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望凝青深吸口氣,摁了摁了心口,只覺得吐息不暢。文字谷 www.wenzigu.com
「尊上,怎麼辦?怎麼辦啊?!」靈貓已經被袖香和楚奕之的對話嚇得炸毛,它真的沒想到,原本萬無失的計劃居然真的崩盤了。
但這誰能料到呢?容華公主的男寵袖香,在原本的命軌也不過是名身卑如浮土般的侍兒。在容華長公主尚未倒台之時,他是長公主的第男寵,享盡了榮華富貴,卻在改朝換代後毫不猶豫地出賣了容華公主,以容華公主私藏的賬簿換取了線生機。他是典型的牆頭草般的小人物,為了生存能做盡切不仁不義之事。可為何他此時會不顧自身安危,冒着生命危險也要為容華公主翻案呢?
靈貓想不通,望凝青也想不通。
她自認自己也沒對袖香有多好,清淡疏離甚至還不如對待崔九以及楊知廉。
她養着袖香就好似養着靈貓,寡情少欲,亦不輕易動怒——畢竟身為主人,你永遠不會對只調皮的貓兒計較。
而因為知曉原命軌的緣故,望凝青又總是借着教袖香習字的機會,有意無意地給他灌輸些厚黑學的精髓。按理來說,袖香應該會比原命軌上的自己更加自私自利、陰毒狡詐、野心勃勃才對。
可如今這又是什麼情況呢?
「假的做不了真的,真的也做不了假的。」水鏡里,袖香從袖取出個荷包,拆開露出裏面雪白的粉末,「這是我偷偷從公主的妝匣里取出來的珍珠粉,也就是賬本上記載的千兩紋銀斛的南海明珠。公主做事非常謹慎,她不想讓他人發現真相,所以費心將所有『珍珠』都磨成了粉末,但是這種粉,我只是看眼,就知道這是廉價的貝珠而非珍珠!」
袁蒼覺得頭疼極了,他個將門出身的公子哥實在分不清楚閨閣女子所用珠粉的區別,只能道:「但這並不能證明什麼,就算賬上記載的珍珠其實是貝珠,也有可能是你主子被那些行商給欺騙了?」
袁蒼話音剛落,旁的蕭瑾卻是看了他眼,微微搖了搖頭,袁蒼不解,不明白自己哪裏說錯了。
袁蒼並沒有困惑太久,因為下刻,袖香就出聲打破了他的疑惑:「袁將軍,您以為長公主是什麼人呢?」
這個大膽而又無畏的男寵指着裝着珠粉的荷包,半帶譏諷地輕勾唇角:「我自幼在深宮長大,所見所聞皆是天家之物。雖然我不通墨,不擅書畫,但件金飾,我拿在手掂量下就知道是幾成足的黃金,個花瓶,我看眼釉色就知道是官窯還是民窯。宮裏人對我說過,個人的風儀氣度,是用無數真金白銀、絲竹錦緞堆砌出來的。土財主縱使夜暴富,他也喝不出明前龍井和雨前龍井的區別。」
「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榮寵三朝、金尊玉貴的容華長公主?」
袁蒼沉默了瞬,坐在他旁邊的蕭瑾垂了垂眸,但顯然是認同袖香所說的話的。
他也是蕭家傾盡族之力培養出來的名門弟子,正所謂「居移氣養移體」,個人的教養以及品位並不是朝夕就能煉就的。
明珠與贗珠,在尋常人的眼或許並無多少不同,但那極其細微的不妥之處,在他們這種人的眼就像白紙上的墨跡般顯眼。
可,如果容華長公主能輕易看出真品和贗品的區別,她又為何要記下這樣的筆賬?她想掩蓋什麼?
「除此以外,在賬本上的每筆支出,不是西域行商就是海外游商,都是無從追究根底的商隊。」袖香有備而來,眼看袁蒼心生動搖,他立即乘勝追擊,「宮採買應事物都有特定的渠道,皇商便是為此而設立的。就算公主好奇藩外之物,也根本不必由她自己費心記賬採買,她只要說聲,就有大把人將稀世珍寶奉上。」
的確,這實在太過可疑了,但如果不是這名男寵提起此事,他們恐怕會因為容華公主的荒唐之名而無視這些問題所在。
袁蒼暗自思忖,他倒是另有想法比如說,這假賬有沒有可能是「先生」聯合楊老以及崔九同做的?
但如果是這樣,他們又是如何瞞過容華公主的?而那擁有荒唐之名卻是完璧之身的容華公主,又在其擔當着什麼身份呢?
