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之寧府賢孫 第二百九十三章 黛玉 (欠章,補字數吧)

    自打賈瑛接任五城兵馬司以來,西城的治安狀況絕對是五城首屈一指的,這當然要得益於巴卜力這個凶神惡煞對於賈瑛的命令不折不扣的執行了。讀書都 m.dushudu.com

    他對付這些雞鳴狗盜,青皮無賴與旁的官家捕快不同,是一家一家打上門去的,不服,可以,先問過他那兩雙沙包大的拳頭。

    巴卜力本就身形魁梧,又經過沙場洗鍊,任你武藝再高,都抵不過一雙鐵拳的,不說賈瑛自己,縱是一直以自己的武藝引以為傲的楊佑,平日校場比武時,都不願意對上發狂起來如同一頭蠻獸的巴卜力。

    但這並不意味着,在西城沒有地下勢力和幫會,只不過這些幫派出於拳頭上結下的交情的原因,願意給西城兵馬司一個面子,一應行事,都約束在一個限度之內而已。這也算是他們對巴卜力的回報,因為巴卜力這個西城指揮,向來少用官家的手段對付他們這些京城的寄生蟲,動輒就要抄家流放。

    江湖事,江湖了。打過了,大家還能聚在一起喝酒吃肉。

    這天入夜,巴卜力照常巡視過西城的街巷後,便徑自回到了離鑼鼓巷並不算太遠的自家小院兒,這處宅院是二爺賞給他的,照二爺的話來說,兵馬司西城指揮,孬好了也是個六品的官兒,該有個體面的門楣了。

    剛走到院兒門口,便看到幾道人影,正在門口四下鷹覷鶻望着,巴卜力的腳步並未放緩,似乎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等走到近前,才看清幾人的長相,賊眉鼠眼的,豹頭環目的,臉上帶着深深的刀疤痕的,各色各樣七八個人。

    「巴爺,今兒下差趕早啊。」有人嬉笑的開口道。

    巴卜力也不拿大,笑着回道:「你們幾個什麼時候回京的,不是往天津去了麼?」

    「剛回的京,這不一早就來看您老了麼,上好的花雕,從山東帶回來的,爺您嘗嘗。」有人提了提手裏的釉花瓷瓶,說道。

    巴卜力哭笑不跌道:「你們管這叫一早?都是什麼壞毛病,大白天的不來,偏趕晚上,虧得是在西城,若是別處,指不定要抓了你們發往西山做苦力,進去說話。」

    等領着幾人走到大門邊兒上,復又回頭道:「你們有酒,我這裏可沒有下酒的菜。」

    「不勞巴爺費心,哥兒幾個都帶着呢,會賓樓訂的佳品。」另一人擺了擺手裏的食盒。

    「想的倒是周到。」巴卜力也不再多言,打開門栓,一行人走了進去。

    「巴爺,哥兒幾個也都是習慣了夜間行事,這白天出門,總感覺後脊背發涼,再說,您白天也不在府上不是。」

    「正是如此,主要是弟兄幾個惦記着巴爺的好,多咱我們這些下九流的,能賺官府的銀子,全賴巴爺抬舉,才在河工上幫弟兄們尋了好差事,這酒是哥兒幾個孝敬巴爺的,說什麼您也得賞個臉不是。」

    原來是巴卜力與城西的這些地皮混熟之後,思量着總是壓着對方,難保不會生出事端來,才走了柳雲龍的門路,將河工上往來京中運料的差事攬了下來,這幾個都是城西地痞的頭目,手底下養着一幫閒散青皮,好賴能換個活法兒。

    當下幾人便在院中擺開桌椅,敘起了閒話,夜色下的小院兒說不出的熱鬧。

    寧榮前街,夜漏時分,兩府大小院兒門都已上了栓,除了巡夜的,旁人不許隨意走動。賴尚榮在寧府大門關上的最後一刻走了出來,他家與別的奴僕不同,在寧榮街附近置辦了自己的宅院兒,通常不在府里留宿,只是白天按時到府上當值。

