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遠對於目光很敏感,別看他被眾星捧月一般在人群里扯閒篇,可是他很快就注意到了葉晨的目光。葉晨對着這邊友善的笑了笑,隨即合上了自己的筆記本,在那邊轉筆玩。
宋清遠愣了一下,剛才他進台里的時候,其實已經跟葉晨有過短暫的接觸了,大家都在擠電梯,他跟這個男人是最後上來的,結果電梯提示超載了,葉晨主動出了電梯。
正當宋清遠胡思亂想的時候,會議室的前方出現了一個戴着黑框眼鏡,長相儒雅的中年男子,對着下面這些等候各部門負責人領走的新人問道:
「誰是喬一成?誰是宋清遠?好,你們兩個跟我來吧!」
通過短暫的熟悉,葉晨和宋清遠知道了來人的身份。這位姓高,是電視台新聞部的資深記者,專門負責帶新人的。
不過相比別的新人被選走的過程,葉晨和宋清遠被挑走的方式顯然是與眾不同,他們是直接被點名挑走的,而且還是新聞部這樣的熱點部門這讓宋清遠感到有些疑惑。
自己被選走,宋清遠心裏隱隱有了猜測,他只是有些拿不準葉晨的身份,難不成這傢伙也跟自己一樣,是個背景顯赫的關係戶?
上了採訪車以後,宋清遠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直接對挑選他們的高老師問道:
「高老師,您說您為什麼非挑我們兩個跟着你啊?這裏面不會是有什麼玄機吧?」
宋清遠這種直來直去的問話,在職場裏,尤其是面對要帶自己的師傅,其實是很冒犯的,屬於是那種剛一入職就把人給得罪了的那種。換作旁人,可能就直接給他打叉,然後PASS掉了。
可是高老師沒表現出生氣的意思,反倒是帶着一絲親近的笑了笑,然後解釋道:
「小喬啊是你們這批新人中招考分數最高的,不止如此,他還是國內知名的作家,上學期間就已經是大型文學期刊《人民文學》和《鐘山》的特約作家了,發表了很多優秀的作品;而你呢,你又在北京有過一年多的攝像經驗。
我老高不帶人也就罷了,要帶就帶最好的,這樣容易出成績嘛。一會兒到地方了,小宋你就負責拍,小喬,你的任務就是幫着小宋看好他手裏的機器!」
高老師的話算是解開了宋清遠心中的疑惑,不過他還是感到很驚訝,他沒想到自己的搭檔居然還真不是那種倚靠家裏的背景來電視台混的,他本身就已經足夠優秀了。
要知道單是《鐘山》雜誌的特約作家,這個含金量就已經很高了,這是金陵非常著名的文學刊物,別看雜誌社成立沒有幾年,可是在文學青年的眼中,不亞於隔壁魔都的《收穫》,可以說是金陵人的驕傲。更何況他還是《人民文學》的特約作家。
而葉晨也從高老師語焉不詳的話里,獲悉了宋清遠的背景不簡單。在沒參加工作之前,就有過一年多的攝像經驗,這就足以說明問題了。
要知道一台單反相機或是攝像機的價格在這個時代可是非常昂貴的,不管是哪個新聞部門,都不會讓一個剛入職的新人去擺弄這種東西,除非有家世背景幫着做背書,要不然沒人會冒這樣的風險。
宋清遠剛開始還沒能理解高老師所說的讓葉晨幫着他看好機器的意思,畢竟對於他來說,錄像這種事情輕車熟路,他不覺得葉晨到時候能幫得上什麼忙。
然而宋清遠很快就知道他錯了,而且還錯的離譜。他們新聞部這次採訪的是一家出了事故的施工工地,工地負責人捂蓋子都捂不過來呢,自然是不會讓這群記者來拍攝。
自家的工地要是上了新聞,經過輿論的發酵,那就出大事了,所以他叫來一群人對這群記者進行攔截。
高老師別看自帶儒雅的氣質,可是做事情卻不含糊,他一把就抱住了工地負責人,不讓他傷害到自己手下的兩個徒弟,工地其他人則是在圍攻葉晨和宋清遠。
葉晨倒是還好,他最擅長的就是亂中取勝,畢竟他本身就是馬伽術的高手,再加上多個世界部隊裏的磨練,這群人輕易間近不了他身,反倒是被他給收拾了。
至於宋清遠就悲催了,他本身就身體單薄,而且還背着攝像機和背包式錄像機,很快就被這群人給按倒在地,手裏的攝像機都被人給搶走了。
這時的攝像機還是蠻臃腫的,攝像機與錄製單元都是分離的,比如DXC-M3A,本身是沒有記錄單元的,如要錄製,需要專用14芯的電纜,連接一台背包式錄像機。拍攝人員一般由一名攝像師加一名錄像師組成。
宋清遠急得大喊,葉晨這邊也趕忙甩脫了身邊糾纏着自己的漢子,追了上去。要說別的不敢保證,論起跑步來葉晨可是行家裏手。
在部隊的時候他每天的操課就是各種負重越野,哪怕是現實生活里這個習慣也一直保持了下來,就算是來到了諸天世界,葉晨每天早起也都堅持鍛煉,所以他前面追的那個拎着攝像機跑路的漢子,愣是被他給追的跑吐了。
當葉晨拎着攝像機回來的時候,遇到了朝着這邊追來的宋清明,他也被累成了狗,喘個不停,無他,前面那倆貨實在是太能跑了,撒丫子跑的跟兩隻兔子似的,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他背着錄像機在後面追,追不上,根本就追不上啊。
