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麗拿長長的睫毛下,那一對水汪汪會說話的大眼睛又唰唰唰從左到右,然後又從右到左將范雲掃了兩遍。墨子閣 www.mozige.com
這才放他的行。
於是。
范雲拔腳就往對面的那家日雜店走。
果然。
就在范雲走的那家日大店門口的時候,裏面那個胖胖矮矮如同一隻冬瓜般的圓臉老闆笑着朝他歡迎了過來。
一邊笑,嘴巴裏面一邊客氣着,還一邊從口袋裏面摸出了煙:「……今天沒有休息啊,辛苦辛苦啊,來來抽支煙抽支煙,兄弟。」
他這樣一做,讓范雲剛剛準備好的一套說辭,突然之間居然忘了詞兒,一下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但是。
剛才范雲在余麗拿面前可是拍着胸脯保證自己絕對能夠搞定的,那麼,無論如何范雲也要將自己過來的目的表達出來。
所以范雲就伸手向前一推。
表示拒絕。
表示不抽煙。
表示自己過來是另有其事。
但是范雲自己剛才也說了嘛,伸手不打笑臉人,看在老闆笑的這樣真誠的份上,歡迎決定自己說話的時候還是要講究一點,方式方法,不管怎麼樣這些小事情都是屬於人民內部矛盾的問題,有些時候最好還是將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自己只要旁敲側擊的點醒一下老闆就可以了,相信老闆一定是個聰明人,絕對不會跟自己作對,只要自己開口,這個老闆絕對就會照辦,這點自信,范雲還是有的。
所以。
范雲的腦子裏面,如同一架數以億萬倍運算速度的高速計算機那般極快的轉了轉,同時伸出手來指了指冬瓜老闆擺在門口的那些東西。
他還沒開口呢。
那個冬瓜老闆自己說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因為我今天剛剛進了點新貨,在這理貨嘛,所以說就把這些東西都擺到外面來了,佔了一點地方,哎,你放心你放心,我等一下我把我店裏面的東西都安排好了,我就把它搬進去,很快啊很快……最多十來分鐘,馬上就好,馬上就好啊……」
他這樣一說。
范雲沒詞了。
有些人真的是八面玲瓏,天生就是聰明啊,你看范雲剛一伸手他就懂了,他就明白了范雲的來意,並且他懂得絕對不會像范雲所理解的那樣簡單,他懂得甚至於還會更深一些。
因為。
此時冬瓜老闆雖然說表面上是笑呵呵的,裝作若無其事的對范雲說着這一番話,但是他的心裏面早已經罵上了。
當然。
他不是罵范雲。
他罵的是對面報刊亭的余麗拿。
因為剛才他明明是沒有什麼生意,沒有賣貨,所以說他也是一直在看着外面,他是眼睜睜瞅着方雲從對面報刊亭那邊過來的,所以說這個冬瓜就認為絕對是報刊亭的余麗拿使了壞,在范雲面前戳了火,所以說范雲才會到自己店來,管自己的。
他這套縝密的推理十分符合邏輯,而且與真相也基本上是一致的,這足以證明,這個矮冬瓜老闆的頭腦很不簡單。
是呀,他的腦袋瓜子如果說簡單的話,那麼他能夠在這種商業競爭這麼激烈的老廣場中心地帶生存下去嗎?而且他這個店也不是開了一年兩年了,他這個店可是標準的老字號,開了很多年了。
可以說。
如果說追溯到他這個店的歷史以及左右那些門面的由來,那麼他完全可以笑傲江湖,引領群雄。
絕對是站在山頂之上一覽眾山小的那種感覺。
因為在他的兩邊,數不清的店面換了又換,老闆走了又來倒閉了又重開,唯有他這家店,這麼多年了,依然與暴風雨中的一艘堅固的巨輪一樣屹立不倒,可想而知,這個老闆還是有點能量的。
他的能量,而且未必僅僅只是限於他的能夠八面玲瓏,左右逢源。
甚至於。
他的能量可能還來自於某些不為人知的方面,也可以說,他很有可能是屬於那種看上去和和氣氣實際上卻深不可測的一類人。
所以說。
有些時候不能小瞧市井之徒,市井之徒裏面,很有可能也有高人呀。
矮冬瓜當然不會恨范雲,因為他和范雲之間的關係是貓與老鼠的關係,范雲就是一隻貓是一隻法貓,而他呢,處在被管理者的地位上面,所以說相對來說是十分弱勢的,只要范雲給他一點好臉,或者說手下留情了,那麼他的心裏面就會很高興,他就不會說什麼,但是他對余麗拿可不一樣,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同行。
所以。
矮冬瓜表面上滿臉堆笑,心裏面卻罵着對面的余麗拿:「臭娘們兒,tmd肯定是在這個城管面前扇陰風點鬼火了,不然的話,他怎麼會從對面直直的走到自己的店這邊來呢?