    至於說為何他從寧府里出來,原是因為自打他老子在榮府里失了勢後,只能領個閒差混着養老,林之孝如今大權在握,賴家在西府里算是徹底垮了,他只能投奔東府的老叔幫忙謀個差事。

    說來,他蒙祖上的恩情,得入賈家族學,近來也剛肄業不久,原本他老子還打算着,等他學成有歸,便求了府里的主子,在外地謀個一官半職,本來都已經與西府的政老爺說好了,可如今卻是不成了。

    好在他也滿足賈瑛在族學裏定下規矩,學裏肄業,能在府里謀一個既體面又不缺油水的差事。可即便如此,那也還是奴才,與官老爺的身份隔了何止十萬八千里。

    掃去一身疲憊的賴尚榮,背着手往后街走去,路上卻正巧碰到了西城兵馬司巡夜的兵丁。

    「問賴大爺的安。」

    這些兵丁都知道寧榮前後兩街上住着的,是自家上官的親眷,他們被派到此處值夜,不就是為了給賈家看門嗎,這要換在別處,他們早應付了事,找地方吃酒去了。

    好在府里對他們也不錯,除了不時得些賞賜,與府里的管事僕役混熟了,還能蹭個酒吃。

    而賴尚榮,正是愛當冤大頭的東主之一。

    「哥兒幾個這是第幾趟了?」賴尚榮顯然與幾人也極為熟絡,近前與幾人打招呼道。

    「才入二更,頭遍剛罷。」

    夜漏之後,兵馬司每隔兩個時辰巡視一遍。

    賴尚榮笑道:「如此正好,我看時間還早,不如找地方小酌幾盅,解解乏,去去寒。」

    「只當賴大爺賞我們的。」看着屬下一個個動了心思,班頭堆笑說道。

    「什麼賞不賞的,走,到我那裏去。」隨即,賴尚榮便同幾人一道,往自家宅院兒而去。

    寧榮后街的一處暗色籠罩的小巷中,幾個身影鬼鬼祟祟,正往鑼鼓巷的方向摸去,小心翼翼了好一會兒,見大街上沒了巡夜士卒的身影,幾人從夜色中走了出來。

    「巡夜的兵丁都被支走了,正是動手的時候,不要糾纏,走的時候記得放把火。」為首一蒙面之人說道。

    「頭兒,我可聽說盛名京城的雲記和西山煤礦背後的東家就是賈瑛,這回,怎麼都得讓弟兄們發一回橫財。」一人如此說道,其他幾人也紛紛點頭附和,他們這些刀口上舔血的,不就是為了求財嗎。

    為首之人聞言呵斥道:「收起你們的心思,也不怕有命拿沒命花,咱們這次只打草驚蛇,事情辦完馬上撤,這裏一但出了事情,西城兵馬司的人和城管大隊會很快趕來,說不定就連巡防營都要參與進來圍捕咱們,當心被堵在城內,有你們後悔的時候。」

    「都記清楚了,不可糾纏,完事後在外城廣寧門下匯合,會有人送咱們出京,動手。」

    話落,一行人向着鑼鼓巷殺去。

    靖寧伯府是在賈瑛父親留下的老宅基礎上擴建而成,如今的伯府早已模樣大變,原先不過三進院落,現如今卻是佔地近十畝,大小院落十來處。

    府里的丁口,也不再只是賈瑛與老僕周肆伍,以及報春綠絨大貓小貓三兩隻,除了這些親近之人,還有賈瑛從軍中帶回來的護衛,當然他們的身份只是靖寧伯府的家丁。有些是戰陣上殘缺受傷的老卒,鄉里沒了依靠,賈瑛索性便收入了府中,作為家僕親信。bu