因為工地發生的事故,涉及了搶奪、破壞公私財務的行為,高老師也沒客氣,直接就報了警,眾人來到了玄武分局虹板橋派出所來錄筆錄。
錄完筆錄從派出所里出來,宋清明一邊整理着自己的外套,一邊對着葉晨說道:
「你這人看着文文弱弱的,沒想到遇到事兒挺能頂的起來啊。」
葉晨撇了眼宋清明帶着一絲調侃的語氣說道:
「老宋,你這傢伙可是太虛了,跑那麼兩步,喘的肺跟個風箱似的。年輕人好玩不要緊,可千萬要保重身體啊,不能縱慾過度。」
宋清明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聽懂了葉晨的潛台詞,哈哈笑出了聲,用力拍了葉晨一下,然後說道:
「哈哈哈,就喜歡你這種陰陽怪氣兒的直爽!」
說着宋清明鑽進了停在派出所門口的採訪車。
葉晨這邊笑着正要上車的時候,突然在路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別人,正是二強的師傅馬素芹。馬素芹推着個三輪車,車後面裝着各種各樣的的新鮮蔬菜。其中有一筐大白菜沒捆牢,掉在了地上,灑落了一地。
葉晨把西裝外套扔到了車裏,然後上前幫着她把菜撿起來,放到了筐里。馬素芹看到後趕忙過來,一邊撿着菜一邊不住的對着葉晨說道:
「謝謝謝謝,謝謝你!」
葉晨幫着馬素芹把菜裝上了三輪車,幫她綑紮結實,然後打量了一眼這個女人。沒想到不到兩年的時間,她滄桑了許多,再沒了當初在機械廠工作時的精緻。
葉晨雖說從二強那裏看過馬素芹的照片,可是兩人在現實中是沒見過的。當初葉晨讓二強請他師父來家裏吃飯,被馬素芹拒絕了,所以她並不認識葉晨。
看着葉晨幫着她這麼忙碌,她拿了個口袋,要給葉晨裝幾樣時令蔬菜,誰想卻被葉晨給攔住了,葉晨輕聲道:
「出來討生活都不容易,幫幫忙是應該的。」
葉晨因為在單位里趕稿子,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他推開院門進來的時候,突然聞到了一股濃烈的酒氣。仔細看去,發現二強正坐在門口的台階處,身邊放着個酒瓶,手裏還捧着當初師父送他的那台紅色的熊貓錄音機。
「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葉晨隱隱能夠聽到錄音機里傳來鄧麗君的那首《甜蜜蜜》,她曾經聽到二強提起過,這是當初師父送他錄音機的時候,幫他翻錄的曲子,已經陪伴他好多年了。
葉晨能夠感受到二強心裏的苦楚,他輕輕拍了拍二強的肩膀,摘下了他的耳機,把他叫醒,然後問道: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兒喝悶酒?」
二強睜開了眼,看了看葉晨,眼神有些迷離。看清後,二強有些憨態可掬的笑着,然後對葉晨說道:
「大哥,我們今天老闆請我們喝酒,還一人送了一瓶這個,洋河大麯,藍瓷的,嘿嘿」
葉晨也沒在乎自己穿的西裝,把自己的背包墊在了石階上,坐到了二強身邊,輕聲說道:
「我記得你跟我提起過,說你師父不讓你抽煙喝酒。當時我本以為你就算是不聽我的話,可是有你師父在一旁管着你,這挺好的。沒想到你師父突然不在了,你可以誰的話都不當回事兒了。」
二強坐在那裏,耷拉着腦袋,隨即身體輕微的抽動,緊接着心裏的那根弦再也繃不住了,哭出了聲,他感覺此時自己的心裏突然好疼,撕心裂肺的那種疼。
葉晨沒打擾他,只是在一旁靜靜的看着他,他知道二強這兩年一直把對馬素芹的情感深深地壓抑在心裏,然而卻沒有一刻忘了這個女人。能哭出來其實挺好的,真的把難過壓抑着,對於他來說,反倒不是一件好事。
葉晨就這樣安靜的坐在二強身旁陪着他,直到他情緒平復了下來,這才對他說道:
「你現在這個樣子,有件事情我都在猶豫到底該不該告訴你了。」
二強雖然性子憨厚,可是這些年他也成長了不少。他隱約間突然覺得葉晨的話應該與師父有關,因為兩兄弟之間沒什麼事情會讓自己大哥作難,除非這件事情與師父有關,他看向了葉晨,然後突然問道:
「大哥,你是不是有我師父的消息了?」
葉晨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對他說道:
「我今天出去採訪的時候,在虹橋站的公交車站點,遇到你師父了,她推着個三輪車,上面裝着各種蔬菜,應該是去到附近的哪個菜市場售賣。她整個人落魄了許多,再沒了當初你給我看的那張照片裏那麼精緻了。」
葉晨之所以猶豫該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二強,是因為他不確定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是好是壞。不過在經過一番仔細的權衡後,他最終還是告知了二強,因為在原世界裏,二強只是他原配妻子孫小茉的背鍋俠,活得並不幸福。
