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櫻猶如坐在雲端一般,暈乎乎地跟着小周走出去。
目光無意地掠過小周,劉櫻眨了眨眼,這是怎麼回事?小周的耳朵為什麼會變紅的?
好奇地看了又看,劉櫻很確定,小周的兩隻耳朵,已經變紅了。雖然耳朵被頭髮遮住了,但是劉櫻非常肯定,那耳朵,現在是通紅的。
「那個,小周,你的耳朵為什麼這麼紅?」劉櫻忍不住問道。
什麼,小周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他反應過來,馬上就是一頓。然後,開始靜默,既不出聲,也沒有繼續往前走。
這是什麼情況?劉櫻很迷惘,她站在小周身後,不斷地用迷惘的眼神看向小周的兩隻紅耳朵。
「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天一整天都覺得耳朵熱熱的,原來是因為變紅了啊。」過了十秒之後,小周才反應過來,用平淡的聲音道。
雖然小周已經儘量把語氣放得很淡然,但是劉櫻仍然聽出了裏面的那一絲尷尬和彆扭。
好像耳朵發熱,就會變紅的。劉櫻傻愣愣地答了一聲:「哦」便繼續跟着小周走。
沒聽到劉櫻繼續提問,小周暗地裏鬆了一口氣。他現在,覺得自己的臉也很熱,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變紅了……
可是剛走了兩步,小周又站住了。劉櫻抬起頭,看到小周正在輸入密碼。
進了門。劉櫻握着茶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茶。
這是小周泡的功夫茶,泡茶的時候,小周整套動作行雲流水一般,劉櫻雖然心中有事,但還是看呆了去。
小周在旁陪着喝茶。他掃了一眼劉櫻。見她正在發呆。裊裊上升的蒸汽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些虛幻,還有一絲脆弱。
看到這個樣子的劉櫻,小周又想起,剛才在小區前舌戰兩個女人的劉櫻。他怎麼也想不到,那個有些弱弱的劉櫻,竟然會有這麼大的氣勢,罵起人來。簡直是氣勢如虹。那兩個被罵的人,根本被說得一句話也反駁不了。
她的聲音又響亮又清脆,說起話來乾脆又利落,裏面歪理一大堆,可是偏生又恰好戳中了那兩個女人的死穴,看起來——小周嘴角又忍不住揚了起來,看起來。說不出的可愛。
劉櫻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看向小周,見小周正微微笑着,不由得一愣。
這還是那個淡漠的小周嗎?他最近到底有什麼喜事?竟然連着笑了兩次。難道是談戀愛了?
「小周——,小周!」小周回過神來,見劉櫻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於是連忙收斂起臉上的笑意。故作認真地看向劉櫻。
劉櫻端詳了小周一會兒,忍不住問道:「你最近有什麼喜事嗎?」
嗯?小周一臉不明白地看向劉櫻。
「我看你今天的心情似乎很好。一直在笑。所以我想,你是不是有什麼喜事。例如,談戀愛啊什麼的。」劉櫻道。
聞言,小周差點老臉一紅,他極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緒,搖搖頭,簡短地回道:「沒有。」
沒有麼?劉櫻又仔細地看向小周,見小周臉上竟然有淡淡的紅暈,這下是徹底地呆住了!
看到劉櫻的表情,小周心中叫糟。他有些緊張,一下子想不起來該怎麼做,才能從這尷尬地境地中抽身。想了想,他忐忑地岔開話題:「咳,你今天找我,是有什麼事?」
一聽小周這麼問,劉櫻馬上回過神來,臉上的表情也帶上了憂傷以及驚恐。
小周心中暗暗後悔,他不該馬上就提這些事的。
「我那個小老闆,林子楓,被狙擊手開槍射擊了,不過幸好,沒受傷。」劉櫻思緒有些混亂,她也不管小周有沒有聽懂,只是把自己想說的直接說出來,一點也不顧及邏輯性了。
小周不知道怎麼安慰才好,他想了想,試探道:「嗯,沒受傷,很好。」
劉櫻的表情讓小周知道,自己的安慰毫無作用。
「你知道嗎?翟謙大吼着叫我們躲開的時候,我以為目標是我。那時候,我以為我要死了。」說到最後一句,劉櫻終於忍不住,紅了眼睛,淚水也簌簌而下。
縱然死過一次,她還是很怕死。或者說,就因為死過一次,所以她特別怕死!
