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太安人那邊有什麼話?」沅大太太拉着薛嬤嬤走到轉角的廊下。
雨一直綿綿不斷地下,雨絲隨風撲入走廊,將那裏的地磚打濕了一大片。在這個角度,兩面來人都看得到,薛嬤嬤對這個位置很滿意。
她高興地說道:「太太還記得上回托老奴的事情嗎?」
沅大太太立刻來了精神,睜着圓眼問:「太安人怎麼說?」
「太安人說,太太思慮地的確周全,就按太太想的做。」薛嬤嬤忍不住笑出聲,「這樣也算是保全了二小姐吧?」
原本沅大太太還是挺高興的,可聽了這話,莫名其妙的有點心裏頭難過。她嘆了口氣,像是對自己說話一般,喃喃地道:「阿囡啊——她乖巧懂事,這麼做,我良心也不安。畢竟她也這麼大了……」
薛嬤嬤才被周老太太教訓過,聽了急得要去捂沅大太太的嘴。
沅大太太一愣,這才明白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眼神就亂了:「瞧我說的,我的意思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這心裏……我心裏……」
「哎!」薛嬤嬤鬆了好大一口氣,「二小姐吉人天相,日後肯定有好福氣的。」
沅大太太點頭,對薛嬤嬤的及時提醒很是感激。
沅大太太去了這麼久,竇妙淨心裏知道,定是薛嬤嬤另有事情要跟沅大太太說。她不急不躁地跟竇妙琴討教女紅,直誇她身上配的瓔珞好看。
竇妙琴也不藏私,讓芙顏拿自己的針線匣子出來,她一把手一把手地教竇妙淨怎麼打這個瓔珞。
兩姊妹窩在一起,一對烏黑的螓首相對,身姿或俏麗或圓潤,看着讓人心情愉悅。
其實在前世,竇妙淨活到二十歲都沒有出嫁,一直窩在雲露居里,無非也是琢磨些女紅,養些花草罷了。她在這些方面的造詣,只怕比臨安任何一個繡房、園藝師都要高明一些。那時候,臨安城裏的世家小姐們都會向她討教一二。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她在臨安城的仕女圈中也算微有聲望。
說起來也挺奇怪的,自從竇妙淨接受自己重活一回的事實之後,那些前世的事情,就越漸清晰起來。可惜的是,她在前世固步自封,很多事情她都稀里糊塗的不知道。尤其是——尤其是她跟陳煜定親以後,她更加封閉自己了。
原本她該在十六歲時出嫁,可那一年,陳煜的叔叔,陳老太爺的老來子陳七老爺英年早逝。陳老太爺悲痛欲絕,令陳家所有的子侄都要為陳七老爺守制。陳煜作為宗子,只能將親事往後推。
三年以後,陳煜的母親病重——她又一次被延遲了婚期。
這之後,竇家便出事了。
如今想想,雖然那些都是不可避免之事,可竇妙淨竟然隱隱覺得,陳家其實並不打算真的迎她進門。陳七老爺去世之前,纏綿病榻許久。若陳煜真的打算娶她,就該未雨綢繆。莫非,很多年以前,陳家就知道竇家會出事?
可是若如此,陳家又何苦與竇家沾邊?
她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其中到底怎麼回事。
倒是心裏更有一種急迫感。倘若自己的猜想是對的,那麼整個竇家的隱患,只怕是好幾年前就埋下了,而且也被人洞察了。只不過過了幾年之後才被找到證據以後告發。那樣,留給她的時間真是少之又少,甚至也許那個人早就已經出現了。
她心裏涼颼颼的,有種後怕。
這樣推理下去,那麼告發竇家的,最有可能就是陳家。
陳家為何要這麼做?
前世的一幕幕突然之間在她腦子裏浮現,她記起自己是怎麼認識陳煜的,又是怎麼與陳煜懵懂相戀的——那一度是件讓整個竇家都蒙羞的事情。
而她毫不自知。
假若真的是陳家告發,那她豈不也成了害死竇家的幫凶?
外頭的雨淅淅瀝瀝,空氣間漸漸已有了初夏的悶熱。
竇妙淨咬緊嘴唇,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連臉色也在陡然間變得蒼白如紙。她強忍着,才沒有落下悔恨的眼淚。
原來是她,原來是自己害了竇家。是她引狼入室的……前世,家裏該對自己有多失望與痛恨?可是,可是他們卻半點沒有讓她知道。甚至姐姐為了她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院門,只為了她能夠逃出去。
而她,卻又一次令她們失望了。
老天讓她重生,是不是就為了讓她贖罪?
儘管忍着,她的眼前還是模糊了。眼淚不自禁地湧出來,一滴滴掉在眼前打了一半的瓔珞上。
竇妙琴嚇了一跳:「妙淨你怎麼了?」她立即丟開瓔珞,用自己的絹子給竇妙淨拭淚。
「沒事沒事。」竇妙淨擤着鼻涕,拉住絹子胡亂擦掉眼淚,「就是覺得自己很沒用,連這些都不會。」
竇妙琴好氣又好笑,扶着她的肩戳她:「這有什麼值得哭的,你若想學,我就教你。」
「嗯。」竇妙淨笑着偎依在姐姐懷裏,心裏感慨,她前世怎麼就沒發現家人的美好?長得不像又不是天大的事,再不像,也改不了自己是竇家五房嫡出的事實。她前世真是被豬油蒙心了,才看不見家人的好。
「哎喲喲,這是怎麼了?」沅大太太進來,瞧見兩人這幅樣子,心底像是有鍋沸水在燒,是滿滿的動容。她在門外站了許久才打斷她們,因為乍一看到的時候,沅大太太一點都不想打擾她們,破壞這寧靜的美好。
竇妙淨紅了臉,心不在焉地擺弄那根瓔珞。
沅大太太將她的身子掰到自己跟前,仔細地端詳她。
十二歲了,從小粉團兒長到了大粉團兒。她有多久沒好好看過小女兒了?沅大太太自己也不知道了。現在眼裏的小女兒,長得粉雕玉砌,珠圓玉潤。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透着清亮的光澤。眉毛漆黑耿直,一瞧便正氣十足,頗有幾分英姿颯爽,只是肉太多了。沅大太太想到竇妙淨小的時候撒脾氣,往地上一坐,嘟起小嘴,那兩片濃眉便八到了一塊,皺得跟個小老太婆似的。
她想着想着,便有些眼眶微濕。
竇妙淨傻了眼:「娘,您怎麼了?」
母親以前不是這樣的。至少在她看來,母親一直是個很柔韌的人,即便對着竇妙琴,都不會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情緒。
今日是怎麼了?難道薛嬤嬤跟母親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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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今天網站腫麼了,一直進不來,還以為是我電腦壞了……
今天的更新,請姐妹們笑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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