂點着頭,一張乾瘦的臉上,因為帶了笑容,看上去倒像秋天的枯枝因為風的緣故變得十分生動了。
他端着酒杯,跟季明碰了碰,兩個人同時一飲而盡。
范雨就有點坐不住了。
他們都已經敬過梅武堂了,怎麼說,也輪到他范雨了,范雨就在心中醞釀了一下該說的話,嗯,就這麼說。
他看見梅武堂和季明的杯子還是空的,忙有眼力見地給他倆斟滿杯中酒。
兩個人同時用手虛託了托杯身,以示禮節。
范雨舉起自己的杯子,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臉被酒蒸得紅紅的,看上去倒有三分憨態了:「叔叔,我祝您福如東海長流水,壽比南山不老松,祝您生日快樂。」
哈哈!
原來。
范雨精心準備了一下的祝福語,就是這兩句呀!
當這幾句如同炒豆粒般嘎嘣脆的話從范雨嘴巴里蹦出來後,一桌子人都笑了。
梅武堂笑着沖他擺了擺手,示意范雨坐下。
向幼晴瞥了老陽與季明一眼,然後轉而對范雨道:「就坐着吃,別老是站起來,到了這兒,隨便一點。」
范雨點點頭。
他會隨便的,但不是今天。
今天,第一次登門,他怎麼能真的拿自己不當個外人,真的隨便呢,是吧!
范雨又挾了一根苦瓜。
向幼晴釀的苦瓜,味道確實好,主要她拌的餡子好,范雨咬了一口嚼着,覺得那個餡子中,除了豬肉,還有香菇,馬蹄,似乎還有米花。
范雨感覺未來丈母娘做的醞苦瓜,比自己的親媽做的要好吃,他三口兩口,將第二截苦瓜又消滅掉了。
梅霖只挾了最小的那一根,她吃苦瓜,不喜歡吃皮,只喜歡吃餡,她的口味愛好,倒跟許多小孩兒極其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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