    賈瑛素來以軍法治家,他得罪的仇人不少,如今報春又懷了子嗣,府中上下自不敢大意,尤其是賈瑛不在京中的時間,老僕周肆伍每晚都要起來親自巡夜。

    今晚,一如往常。

    「誰?」

    周肆伍提着油燈,恍惚間似有一道人影在前方的遊廊下,不時還吞吐着一口白煙。

    「我。」

    「是老關頭兒啊,大晚上的怎麼又抽上了煙袋子,二爺不是叮囑過你少抽幾口,興許還能多幾年的活頭兒。」周肆伍走到遊廊下,與老關頭並肩坐了下來。

    老關頭的年紀,比他還要小几歲,可模樣看上去,卻比他蒼老多了,軍戶出身,十五歲入了邊關,一晃就是三十來年,一身的暗疾,卻靠着半輩子攢下的經驗,在大同一戰中活了下來,湘軍營奉旨西調時,要裁剪一些老卒,老關頭兒就是其中一個。

    「太靜了,連個呼嚕聲都聽不到,睡不着。」

    老關頭兒狠狠嘬了一口煙槍,又從嘴邊緩緩吐出,再由鼻孔吸入,一聲舒暢的吐息過後,臉上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妥妥的老煙槍。

    周肆伍輕咳了幾聲,往一旁的廊椅邊挪了挪,他受不了這種味道。

    他知道老關頭兒不是因為太靜了睡不着,而是一身的暗疾,到了陰雨天就會隱隱發痛,縱是鐵打的漢子,也得被折磨的夠嗆。

    這管兒黃銅煙槍,就是二爺專程命人給老關頭打造的,本來是要他在疼痛難忍時嘬上幾口,沒想到老關頭兒卻抽上了癮。

    看着眼前雲霧繚繞的一幕,周肆伍都覺得老關頭兒快成仙了。

    「二爺不是讓你找常老神仙幫忙診治嗎,你去了沒有?」

    常家爺孫被賈瑛請到了京中來,就住在伯府旁邊的一處小院兒里,不過進來常又可被請去了林府。

    周肆伍也是軍旅出身,是以對老關頭兒這些從軍中退下來的老卒,心中比較親近。不過他比較幸運,遇到了寧府的太爺,後來又被指派給了賈敇,沒吃過太大的苦,到現在算是光榮養老了。

    「找過了,老神仙不讓我抽煙袋鍋子。」

    老關頭兒倔強的說道:「人老了,好不容易有點喜好,戒了還有什麼意思,一口香煙入腹,生死早已看淡。」

    咔嚓。

    咔嚓。

    磚瓦破裂的聲音。

    老僕周肆伍的耳朵輕輕一顫,隨手撲滅了手中的油燈,轉身隱到了廊柱後面,抬頭向對面的房上看去。

    一旁的老關頭兒手中的煙槍已經杵進了泥土之中,躲在花叢之後,眼神滿是戒備。

    房頂上的不速之客明顯沒有注意到這邊正有兩人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

    老僕不知何時已經從衣擺下掏出一把手弩,對準了房頂上的刺客,老關頭則借着夜色和花叢的遮掩,悄悄摸到了房屋之下。

    噗。

    弓弦繃直的聲音響起,手弩的射程並不算遠,但足以傷到敵人。

    「啊。」

    咕嚕嚕。

    隨着一聲慘叫之後,一名刺客捂着腰子從房頂上滾了下來,在屋檐下守着的老關頭兒,瞅准了刺客的腦門兒,一銅鍋子打下去,刺客的額頭上發出骨裂的聲音,還有刺客嘴裏嘶厲的叫喊,眼看活不成了,同時也驚動了附近巡夜的家丁護衛。

    鐺鐺鐺。

    不消片刻,幾道有節奏的清亮的銅哨聲響徹宅院兒,與老僕周肆伍嘴邊傳出的哨聲遙相呼應,同時傳遞着外人不明的信息。

    將刺客堵在外院兒。

    靖寧伯府雖然沒有女主人,卻有兩位姨娘,報春和綠絨隨了木姓,被賈瑛提了位份,其中一個,還懷了伯府的小主人。

    咻咻咻。

    夜空中呼嘯着箭矢破空的聲音。

    大乾禁制民間私藏強弩,卻不禁弓。伯府中的家僕護衛多是戰場老卒,一手弓術堪稱造化,幾乎是例無虛發,不斷有刺客從房頂上滾下。

    「點子扎手,放火,撤!」

    為首的刺客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伯府,盡被賈瑛打造的如鐵桶一般,更要命的是,那無處不在的哨聲,讓他們無處躲藏,自己的手下對上這些人,都走不過幾個回合,出手就要人命。