雖然對此感到費解,但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洗刷奕之的污名。
想到這,袁蒼又忽而振奮了起來,眼下是大好的時機,正好可以將先生為天下蒼生所做的切佈告於眾。似先生這般高潔傲岸的不世之才,合該站在眾生之巔受萬人敬仰,而不是備受非議,成為那等心臟之人口曖昧旖旎的風月遐想。
袁蒼身為氣運之子,總是會在關鍵時刻出現讓敵人深感頭疼的「靈光閃」,以他為世界心的氣運會幫助他得到他想要的真相。
他以驚人的直覺抓住了整個事件最為關鍵的幾個命脈。
「傳證人林陌深、楊知廉、崔九,以及鎮國寺懷釋大師!」
袁蒼跟他好友林陌深當初怎麼就沒起死在護城河裏呢?
望凝青非常冷靜地想着。
林陌深如果死了,她就不會為了彌補因果而去幫扶袁蒼;不幫扶袁蒼,氣運之子很可能就會死在安都王的籌謀算計之;氣運之子若死,這世上就沒有能夠威脅到她的存在;她可以另外找人來開創太平盛世,也不至於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
現在,她的房子要塌了,棋局被掀了,袁蒼這沒良心的賠錢貨吞了她的銀子,現在卻還要撂她的攤子。
「尊上!尊上您冷靜點啊!深呼吸,深呼吸!還沒有到無力回天的境地不是嗎?!」靈貓急得拼命用爪子拍望凝青的小腿。
是,的確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只要楊知廉崔九以及懷釋他們能守口如瓶,那就還有挽救的餘地
「原來就是施主您嗎?」
懷釋身穿雪色袈裟,神色悲憫地站在堂前。他朝着眾人行了個佛禮,面上甚至沒有笑意,可那身離世出塵的清湛之氣,看得眾人眼前亮,只覺得塵世光輝盡注在那不染纖塵的白衣之上,映照得青年如蓮上佛子,堂皇光明。
袁蒼見到懷釋的那刻,便難以自制地站起身來,他快步跑到懷釋跟前,竟如孩童般滿懷激動興奮地道:「先生,我——」
「原來就是施主您嗎?」
袁蒼「先生」二字才剛剛出口,悲天憫人的佛子便打斷了他的話,只見懷釋雙手合十,垂眸道:「阿彌陀佛,原來如此。」
懷釋從袖取出枚裹在白色巾帕的方塊,緩緩將布帛掀開,眾人這才看見,那竟是塊做工精良的印章。
印章上刻着堅韌的雪松以及秀逸的蘭草,刻章之人畫技了得,落刀果決,寥寥幾筆便將雪松與蘭草刻得形神具備,栩栩如生。
印章雖然沒有銘字,但以畫見心,可鑑澄明。
芝蘭君子性,松柏古人心。
袁蒼幾乎是眼就看出來,這是先生的私章,他看着那雪松與蘭草,時間熱淚盈眶:「先生」
「貧僧前來,物歸原主。」懷釋語氣平靜,仿佛再無波瀾的死水,哀寂如萬里空山,「袁施主既是那人的弟子,那這枚印章便合該還於施主。至此,願施主勵精圖治,莫忘初心,如她所期望的那般,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輕巧精緻的印章,那般沉甸甸地落在了袁蒼的掌心。
「先生,這是何意?」袁蒼捧着那枚印章,愣怔在原地。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不是您想找的人。」懷釋雙手合十,念了聲佛語。將印章交給袁蒼之後,他就仿佛放下了什麼般,整個人都變得不同了起來。若說先前的他像那鍍金的佛像,滿身璀璨光明之姿,那此時的懷釋便如同包玉的頑石,木訥而又古拙,內斂而又莊重,「貧僧慚愧,雖潛心研習佛法多年,卻始終與佛魔的邊緣徘徊不定,心向佛,卻魔根深種,放不下,也看不開。」
「貧僧為體悟塵心而入世,為斬斷俗緣而來此。可虛名惑人,佛心太高,錯將鏡花水月視作人間偏執。是袁施主的『先生』點醒了貧僧,她用自己的生問道青雲,質問漫天神佛,與她相比,貧僧自慚形穢,自愧不如。」
「是她讓貧僧明白,浮華虛名皆塵土,她生於十丈軟紅,以百姓為脊骨,紮根腐土朽木,開的卻是盛世山河的花朵。」
「貧僧想渡眾生,不料卻被眾生所渡。」
他執着至今的那些東西,與容華長公主相比,簡直是不值提的小事。
如今,對容華長公主的判決已下,無數百姓為此拍手稱讚,景象奔走,可他想的卻是那人伏案長夜,通宵達旦的孤獨與寂寞。
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
公主,公主,你的淚是不是早已流盡了?
因為無法再為天下蒼生落淚了,所以你就只能流血了。
懷釋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容華公主的心有堵厚厚的牆,沒有門,也沒有窗。
可懷釋唯知道的,是他在泥淖跌打滾爬,掙扎着想要上岸,卻忽而看見朵蓮花,那般艷艷地綻放。
從此,他願放下執念,釋懷過往,皈依佛門,為她暮鼓晨鐘,守世痴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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