我發現有的時候啊,這個老娘們真的是夠壞的,怪不得tmd生不出小孩來,活該,呸!」
其實。
如果說細究起來,往往就能發現,有些時候,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就是如此的微妙。
譬如說。
剛才范雲從對面走過來的時候,范雲還沒有開口說什麼呢,他就已經明白了范雲的來意。
這個明白,倒不足以證明他確實是超乎於一般人的聰明,相信你,如果說是范雲開店的話,如果說看在對面有一個城管走到自己的店門口來,八九不離十他也知道別人是什麼意思了。
這個如果說細說起來的話,應該更接近於一種本能吧,一種嗅覺。
對。
就是嗅覺。
嗅覺很重要。
關於嗅覺這個問題的話,其實說起來,那些挑着擔子沿街川大街走小巷叫賣的流動小販們更加靈敏,他們更加靈活,也更懂得進退。
他們不只是嗅覺靈敏,而且早就練成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一手好本領。
那些小販。
可不得了。
他們不但能一邊和你交易,一邊在秤上面搞你點鬼,能夠把把兩層當成一斤的秤來賣,要把那些確定少量的貨賣給你,而且他們還可以一心二用,一邊搞你鬼的同時,一邊還能看到周圍的動靜。
不要說是城管隊員了。
就算是剛剛從他們身旁路過的一個老人家,手裏面剛剛扔到地下了億隻花生殼,他們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這種本能。
如果說是讓達爾文來剖析,來進入深刻的理論和思索探討一番的話,那麼必然會歸類於他的進化論的範疇裏面。
什麼都會進化的,如果說不進化,那麼就會退化。
退化就意味着被淘汰。
就意味着被拋棄。
說來說去啊,這個問題又回到人類生存學上面了,看來一切還是與生存有關。
說到生存就不得不又要提另外一句話,叫做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這……
感覺話題扯的有點遠,扯到了沒邊沒際的地方去了。
矮冬瓜滿臉陪笑,朝范雲二2次遞出了手中的煙:「……來,抽一支吧,抽一支歇一歇,你們一天到晚的在街上面走來走去的事情也實在是太辛苦了,說實話,你看冬天的時候就冷的要死,等到到時候夏天了吧,又熱的要死……
唉,兄弟說實話都不容易啊,真的,我覺得干你們這一行也是夠累的,很不容易……
一天到晚的在外面颳風下雨之情還不錯,有很多時候做的事情人們還不理解,有有很多人還老是唱反調,我覺得不應該真的,你放心,等下這些東西我馬上就收拾啊,收拾到裏面去……
我必須要配合你們的工作,說實話,因為我有個弟弟也是在你們這個系統裏面上班的,也是干你們這份,所以說平常的時候有些什麼事情我都很理解,真的我很懂的,他經常有的時候會給我說一些問題我都知道,我知道你們幹這一行特別不容易……」
如此知心又貼心的話,說的范雲心裏面倒暖暖的。
可是。
那個矮冬瓜老闆到底有沒有一個這樣的弟弟還是兩說呢?誰知道他說的是真是假,像這種做生意的人最後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了,說不定他那個弟弟是在憑空捏造出來的,也未必可知。
不過。
即使是他憑空捏造出來一個弟弟,再加上這麼一段長長的謊言,但是他的話畢竟是安慰的,那種和風細雨般的溝通和交流是喜歡與你推心置腹的探討一些東西,所以說聽在范雲的耳朵裏面還是感覺到很舒服的。
像范雲這個年紀的小伙子,一般情況下大多數人都是順毛驢,通常情況下你在跟他們交流的時候,必須要順着他們的毛往上捋,而不能膩毛,膩着毛的壞,把他們惹毛了他們就會發火,就會生氣,就會暴跳如雷,很有可能就會和你搞起來。
矮冬瓜是什麼人啊?久經江湖之人啊,老江湖了,什麼事情他沒見過什麼人,他沒打過交道,什麼事情他不懂啊?