    這他娘的哪裏是富貴人家的府邸,簡直比軍營還兇險,寸步難行。

    如今,只能寄希望於放一把大火,分散這些人的注意力,好讓他們脫身了。

    那些原本還想着順手發筆橫財的刺客,此時更是被嚇丟了魂兒。

    「下房頂,別當靶子!」

    有刺客解下腰間的皮囊,裏面裝着的是桐油,倒在了屋門上,丟了一支火摺子,火光漸漸蔓延,周肆伍不得不分派人手去取水救火。

    同時一道彩色的煙火升空,照亮了小半個西城。

    正在自家小院兒端着酒杯的巴卜力,看到空中的焰火面色一變,卻沒有立即離開,而是看向了同桌的幾人,目光幾欲噬人。

    有激靈的明白眼下緊要之處,忙開口道:「巴爺,雖不知出了何事,可到底是在西城,弟兄幾個沒別的意思,今晚就聽巴爺差遣。」

    巴卜力也靜下心來,今晚之事也怨不得幾人,是他有些鬆懈了。

    「先隨我去看看情況。」


    巴卜力雖然看似粗礦,可在西城兵馬司指揮的位置上也待了二年,自然不會輕易放幾人離開。

    尚不到三更,整個寧榮后街都熱鬧起來了,兵馬司的人馬率先趕到,緊接着就是城管大隊,最後連巡防營都派人來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巴卜力尚顧不得詢問巡夜的兵丁為何不在,此時正忙着帶着兵馬司的人救火,這些刺客沒傷到人,可帶的桐油不少,好幾處宅院兒都起了火。

    寧榮二府的大門同時被敲開,寧榮街上,同樣有兵馬司的設下卡道,四下巡視。

    賈璉聞訊後,一面叮囑林之孝先不要驚動賈母,一面派人報了賈政賈赦知曉,自己則匆匆往后街而去。

    賈珍聽了消息,心下冷冷一笑,倒是不大放在心上,只是問詢趕來的尤氏說道:「不管怎麼說,瑛二兄弟都是東府的人,他如今不在京中,兩座公府一座伯府唇齒相依,你既是長房長兄,又是族長,若是不去看看,只怕也說不過去。」

    賈珍無法推脫,便命賈蓉掌燈,隨他一同前往,可一問賈蓉卻不在,等到他走到府門口時,才見賈蓉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滿身酒氣,衣衫都沒來得及整齊。

    賈珍轉身向着一眾家人說道:「你們瞧瞧,我這裏為家中之事心急如焚,他倒尋快活去了?」

    「爺,馬牽來了,小的扶您上馬吧。」賴二出面打圓場說道。

    賈珍點頭,往前走了幾步,一手扶着馬鞍忽然說道:「這馬太高了些,缺個腳凳。」

    賴二急命一旁的小廝去搬凳子來,賈珍擺手阻止,指着賈蓉道:「你來吧。」

    眾家僕面前,賈蓉面露尷尬之色,遠處還有兵馬司的人在看着,但卻不敢違了父親的意,只能上前趴跪在地上,賈珍踩着賈蓉的後背跨上馬背,又命賈蓉在前面牽馬,晃晃悠悠的往后街而去。

