測試廣告1 「你可知曉,登聞鼓響,必將上達天聽。文師閣 m.wenshige.com鳴冤之人,不實則杖百,事重則從重論?」
「得實則罪免,我知。」
「你要告誰?」
「容華公主之駙馬,當今戶部侍郎楚奕之!」
那名叫「袖香」的白衣男子話音剛落,知府與衙門外旁聽的百姓們都齊齊倒抽了口冷氣,知府將驚堂木重重拍,語氣急促地下令道:「侍兒告駙馬,以下犯上,杖十;民告官,罔論孝悌,杖二十!來人啊,拖下去,杖三十大板!」
知府恨不得眼前之人被直接杖斃,也好過接下這個燙手山芋。
皇宮侯府自幼時便培養起來的男侍,十指不沾陽春水,三十棍下去只怕是要命嗚呼了。
可即便如此,白衣青年依舊脊樑筆挺地跪在原地,面色慘白如紙,牙根緊咬,不發語。
「且慢。」
坐在屏風之後的袁蒼出聲制止了想要上前押人的衙役,平和穩沉的目光便落在了袖香的身上:「登聞鼓響則事不能休,冤情屬實才可免罪,可你以下告上乃是越訴,三十殺威棍下去你可能就斷氣了,即便如此,你依舊堅持上訴嗎?」
袖香自從聽見「杖三十」後便完全僵在了原地,說不害怕是假的,但他卻沒有退縮。
「袖香位卑身賤,命如蒲柳,自幼長於深宮,面繪奴顏,躬僂媚骨,如蛆蟲般匍匐而活,這本是侍兒的命數。」
他悽然笑:「可有人,卻教會我何為青竹作骨,明月為心。」
袖香換下了精緻的白衣,洗淨鉛華,身粗布麻服擂響了登聞鼓,只為了在最後的最後,為人傲然地活。
他當然不能再低頭,若他自己都立不起來,又如何讓人相信公主的冤屈呢?
袁蒼無法否認,他被青年的話語打動了。
他也曾身作浮土、命如飄絮,可他遇見了先生,才有了充滿光明和希望的未來。
更何況,青年想要狀告的人是他的摯友,是容華公主的駙馬。男侍告駙馬,無論誰是誰非,這件事本身就充滿了戲劇性,旁聽的百姓這麼多,若不能力證駙馬清白,日後恐怕少不了嘴碎的流言蜚語。
於公於私,他都不應該讓此事隨水而去,化作塵土柸。
「三十大板壓後處置,你有何冤屈,當堂訴來。」
袁蒼此話出,知府滿面錯愕,外頭旁聽的百姓們也禁不住竊竊私語,但很快,所有人又都安靜了下來。
因為袖香落淚了。
美人垂淚,萬眾屏息,可最明了「美」為何物的男侍,此時卻哭得像個孩子,狼狽得塌糊塗。
袖香用大袖擦了把臉,打開了直揣在懷裏的包裹,從抖出好幾本藍白封皮的書冊,他顫着手翻開其本,斷斷續續地念道:「三月甘五,收禮部員外郎郭錢孝敬五百兩紋銀,三月甘七,設絳桃宴,戶部十三司主事蔡姜之妻贈羊脂玉屏風扇、珠寶若干,折價三百十五兩紋銀四月初三,張家相贈黃金千兩,求換得次年皇商名額,允之,後得三成利」
袁蒼聽得眉眼凝,這竟是容華公主收受賄賂的賬本。
不等袁蒼質問,袖香又拿起另外本:「五月十日,自西域行商之手購得海上明珠斛、藏紅花花蕊盒、天山雪蓮數朵,支出紋銀千兩,研磨成粉,傅粉以面;甘二,自海外游商之手購得鏤空琉璃香熏球只,支出紋銀五百兩,因貓兒頑皮而碎,憾之」
荒唐!不管是知府還是袁蒼,都聽得眉梢直跳,如果說前本賬簿只讓人覺得容華公主驕奢淫逸的傳言果真不是空穴來風子虛烏有,那後本賬冊記錄之事簡直荒唐可笑至極!這麼多銀子,就算是將之熔成扁石拿來打水漂都得打得手酸煩膩,可這容華公主居然有本事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其敗得乾乾淨淨!買的還竟是些不能折價變現的廢品!
