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中的塵埃 第二十四章 燃情 上篇
空間的磁場將兩個人鎖定在這小小的馬路上，沒有歡呼雀躍的重逢，只有淡淡的相互問候，彼此之間那一次次的過往畫面在兩個人心裏不停閃現。一窩蟻 www.yiwoyi.com一個本以為要相忘於江湖，一個也以為此生必不能相見，然而此時的相遇就像是經歷磨難後的重生，不是江湖再見，是江湖再相見。
兩個人此時在心中都燃起對自己情感的渴望，如果真的是此生不遇，那就各自相忘，各道安好。只是有時候人的緣分是註定的，不管你在哪裏，她就在這裏，你和她總會不期而遇。讓彼此之間原本懵懵懂懂的，或者不明不白的情愫，像花蕾一樣綻放。
兩人都覺得有點尷尬，又不知道用何種方式來表達此時的心情，都小心呵護着這奇遇般的機緣。
念國覺得自己壓抑在心中的情感奔流不息的衝擊着心臟，從未有過的情愫讓他感覺手有些麻木，腦子裏短短數秒的時間把這輩子能想的詞語都過濾了一遍，組織後又拆散，拆散後又組織，但是都覺得無法說出口。
最後只用了一句簡短的話語來代表自己的所想，「我能再來看你嘛？」
平實而又簡潔，但是話語裏充實着對美娟的無比的眷戀，而又顯得小心翼翼。
美娟現在情況不比念國好多少，止不住的眼淚就已經完全出賣了她。不知曾幾何時，這個少年已經站立在她內心的深處，種下了一顆無法忘卻的種子，只是每每的錯失，讓這顆種子在心田裏默默的潛藏着。
千般尋你不知處，遇得春雨才顯身！自己的內心一直在尋覓那一絲的契機，好像總有個模糊的懵懂的愛意在徘徊，只是因為種種才深藏在心底深處，自己都不得而知它是什麼，它在哪裏。只有在特定的時間和空間將所有的記憶和回憶串聯在一起，情不自禁的潸然淚下的時候，那純情的淚水就像是春雨灌溉着心田那荒蕪的愛土，將心間那顆種子給滋潤，慢慢的破土而出蔓延到心房的壁壘之上，用強烈的愛意衝破，撕裂那一層心的阻隔，充滿心房，靜待花開。
聽到念國的話，美娟依然淚下，但是淚水是甜的，露出一個無比燦爛的微笑。微笑，淚水兩個不相稱的表情，此時卻完美的融合在美娟的臉上。
「嗯，我等你！」美娟連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就說出這幾個字，只是覺得就應該這麼說，自然而然。
念國的臉上此時浮現那憨厚的微笑注視着美娟，想了想掏出他那塊粗布湛藍色的手巾，我看着他那粗糙的大手，想了想伸出手就要接過來。兩個人的手輕輕的碰在一起，這是第一的接觸，手指尖相互傳遞着感覺讓兩個人手都一抖，一個是小心翼翼，一個是嬌羞，手絹在不默契的手中突然飄落，念國眼疾手快一把又接住，這次沒有小心翼翼的遞上前去，而是大膽主動的塞到美娟的手裏。美娟的臉上瞬時紅起來，看起來像盛開的杜鵑花。
「照顧好自己，等我！」念國有點戀戀不捨，但是後面那麼多人看着，她不想讓美娟有任何的難做。趕緊收拾依依不捨的心情，錯身就從美娟的身邊走開。
美娟就這樣慢慢轉身注視着念國的離開，眼裏盡然全是不舍，此時那個背着箱子的男人的背影深深的刻畫在她的心頭上。
四五個女兵都看着這幕場景，雖然是只是短短几分鐘，但是都覺得浪漫的讓人心碎。小賈此時覺得好像這個場景還沒看夠，仔細打量着這個大男孩，看起來好像二十來歲的樣子，濃眉大眼的，臉上線條分明，個子雖然不高，但是渾身看起來很結實，背着個偌大的箱子，但是腳步非常的穩。
念國此時有點忐忑迎着她們過去，覺得是美娟戰友，自己不能視而不見，就坦然的帶着微笑走過去，點點頭示意着。