    一眾家僕對此,早就習以為常。

    發祥坊,林府。

    咚咚咚。

    大門緩緩打開,林家的老僕探出了腦袋來問道:「誰啊?」

    「寧府珍大爺派小的來給林姑娘送信,說靖寧伯府遭了竊賊,府里的姨奶奶受了驚嚇,特請常老神仙回府幫忙診治。」

    老僕一聽是姑爺府上出了變故,也不敢耽擱,讓送信的小廝入內等候,自己則匆匆去找黛玉稟報。

    黛玉問詢後,心中不免焦急,一面派人去請常又可爺孫,一面又去見了自己的父親。

    「爹爹,瑛二哥不在京中,府里又出了這麼大的變故,女兒無論如何也要親往一趟才行。」

    黛玉面帶焦色,一直以來都是賈瑛在照顧她,她卻甚少出力,齊思賢和徐文瑜都能為賈瑛打理雲記和西山煤礦,她這個未來主母,反倒顯得有些無用。

    如今她和賈瑛的婚事早已成定局,不過是礙於國喪和林如海病重,才拖了下來,這種時候,無論如何她都要在場。

    林如海聞言,點了點頭道:「玉兒也長大了,此是正理,為夫這裏有你的兩位姨娘陪着,你不用擔心,放心去就是了。」

    說着,又命人喊來了馬禿嚕,交代了幾句,讓他陪同前往。

    黛玉得了父親首肯後,便命人準備車轎,帶着常氏爺孫往寧榮街而去。

    林府門口,馬禿嚕看向前來報信的小廝問道:「珍大爺派來接人,怎麼連個馬車都沒有?」

    小廝回道:「我的大爺,伯府都亂做一團了,哪顧得上這個,小的來之前,珍大爺還在指揮僕役們救火呢。」

    馬禿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馬車出了發祥坊,拐到鳴玉坊和積慶坊之間的街道上,此時西城的兵馬和城管都已經被吸引到了咸宜坊附近,圍捕刺客,此地又不歸中城兵馬司管轄,沿街之上,一片寂靜。

    突然,那前來報信的小廝,一個翻身躥下馬去,跑進旁邊黑暗不見五指的巷子中,馬禿嚕眼見情勢不對,卻沒有派人去追,而是勒令隨行護衛緊守馬車,加速往咸宜坊而去。

    此處離着咸宜坊已經很近了。

    轟隆隆。

    一架馬車忽然從旁邊的巷子裏沖了出來,直奔黛玉所在的馬車而去,等到眾人反應過來時,馬車已經到了近前。

    馬禿嚕一邊喝令馬夫躲避,同時已經張弓搭箭,連射三矢,朝着發狂的馬匹而去。

    唏律律。

    中箭的馬匹雖然悲鳴,卻依舊在疾馳,千鈞一髮之際,老八驅馬撞向了發狂奔來的馬車,轟隆一聲,盪起了一地煙塵,傾倒的馬車余勢之下,依舊撞在了黛玉所在馬車的車軸之上,發出咔嚓咔嚓的響聲。