這回,就連袁蒼都忍不住懷疑容華公主是否早已料到今日的結局,這才打着「我就是將這些阿堵物全部沉河裏都不會讓分給蒼軍」的算盤做出這麼多的荒唐事。
「你到底想要說什麼?」袁蒼養着鎮北軍那麼大群人,就算有「先生」暗接濟,也是窮過苦過的,現在聽袖香報賬就覺得窒息無比,「容華公主收受賄賂,魚肉百姓,早已是板上釘釘的罪名,這與戶部侍郎有何干係?」
「當然有關係!」袖香忽而拔高了聲音,他像是忍無可忍了般,猛地將那些賬本往地上砸。
「這些支出的賬,全部都是假的!」
望凝青從睡夢驚醒,只覺得股冷意順着脊梁骨爬上了頭皮,冰得她神識清。
屋外守夜的侍女察覺到動靜,連忙出聲詢問道:「女郎,有什麼吩咐嗎?」
「沒有,下去吧。」望凝青將人打發了,摸額頭,卻只摸得滿手的汗漬。
如今望凝青已經學會像凡人樣入睡了,但也只是淺眠,點風吹草動都能將她從睡夢驚醒。可這次望凝青之所以會從夢驚醒,卻是因為她做了個「預知夢」——問道者與凡人不同,他們的「夢」多是神魂與天地產生共鳴後應運而生的線天機,是神遊太虛之間蘊生的靈光。對於大部分問道者來說,能否抓住這線的靈光,將決定着他們能否觸碰到那虛無縹緲的大道真意。
望凝青雖然渡劫失敗,但到底也是曾熬過了重天劫的半步真仙,即便神魂受損,也遠非常人可比的。
這次渡劫可能會失敗,望凝青十分冷靜地想到。
渡劫失敗事小,大不了就是這四五年來的努力盡付流水,這代價對於望凝青來說並非承受不起。但是她必須弄明白自己為何會失敗,並且儘早想出脫身之法,否則時不慎,她就可能在這場局泥淖深陷。
「靈貓,讓我看看袁蒼在做什麼?」
這個小千世界,望凝青唯惹不起的人只有身為界支柱的氣運之子。
想到這,望凝青的心情難免有些沉重,事情旦牽扯上氣運之子,必定難以善終。她在思考是否要壯士斷腕,儘早抽身,但是要她就這麼放棄,她又有些不甘心,這畢竟是她第次「入世」。
要知道,在宗門裏,望凝青身為銘劍仙尊的入室弟子,向來是天資最好、最勤奮刻苦的。
她可以接受自己的失敗,卻不能接受自己沒有做出任何挽回就迎來失敗的結局。
「尊上,入世煉心最好還是不要借用外物。」靈貓面有難色,它本是天生地養的靈物,是混沌分化清濁二氣之時誕生的第面湖,它的原主人取了湖面光影打造了面鏡子,取名玄初。玄初鏡有靈,便有了靈貓,可映照浮世三千,丟進修輪迴往生道的佛界不知道有多少和尚要為了它大打出手。可自從晗光仙君用顆天道石將它換走後,它就發現自己越來越沒用,如今都快淪為拖油瓶以及水月鏡了。
可是它能怎麼辦呢?入世煉情難就難在不能借用外物,更何況晗光仙君自廢靈府,沒有靈力自然就用不了法術,更開不了識海,她以前積攢下來靈寶靈物都存放在粟米珠,如今連最普通的塊水月鏡都拿不出來。
「無妨,我只是想看看哪裏出了紕漏,並沒打算對氣運之子下手。」望凝青很是淡然。
靈貓用後腿蹬了蹬耳朵,它本就是個沒什麼主見的小嬰兒,聽見宿主這般堅決,便也乖乖地展開了水鏡。
漣漪樣的水波在空蕩漾,不會兒便化為淡色的靈力屏障,逐漸幻化出常世的光影。
望凝青看着水鏡,眉頭不由得擰起,只因水鏡上竟然出現了袖香和楚奕之的身影。
她要看的是袁蒼,莫非這些人都聚到起了不成?
水鏡之上,袖香長跪於地,腰背挺得筆直,而楚奕之依舊衣冠整潔,派君子風範。但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楚奕之絲不苟的束冠散着鬢邊的幾縷亂發,而他似乎也無心顧暇。對於「君子以正衣冠」的楚奕之來說,這已足以看出他此時的心煩意亂了。
望凝青聽見了噩夢樣的對話。
「賬是假的,那王凝收受的賄賂都去哪了?」
「這就要問駙馬您了,就算公主與您有私怨,您也不應該為了給殿下扣上罪名而做出如此荒唐的假賬!」
「可笑!我何必作假?何須作假?這賬冊可是王凝親手寫下的,你有什麼證據說它是假的?!」
袖香冷笑,他當然知道賬冊是公主寫的,也知道以駙馬的為人根本不可能做假賬,但是他還是要將這件事往駙馬身上掛靠。因為他心裏清楚,如果這件事不掛靠在駙馬身上,那很可能就會不了了之。只有先「冤枉」了駙馬,為了洗刷駙馬的污名,袁蒼才會對這些銀錢的去向追究到底。袖香到底是宮裏歷練出來的蠱王,雖然眼界不高,但小聰明卻是不少,論狠毒心計,少有人能比得過他。
袖香近乎怨毒地想,憑什麼呢?這些人憑什麼無所覺地享受着公主的好,卻還那般殘忍地對待他心頭的珍寶?
為了天下,為了百姓,他的公主忍辱負重,面對千夫所指,日夜操勞,嘔心瀝血,到頭來卻連生死都要為他人作嫁衣裳。
他怎能不恨呢?怎能不想伸出手,將這些被公主保護得天真依舊的人,同拽入悔恨的地獄呢?
只要追究起這筆銀錢的去向,那長公主為世人所做的切,終會大白於天下。
就算他會因為「誣告」而被處死,他也要將公道還給她。
「袁將軍,您是當真不知道,公主私收的賄賂都用在何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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