死了之後,就什麼都沒有了,那個時候,所有來不及做的事情,再也沒有了可以繼續做的機會。這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還是像以往一樣發生着,可是都跟她無關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什麼都做不了。無論是多麼悲傷,也只能默默地看着。
劉櫻害怕這種感覺,存在在所有人身邊,但是卻被所有人無視。所有人的喜怒哀樂,都自顧自地發展着,和她毫無關係。
「你不會死的。」小周繼續道。他說得很認真。
劉櫻繼續無視了他的話,沉浸在自己的思維里,哭着說:「可是,最後射擊的目標不是我。我還是高興不起來,因為受到傷害的,是被我當做了朋友的人。我覺得,這個世界好殘忍,不知道什麼時候,昨天見過的那個人,也許就是最後一次的見面了。」
劉櫻盡情地說着,盡情地哭着。她的恐懼、悲傷、愧疚,全部一起襲來,化作淚水流了出來。
看着傷心地哭着的劉櫻,小周站起身,輕輕走過去,坐在劉櫻身邊,輕輕撫着劉櫻的腦袋,安慰道:「不會的,我們都會好好地活着的。」
「不,我們都會死的。他們有狙擊手,那些狙擊手槍法那麼好,狙擊手段那麼高超,我是根本躲不過的。無論怎麼努力掙扎着要活下去。也躲不過別人出錢雇來的一個狙擊手。好叫人絕望……」
是的,劉櫻恐懼的就是這一點!她發現,只要別人派出了狙擊手,就能殺掉自己。她發現,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笑話。復仇、理想、抱負。一下子變得那麼蒼白。
最讓人悲傷的。不是失敗,也不是向前看時什麼都看不到,而是,向前看,一眼就看到了盡頭,把結局看得非常分明。
聽着劉櫻的哭聲,小周只能一遍一遍地摸着她的秀髮。
劉櫻哭着哭着。哭得暈乎乎的,最後無意識地,伸出雙手,抱住了眼前的「東西」。抱住之後,她覺得很有安全感,於是整顆腦袋都埋了進去,還蹭了蹭。
愣了短短的幾秒。小周回過神來。也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劉櫻。他能感覺得到,劉櫻流在他胸口上的淚水。
過了很久,小周輕輕地動了動,然後伸出一隻手,從劉櫻的膝蓋處繞了過去。小心翼翼地把已經睡着了的劉櫻抱了起來,走向自己的臥室。
把劉櫻放在床上。並蓋上被子,小周也輕輕地坐在床邊。他看着眼睛紅腫,微微皺着眉頭的劉櫻,良久輕輕嘆了口氣,伸出手去,輕輕撫摸着劉櫻的臉龐,擦去上面未乾的淚珠。
他的動作很輕很輕,仿佛正在撫摸着一件很重要的寶貝。
坐了一陣,小周站起身來,走進隔壁的書房,坐在一架鋼琴前,修長的手指放在琴鍵上,慢慢開始舞動。
舒緩寧靜的音樂,在公寓裏響了起來。
劉櫻醒來的時候,有些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她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思維有些混亂。
接着,她慢慢清晰過來的大腦,聽到了一陣悅耳而溫馨的鋼琴曲,於是,她赤着腳下了床,順着聲音走了出去。
走到書房門口,劉櫻定住了。她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仿佛一場夢。
太陽已經跌落在大山上,散發着金黃的餘光,天邊屬於夏日的晚霞,燒紅了一整片天空。窗外的風輕輕吹進來,吹動了搖曳着的窗紗,窗前,一個人正背對着自己,沉醉地彈着鋼琴。
劉櫻站在書房門口,她不敢走進去,她怕走進去了,眼前的一幕就會消失。她靜靜地站着,看着小周背對自己,輕輕地舞動着自己的手指,然後,動聽的音樂傾瀉而出。
《致愛麗絲》,這最後一首鋼琴曲,她聽出來了。
一曲終了,小周緩緩回過頭來,看向劉櫻:「你醒了?」
逆着光,滿天的彩霞太過燦爛,劉櫻看不清小周臉上的表情,她憑想像,認為小周肯定和往常一般,仍舊是一臉的淡薄。
想起自己之前撲在小周懷裏哭的囧樣,劉櫻羞澀地一笑,點點頭:「嗯。醒了。我睡了好久吧。」這般問着,她的目光,再度看向窗外的彩霞。
大概中午的時候自己就來到小周這裏,現在,應該差不多晚上七點了吧。看來自己睡了四五個小時,真夠能睡的。想到這裏,劉櫻忍不住臉上發燒。
想緩解自己的尷尬,劉櫻裝着若無其事地走向小周,伸出手指摸着琴鍵,不自在地問道:「小周你真厲害,還會彈鋼琴。我這可是第一次摸到鋼琴呢!」
「彈鋼琴,可以陶冶自己的情操,也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你想學嗎?我教你。」小周道。
夕陽太美了,晚霞太彩了,劉櫻神出鬼差地點點頭,坐在小周身邊。
就着太陽最後的餘暉,小周向劉櫻講解各個琴鍵,劉櫻學了一陣,剛把後面的學會,又忘了前面學的。於是道:「你能先教我彈一首曲子嗎?就你剛剛最後彈的那首,《致愛麗絲》。」
小周頓了頓,然後伸出手環住劉櫻,捉着劉櫻的手指,輕輕地彈了起來。
劉櫻努力跟着小周的手指跳動,可是她毫無基礎,最後小周只得放慢速度,等着她,帶着她的手指在琴鍵上移動。
一首《致愛麗絲》被彈得斷斷續續,慘不忍睹,可是劉櫻和小周彈得很認真,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中,他們憑着感覺在琴鍵上舞動手指。
感受着自己的手指和小周的手指互相觸碰,在最後一絲晚霞中,劉櫻感覺心中有什麼洶湧而出,那麼急,那麼鮮活,那麼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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