對不對?
所以說就剛才說的這幾句話,就能夠讓范雲心裏面很高興了,他既然這麼說,范雲自然也要賣他的面子,對不對?
人和人之間的面子都是互相給予的,既然他過來了,矮冬瓜已經說了這樣的話了,也就是等於他給了范雲面子了,那麼這個時候范雲當然也要給他面子。
於是范雲就點點頭。
他點頭,但是他並沒有接矮冬瓜的煙,因為范雲戒煙了,如果說他接過那隻矮冬瓜的煙,就證明他接受了矮冬瓜遞過來的糖衣炮彈,而且這個糖衣炮彈是引誘他不能堅定自己立場的,這,范雲絕對是不做的。
范雲搖了搖手:「……謝謝,我不抽煙,我不抽煙,謝謝啊……」
那個矮冬瓜老闆的目光早就已經在范雲開口的一瞬間瞄上了范雲的牙齒。
他雖然不信范雲沒抽過煙,因為范雲的牙齒畢竟還是有一點點抽過煙的顏色,即使是他已經洗過了,但是那種因為以前的時候抽煙所留下來的煙漬,多多少少還是有那麼一點點的,也就是說犯人的牙齒並不是完全潔白的,而是帶有那麼一點點的微黃。
通過這一點矮冬瓜就知道範雲其實是抽煙的,但是現在范雲不接自己的煙,那就證明可能犯原因不想出,或者說他有他自己的理由,那麼他也就不好再強勸了,有些事情再一再二不可以再三。
但是察言觀色的本領他還是十分擅長的,他通過范雲臉上的表情就知道剛才自己的話是很有效果的,因為范雲臉上是帶着那種意思是若有若無的微笑的,那次微笑的意思,是兩個人互相之間達成了某種默契和理解。
這就夠了。
這樣難道還不夠嗎?
矮冬瓜走到店裏。
三秒鐘之後,他又從裏面出來了。
這時他的手裏拿了一瓶飲料,這瓶飲料看上去比他剛才敬給范雲的那支煙,更像是一枚糖衣炮彈,因為那是一罐紅牛。
紅牛牌糖衣炮彈。
日雜店的老闆矮冬瓜笑眯眯地將紅牛遞給范云:「來,兄弟,喝一罐飲料吧,辛苦了,辛苦了,你們一天上班,你看……連口水都可能都還沒喝呢,說實話也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范雲連忙搖了搖手。
那個矮冬瓜一張油汪汪的,臉上那些看上去好像冬瓜毛一樣的細刺,此時一根根倒都豎了起來,漱完之後,他的臉也變得稍微有那麼一點點紅了。
矮冬瓜嚷道:「哎,兄弟,喝口水也沒關係嘛,對不對?你這個東西有什麼要緊的,我跟你說我那裏面多的是,我都是買的話,我都是從一箱兩箱這樣子買,買回來……你這……你這就不要跟我客氣了,對不對?這又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那小玩意兒嘛……
來來來拿着吧,拿着吧,說實話你們一天上班走來走去的值錢,為人民服務對不對,我們這些人民也多少的對你們給點關照應該的嘛,大家都是彼此照顧的,對不對?我們都是一個大集體的人,是不是?
都是鄉里鄉親,都是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哎,兄弟姐妹你說是不是啊?
說句不好聽的,如果說哪一天我到外面去走到你們家門口了,渴起來了,我去你們家要口水喝,你會不給我嗎?你肯定也會拿水來給我喝,對不對?哎,拿着拿着……別再客氣了……」
他的一番話。
說得讓范雲無法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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