《喬家的兒女》世界裏,有一對非常出名的母女倆,可以稱得上是世襲小三,女兒孫小茉正是喬二強的妻子。可以說,不管是孫小茉還是她媽媽,當母親或妻子都不稱職。
先說孫小茉,她長得很漂亮,工作也不錯,是新華書店的正式工,在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國企正式工還是很吃香的,大鍋飯,旱澇保收,特別是女孩子,算是相親市場的香餑餑。
從硬件上來看,孫小茉被介紹給喬二強,是喬二強有點高攀了她,因為喬二強沒有正式工作。但這是表面上的,實際上,孫小茉不僅患有癲癇病,她心裏還壓着另一個天大的秘密,是她和頂頭上司的地下情,她是第三者。
雖然她在那個男人面前的表現出和他有這樣的關係很厭煩,但不可否認,她其實是有點在乎那個男人的。所以,那個男人出差帶上她,她沒有堅決拒絕,半推半就。
出差回來時,上司擔心被人看見他倆在一起而遠遠地讓她下車自己回去,她因為他的舉動不夠體貼而失落。這種因他而起的情緒波動,說明她對他的感情回饋是有期待的。
孫小茉知道當小三不對,但她又情不自禁成為小三。態度上似乎一直在拒絕,行動上卻又是盲從於自己的身體,她活得很矛盾,很撕裂。
喬二強在她生活中出現,她知道他是個好男人,她需要有個正常的家庭幫她遮擋醜聞,另一邊,在上司的誘惑下,她又控制不住自己,和老男人藕斷絲連。道理她都懂,可她還是步上母親的老路。
孫小茉的母親本身也不是一個光彩的角色,她責怪自己的母親,怨懟地說,自己不想和母親一樣,生一個沒有父親的孩子出來。為什麼會這麼說?因為她本身就是個遺腹子,她家對小茉父親到底怎麼回事諱莫如深,從不提及。
孫小茉從沒有和喬二強提及自己懷有身孕之事,她也很難說清,因為肚子裏的孩子本身就是上司的。其實不管是孫小茉和喬二強,兩人在感情上都有別的牽掛,孫小茉可能覺得對不起喬二強,而喬二強是明白自己心裏一直喜歡的人是師父。
既然如此,葉晨決定與其坐視着悲劇的發生,不如從源頭上就阻止這一切。一是二婚畢竟不是什麼好名聲,二是他也不想馬素芹在和二強在一起後,因為這種情感上的糾葛而心生嫌隙。
喬二強擔心是自己喝多了,出現了幻聽,掄起巴掌用力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感覺到了疼痛。
他沒立刻回葉晨話,而是晃晃悠悠站起身,衝進了廚房,用涼水洗了把臉,讓自己精神了許多後,這才回到院子裏葉晨身邊,然後對他問道:
「大哥,你確定沒認錯人嗎?」
葉晨微微點頭,嘆了口氣,對着喬二強說道:
「我看過你師父的照片,雖然她不認識我,但我還是認識她的。能看得出來,她離婚後自己一個人帶着孩子,過得應該是挺苦的。你既然打算不管不顧的跟她在一起,心裏起碼也要做好準備。」
二強用力點了點頭,然後對着葉晨說道:
「大哥,謝謝你,我記住了!」
葉晨看着二強笑了笑,其實他知道二強心裏比誰都苦。他把玩着剛才的那個洋河大麯的瓶子,對他說道:
「別光嘴上說記住了,得往心裏去才行。你師父當初還讓你不要去碰煙酒呢,可是我看你喝得挺來勁的。
我們單位有個北方姑娘,據說她們那邊有句土話,叫做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出溜。
我希望你不要這樣,人得活出自己的精氣神來,要不然你師父見你現在這副模樣,我覺得她心裏應該也是很失望的。」
二強被葉晨的話給臊的滿臉通紅,在酒精的加持下,感覺自己臉燒的厲害。他訕訕的說道:
「大哥,我以後不會再去碰酒了,主要是心裏太難受了,我只想着把自己給灌醉了,好好睡一覺。」
葉晨和喬二強就住在一個大屋,他又如何不知道二強每天晚上睡不着,跟烙餅似的翻來覆去的?他拍了拍二強的後背,輕嘆着說道:
「酒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後儘量少喝或者不喝。床上躺着的那個,喝了一輩子的酒,結果怎麼樣了?
把自己給徹底喝成了一個廢人,拉屎撒尿都要人把着,你難道也想像他那樣?
醜話說在前頭,到時候我可不會伺候你,你去找你那個師父給你端屎端尿去。」
「大哥!」二強羞憤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太羞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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