    「把馬車移開,請姑娘換車。」馬禿嚕一邊狂喊,同時不敢有半分鬆懈,警惕的張弓看向四周。

    在地上打了一個滾兒的老八護着黛玉和紫鵑轉到常又可所在的馬車上,換下車夫,親自做了馭手。

    而此時,四周的街巷中已經有蒙面的此刻殺了出來。

    「老八,護着姑娘先走,這裏我來斷後。」馬禿嚕不斷張弓搭箭,隨行的護衛已經與刺客交上了手。

    「殺!」

    就在眾人被圍之時,街道的後方,卻突然殺出一隊人馬,看衣着,像是城管大隊的,只不過此時他們手中的兵器已經不再是短棍,而是明晃晃的利刃。

    而在人潮之後,一輛樸素的馬車正靜靜聽在一處暗巷之中。

    「老爺,為何不將小姐接回來,老奴只怕前面還有他們的人。」林府的老僕此刻坐在車轅上,回首向馬車內說道。

    「我當然知道前路不太平,他們這哪裏是衝着瑛兒去,分明是衝着我來的,玉兒才是他們的目標。」林如海文弱的聲音從馬車內響起。

    「那您為何」老僕有些不解,只要姑娘的馬車退回來,憑姑爺留下的這些後手,足以護佑主子和姑娘的安全。

    馬車內,昏暗之中,林如海輕輕搖頭道:「她的路,在前方,不能回頭。」

    正如黛玉所言,此次不管事情真假,她都必須親走一趟,因為她是賈瑛未來明媒正妁妻子,兩人大定都過了。林如海雖說從來不過問賈瑛的私事,可不代表他完全不了解。

    主母的地位想要穩固,有時候不止是憑藉的娘家的勢力,還有同甘苦三字,他能護得黛玉一時,卻護不了一世啊。

    尤其是經過此事之後,他對賈瑛的看法愈發深刻了些。當初賈瑛只說留馬禿嚕幾人在身邊,以防不測,卻沒想到,賈瑛留下的不是一兩個護衛,而是一整支訓練有素的城管大隊。這才多久,賈瑛就在京中埋下了這麼強大的力量,雖然林如海也看不明白,賈瑛這是在防備着什麼。

    不過真正讓他看中的是,賈瑛願意為了黛玉而付出的一切。

    「派人去通知北城兵馬司的過來,讓他們接手戰場,城管大隊的武器,只能是棍棒,也不能見血。」

    賈瑛之所以能將兵馬司牢牢掌握在手中,是因為他數次救過皇帝的性命,或許在皇帝心中,只有將兵馬司交給賈瑛,才能讓他安心。林如海不能讓城管大隊的事情暴露在有心人的眼中。

    老僕聞聲,並沒有動作,因為他知道,老爺的話並非是對他說的。

    寧榮后街,鑼鼓巷靖寧伯府門前,黛玉在紫鵑的攙扶下走下了馬車,老八此刻肩上還插着一支羽箭。

    「妹妹怎麼來了?老八,路上發生了何事?」賈璉關心問道,一旁還有賈珍賈蓉父子,他們聽到黛玉前來的消息,都吃了一驚,急忙出府相迎。

    黛玉臉上卻未顯半點驚慌,仿佛路上發生的一切很不真實,盈盈一禮道:「玉兒替瑛二哥謝過兩位兄長,府里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玉兒不能不在。不敢與兩位兄長多敘,容玉兒先看過報春姐姐無恙才好。」

    「妹妹哪裏話,都是一家子,應有的事。」賈璉一邊說着,一邊引黛玉入府。

    這時,巴卜力也從府里走了出來,見到黛玉當即跪道:「是小的無能,驚動了姑娘大駕,小的甘願任罰。」

    黛玉忙命紫鵑上前攙扶,一邊說道:「你雖做過瑛二哥的護衛,可如今卻是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禮不可亂。

    世事無常,縱神仙也難料得一切,今夜之事,我自不敢憑說,是功是過,當等瑛二哥回京之後再做論處,眼下府內安定才是最為緊要。另者,我來時路上遇到些波折,馬護衛如今還在那裏斷後,煩你派人去接應一趟。」

    巴卜力聞言,不敢不從。隨後黛玉又命人帶老八下去養傷,這才與賈璉三人往府內而去。

    等到了內院兒,見到了一身戎裝的綠絨,黛玉問了報春的事情,又命常又可幫忙把脈,見脈象安穩,提着的心這才安放下來。

    賈璉三人不知何時已經退了出去,紫鵑這才攙扶着黛玉坐了下來,黛玉的眉間隱隱露出吃痛之色。

    「姑娘可是傷着了?」綠絨關切問道。

    紫鵑幫黛玉捲起衣袖,露出青蔥玉臂,上面佈滿了淤青,顯然當時馬車傾翻,黛玉也並非安然無恙。

    綠絨見此,開口說道:「姑娘稍待,我去找常老神仙討些跌打藥膏來。」

    「姐姐不必去了。」黛玉開口攔下綠絨:「常老先生年高,今夜勞動,又受了驚擾,不可再多打擾了,我不過是磕碰一下,不礙事。再者,今夜府內已是攪動不安,不能再生事端了,若叫下面人知道了,免不了又因我而闔府不安。」