一群女兵看到後都竊笑的看着他，小賈此時憋不住了，「阿哥，你們好不容易見面，怎麼不多聊一會呀。」
念國聽到心裏一陣窘迫，但是又不好意思不回答，肌肉有點僵硬的擠出一個微笑，「今天有事，下次吧！再見！」
小賈此時看着走過身邊的老董，還用調笑的語氣對着幾步外的念國幽幽的說了一句「阿哥要常來看我們排長哦！」
念國剛剛吁了口氣，聽到小賈這樣說，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辛虧自己底子深厚趕緊調整平衡，背着箱子快走幾步往營房門口集合的地方走去。
不只是小賈她們幾個在後面鬨笑不止，站在那裏用手巾擦着眼淚的美娟，也在哪裏捂着嘴看着念國的窘態羞笑着。
一大群八卦黨此時怎麼會放過美娟，一個個如狼似虎向着美娟就奔過來，美娟一看這個架勢，趕緊扭頭就往營房跑去。
剛跑進營房，馬上被幾個人堵着床鋪上，彩鳳這個沒義氣的丫頭，此時很堅決的做了叛徒，被迫於無奈，只好稍微簡短的說了下，但是申明大家只是普通朋友，結果引來眾人的齊呼，彩鳳還擠兌我的說道，「哦.....普通朋友呀！普通的追到千里之外呀，我也好想有這種普通朋友呢！哈哈！」
感覺真的是越描越黑，只能瞪了她們一眼，美娟氣急敗壞嗔怒的說道「我們真的是普通沒有，信不信由你們！」
「信，我們都信，哈哈，相信你才見鬼了，你看你臉紅的。」小賈放下平時的乖巧的模樣，加入反派的角色，不依不饒，美娟都氣的眼圈都紅了。
彩鳳看見這樣怕是真的要急眼了，趕忙上前挽着我的手「好了，好了，大家不都是在關心，羨慕你，從來也沒見過你這樣急眼的。我們都不說了，再說下去，你怕會是想我們搶走他了吧。」
「你去搶呀，搶走了才好！」我氣的口不擇言，說出去才發現，這不就坐實了他是我的了嘛，天啊！
一群人聽後，哈哈大笑。倒也沒在為難我，嚷嚷着去洗澡，趁着澡堂還沒關門。
隨後大家收拾了一下，都去洗澡，現在的澡堂已經很有秩序了，大家都分批的洗澡，很難有第一次那種盛世的規模了。
沐浴溫熱水簾下，感覺全身的寒氣被沖刷一空，閉着眼睛感受流水的沖洗，心裏卻是火熱的掙扎。現在的我該怎麼辦？感覺前有狼，後有虎，現在還來個山大王。李營長哪裏我是決計不會屈服選擇的，因為自己決計不會成為任人擺佈的玩偶；劉工起碼是自由的戀愛的對象，各方面的條件都挺不錯的，是個看起來可以託付終生的對象；而現在這個山大王的出現完全打破了這種想法，他是讓我感覺處於本心的那種牽絆。
原來感情的事情真的好複雜，好複雜，惱的我邊洗頭髮，邊拽頭髮。發現我自己怎麼變的那麼複雜，變得好像朝三暮四的，心裏又是矛盾，又是苦惱不已。怎麼辦？我最終還是決定寫份信回去問問阿媽，阿媽以前那麼漂亮，也有很多人追求，看看阿媽能給我出什麼注意。他們都晾在哪裏把，這段時間先誰都不接觸，等有了主意再說。
剛想着這個注意蠻好的，突然又覺得，是不是我會錯意了呢？念國哥只是和我真的偶遇，只是關心我而已。那為什麼偶遇會跑來這裏呢，不對，我怎麼能又能確定他是特地跑來的呢？別不是自己會錯意了吧！想到這裏我快瘋了，心亂如麻！使勁的在水下搖着頭，髮絲上水，都濺到彩鳳身上。想了想，覺得彩鳳也許可以傾聽我的訴說，給我出出主意呢？真的是有點病急亂投醫的前兆。
就這樣一場紛擾的沐浴結束了，結束後我特地找了彩鳳一人，對大家說出去散散步。
彩鳳知道我有話要對她說，很意會的挽着我，兩人就到了廠里的小馬路上散步。
我手搭在彩鳳的手上，轉臉看着她很認真的說道「鳳，我能相信你嘛？」
彩鳳看我少見的嚴肅的這樣說，也很認真的說道「姐，如果你有什麼想說的，你放心，如果有第三個人是從我嘴裏知道半個字，我全家不得好死！」