    綠絨口拙,也說不過黛玉,只能聽從。

    黛玉又向紫鵑說道:「去請伍叔來。」

    不消會兒,周肆伍走了進來。

    「姑娘可無恙?」

    「勞伍叔關心,我一切安好。找伍叔來,是有幾件事由想要商議,您是瑛二哥的長輩,有些事還要請您幫着拿主意。」

    「不敢,姑娘但請吩咐就是。」周肆伍躬身一禮,隨即靜等黛玉示下。

    「這其一,瑛二哥不在京中,事情不宜惹得滿城皆知,恐驚動了聖人,到時垂問下來,無人能妥當應答。我思量着是不是該走一趟兵馬司,讓他們外松內緊,暗中追捕刺客即可,莫要多生事端,京中一切以安穩為主,對外只說府里遭了竊賊,走了水。」

    頓了頓又說道:「這其二,便是總計府中損失,還有受傷的家人要妥善安置,好生安撫一番,女眷便由我親自出面,外院的小廝護衛還需伍叔來做。另外,也要叮囑下人夜間輪流值守,不可再生今夜之事。」

    「其三,府中的事情不可不讓瑛二哥知曉,我親自休書,請伍叔派人送去。」

    周肆伍聽罷,點頭道:「姑娘思慮周全,有您在府里,老僕心中也有了主心骨。姑娘安心,老僕這就吩咐下去。」

    黛玉又說道:「不忙,還有一樁。」

    「益陽縣主府和雲記那邊,也請伍叔着人多照看一些,還有要通知芸兒和薔兒,讓他們不必回來照看,緊守着雲記和西山這兩處即可,不要再生事端。」

    說罷,黛玉又沉吟一番,看向周肆伍問道:「我淺見薄識,眼下也只想到這些,伍叔可還有補充的?」

    周肆伍回道:「老僕也不比姑娘想的再細,姑娘所說的這些俱是眼下最要緊的,若再有其他,倒是可以緩後再辦不遲。」

    「既是如此,我便不多留伍叔了,勞您辛苦一番了。」

    「豈敢受姑娘一句辛苦,這也是老僕的家。」周肆伍佈滿皺紋的臉露出了笑容,今夜府里的不幸反而不足為道,伯府有了一個端莊得體的主母,才是最大的收穫,他如今又多了一件百年後值得向老主人夫婦說道的事了。

    當下主僕二人內外各自行事起來,忙完這些,天已經擦亮,榮府那邊傳來了老太太的問話來,黛玉又帶着紫鵑去見賈母。

    榮慶堂,東西二府的女眷如今都聚在這裏,靖寧伯府出事,這在賈家來說,也是頭等的大事了。

    賈母先問了情由,得知大體無恙後,這才說道:「我看不妨將報春綠絨丫頭接到園子裏來,多少也好照看,你也一併回來,省得我擔心。」

    黛玉想了想,才說道:「讓報春姐姐搬進園子就好,我則留在瑛二哥那邊,綠絨姐姐留下也與我做個伴。」

    賈母尚有擔心,卻聽黛玉說道:「老太太記掛我們,孫女自然明白,只是靖寧伯府是瑛二哥的家業,不能沒人守着,伍叔能照看得了外宅,可府里還有不少女眷,我總不好丟下她們不管。請老太太容孫女放肆一回,等事情過了,玉兒再給老太太叩頭賠罪。」

    「我的兒,什麼賠罪不賠罪的,我這一把老骨頭了,只盼着你們安好,你如今有了主見,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會攔着你。」賈母此時又想起了自己那苦命的女兒,老淚潸然而落,祖孫相抱而泣。

    旁側的三春李紈鳳姐等人,也對不免對黛玉刮目相視。

    到了上午,黛玉回到鑼鼓巷,指派着家人修繕屋舍,那邊齊思賢徐文瑜二女聞訊也趕了過來,三女相商,自是另一番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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