我趕緊捂住她的嘴「不許亂說！」
她朝我很堅定的笑笑，我就簡單把心裏的對這個人的苦惱說了出來，發現說出來後，我輕鬆了不少。
「姐，如果你讓我出主意，我真的還不好出。我家裏從小就男尊女卑，就沒怎麼把我當人看我，否則我也不會放着家裏不住，一個人偷偷的去報名下鄉來。所以我對男人其實都蠻恨的，而且也沒有經歷過感情。不知道怎麼說，真要是讓我說，我可能比較現實，總要找個疼我的，愛我的，最好能過的生活好點。劉工我覺得蠻符合物質條件的，你的那個念國哥蠻符合精神條件的，至於李營長我覺得初衷也許並不壞，但是他們這樣做，好像蠻卑鄙的，我也贊成你不要考慮。其他的我也說不上什麼，對於感情的事情我比你還白紙一張。不過，我覺得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有時候也要順着本心。」彩鳳說道最後有點苦笑的對我說。
我想了想她說的我都想過，確實她也沒經歷過，我問她只是單純的想解脫一下一個人的頂不住的壓力，其實是有點自私的。
我們又聊了一會，回房休息去了。
晚上關了燈的房間，我盯着上鋪的床板，心神不寧，每一次想閉上眼睛，腦海里都是浮現出念國哥的身影和笑容，那在路燈下的一幕頻頻閃現，在我最危急的時刻他從來都沒有一絲的顧慮挺身而出。而我為什麼現在要萬般的考慮呢，我真的變得好複雜。想着想着實在困頓，合上了眼睛。
夢境由心生，一晚上我都夢到自己在路燈下，孤立無助的站着，人來人往，模糊的臉龐不時的從我眼前走過，但是當我伸出手去求助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我能抓的住。我無助極了，多希望能有在這時候能夠伸出手來拉我一把，能夠給我一個堅實的擁抱。我無聲的哭泣着，看着所有環繞的我人影逐漸淡去，路燈逐漸暗淡，只有我蹲在那個街角的路燈下等待救贖。
破曉時分我就醒來，感覺枕頭上有一小片淚漬，看着那微光的天際，我發現我逐漸的明悟了。之所以我心裏那麼亂，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有心裏準備，不知道我要什麼！如果真要選擇一段屬於自己的愛情，我又何須那麼苦惱，那個每次在你腦海的里閃現的人，不就是你一直記掛的人，一直是你心裏的那個人。有什麼可以擔驚受怕的樣子，哪怕前有狼後有虎，不是還有那個山大王嘛！對，我的山大王會來拯救我的，我想到這裏，竟然美美的一笑，馬上就閉着眼睛睡着了。
然而這個山大王沒有那麼多的煩惱，只有一個念頭，既然老天都要我和她在這裏相遇，我就是拼了性命，也要娶她做我的老婆。帶着傻兮兮的笑容倒頭大睡，夢裏全是仙女，早上起來哈喇子倒是流了一枕頭。
兩個人，同樣的夜，不同的夢，同樣的決定。
兩個人，同樣潛藏，不同的水，同樣的心意。
地球確實是圓的，走着走着，有着命運牽絆的人，就走到了一起。
一整個星期美娟都是渾渾噩噩的度過的，一整個星期念國都是帶着傻笑度過的，但是一整個星期兩人都是翻看枱曆度過的，感覺時間好像無比的漫長。
終於熬到了周六的晚上，共同期待着明天的約定。
又是在不同的空間，兩個人做着同樣的事情，拿出自己覺得唯一合適的衣服，一個人是軍服，一個人是工服，在哪裏幾乎是同時的熨燙着。
帶着同樣忐忑的心情入睡，帶着同樣的期待入夢。
周日的晨光沒有如期而出，漫天的風雪飄蕩在雲端之下，難得是周日，大家都還在美夢中呢喃，然而美娟卻躺在床上像是要出閣的少女，等候着召喚。這周相約去採辦的人不少，誰都不想放棄難得的外出機會。不到八點半宿舍里就走了一大半人，只剩下七八個人，還沒做好打算的。
小賈和小林很識趣的今天相約一起逛街，因為按照日常美娟要出去，都是主動相邀她們一起，昨天沒有邀約說明，肯定今天美娟有自己的打算。
彩鳳是知道美娟的有約會的，沒有了美娟的逛街，讓這個粘人的丫頭對逛街提不起半分興趣。
足足都等到快九點多了，有人打開宿舍門喊道「龐排長，外面有人找，在大門等着你！」
美娟幾乎是條件反射的一下子站起來，由於個子高，頭撞到了上鋪的床板上，真心的疼。
彩鳳早就醒來，側身躺着，聽到撞擊聲，探下腦袋來，捂着嘴笑道「你要不要那麼急，讓他多等會又不會死，真是沒出息！」
我邊揉着腦袋，邊轉身看着她，沒好氣的羞怒道「死丫頭，羨慕了吧！」
但是卻從彩鳳眼裏看出些許的失落，馬上用手擼擼了她的頭，笑笑對她說「回來給帶好吃的！嘿嘿！」
「這還差不多，我要烤饢，還有兩串羊肉。」彩鳳真是給點陽光就燦爛，馬上來勁了！
「好，把你餵胖了，我去稱斤賣！」我對她的趁火打劫行為相當的鄙視。
「趕緊走吧，今天外面下大雪，別把你的情郎給凍成冰郎了！」然後湊過來用只有我能聽見的聲音輕聲說着，隨後眉毛翹起來做了個怪臉給我。
我哼了一下，又照了一下鏡子，趕緊跑出去。
雪花被北風吹的四處亂飄，我圍着一根紅圍巾，在白色的世界裏穿行着，像一抹火熱在風雪裏前行。雪花打在臉上卻感覺不到那麼寒冷，轉到通往門衛的大路上，我可以說是小跑的奔走的。馬上快到了，又覺得自己好像不太矜持，放緩腳步，調整呼吸，不徐不疾的來到門崗。張望了一下門崗內，沒有發現念國哥，這時才想到我們屬於軍管單位，是不讓人進門崗的，只有同組織的會讓在門崗等候。將出門條遞給了哨兵，我出門後，在大門口就看見他依靠在前方的樹下。見我出來，馬上走了過來。
今天他穿的很整齊，嶄新的淡藍色工作服，帶了一個翻絨的軍裝冬帽，沒有帶圍巾，雪花都飄散在領脖附近了。
他的眼神很熱切，注視我體貼的說道「阿妹，不好意思來晚了，想着你難得周末，稍微讓你多睡一會。」
我靦腆的笑笑，然後看他一隻手捂着肚子，擔心的說道「念國哥，你冷不冷？是不是凍着了？」
他憨憨笑着，一隻手在哪裏擺了擺，「不冷，不冷！」然後捂着肚子的手竟然去解開衣服。
這可把我嚇到了，後面還有哨兵站着呢，他這時要幹嘛呀！我又是不解，又是羞怒！
結果他從懷裏掏出一個布包，然後一層一層的解開。我好奇的上前，也藉機擋住哨兵的視線。
結果他從裏面掏出兩個烤紅薯，嘿嘿呲着牙傻笑到「還熱着，趁熱吃！」
我的印象中，他總是很淡然的，不喜歡言語，第一次見他是如此的傻兮兮的模樣，又好笑，又好氣。
第一見面結果帶了兩個烤地瓜，真夠可以的。但是我的心是甜的，雖然不知道他從多遠帶過來的，但是那麼冷的天，揣在懷裏就為了給我帶兩個熱的地瓜，讓我覺得心是蕩漾的。
趕緊拿了一個，然後拽着他往前走，回頭看見哨兵在哪裏雖然姿勢挺拔，但是臉上卻有着奇怪的笑容。
我大囧，念國哥還真是......笨的可愛。
兩人沒有多說什麼，用手剝着紅薯皮。然而這個笨的可愛的男人，自己沒帶手套剝的很麻利，然後吃的很歡快，還傻兮兮對着我笑，讓我快吃。卻沒注意到，我帶着手套，剝起來好吃力呀，剝了半天才撕開一個角，最後心裏咒罵着這個沒有眼力勁的笨熊，帶着微笑惡狠狠的連皮帶瓤一起咬着。
就這樣風雪中兩個人緊挨着，吃着紅薯，不緊不慢的走在皚皚白雪的大道上，體驗着初次的約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