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喬家的子弟,沒有誰比喬二強更清楚家裏的那個活死人是個什麼德性了,每天哪怕是上廁所,都要他和大哥葉晨來操辦,畢竟三麗和四美是女生,這種話事情多有不便。
而兄弟姊妹幾個每天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所以為了防止喬祖望排泄在床上,他們兄弟倆都會在大清早伺候喬祖望排完便後,不讓他吃早餐,畢竟這種事情很麻煩的。
喬祖望每天的進食時間和家裏的其他人是不一樣的,只有喬家的幾個兄弟姊妹下了班,有提前回家的,才會幫他準備吃的,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照應的過來。
而每天負責給喬祖望餵第一頓飯的,多是家裏最小的七七,畢竟他在學校里上學放學要比其他幾人早的多。
雖說喬祖望白天吃不上飯,可即便如此,家裏也不存在餓到他的情況發生。因為葉晨每天早起上班之前,幫他解決完生理衛生,還會給其戴上個眼罩,而且每天保證喬祖望能吃上兩頓飯,中間最多相隔不超過八小時。可以說為了讓這個老東西好好的體味人間苦,葉晨也算是殫精竭慮了。
喬二強一想到老頭子的慘樣,想到自己有一天變成他那副德性,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他對着葉晨說道:
「大哥,你放心,從明天開始我就戒酒,以後都不會再喝了,我保證能做到。你在電視台工作也挺辛苦的吧?多注意休息,別把自己累着,以後家裏這邊你不在的時候,我儘可能多幫忙照看着。」
葉晨微微頷首,站起身後撿起了地上的包,撣去了上面的灰塵,正要回屋的時候,突然想起了什麼,然後說道:
「剛才我回來的時候,看到牛野了,他應該是刑滿釋放出來了。我跟他打了聲招呼,你以後沒事兒的時候,別總是想着往他身邊湊。
做人還是要腳踏實地,有什麼事情多跟我說,我才是你大哥,咱們家兄弟間的事情,你總是惦記着找外人幫忙,終究是不妥當,我的話你明白了嗎?」
喬二強聽到了牛野回來的事情,先是愣了一下,因為喝了不少酒,腦子轉得有些慢,過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大哥我記住了,當初要不是你讓我離他遠點兒,可能我就跟他一起進去了,放心吧,我不是記吃不記打的性子。」
玄武區進香河路八號,有個集貿市場,馬素芹自從被機械廠辭退之後,每天就在這裏賣菜。自從她跟智曉魯因為離婚的事情鬧翻後,雖說被打的不成樣子,可是她最終還是鼓足了勇氣跟他離了婚,因為這種日子她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離婚後,馬素芹一個人拉扯着孩子,畢竟孩子智勇對於智曉魯來說是個拖油瓶,他也壓根兒就沒有爭奪孩子撫養權的想法。可即便如此,智曉魯在離婚後,也沒有付給馬素芹一分錢孩子的撫養費,反倒是隔三差五的找到馬素芹,像個無賴似的找她訛錢。
這也是馬素芹隔三差五就搬家的原因,她想盡了辦法躲着智曉魯。而且她聽曾經機械廠的工友們提起過,二強這兩年滿金陵城的找尋着她,她不想讓自己曾經心生漣漪的徒弟找到自己,看到自己如今這狼狽的模樣。
智勇每天放學後,就會乖乖的來到菜市場,找個僻靜的角落在那裏學習做作業。都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他見證了母親被自己的父親暴虐的對待,對自己的親媽除了心疼還是心疼,所以他不得不逼着自己懂事,少給媽媽填麻煩。
馬素芹看到兒子懂事的模樣,心中也是一陣柔軟,她拿出了一個用被子包裹着的鋁製飯盒,對着智勇說道:
「兒子,你餓不餓?媽這兒有包子,酸菜豬肉餡兒的,你最愛吃的,一會兒餓了吃。」
智勇笑着看向了母親,乖巧的點了點頭。馬素芹起身正要整理蔬菜的時候,突然遠遠的看到了智曉魯,他一邊跟人打聽,一邊朝着這邊找過來。
馬素芹慌了,她一邊拉過了兒子智勇,把他的課本塞進了書包,一邊對着在自己隔壁攤位賣菜的說道:
「徐姐,麻煩您幫我看下攤兒!」
徐姐平日裏跟馬素芹關係很好,她多多少少知道這個東北妹子家裏的情況,對於馬素芹那個毆打妻子的丈夫,徐姐非常不屑。
她趕忙放下了手中的活計,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了馬素芹的攤位前,至於馬素芹則是拉着兒子智勇,貓着腰躲在了攤位下面。
智曉魯不一會兒走到了馬素芹的攤位前,對着徐姐問道:
「大姐,我問一下,這裏有沒有個東北女的,這麼高,領着個孩子在這兒賣菜?」
徐姐頭不抬眼不睜的拿着快抹布,擦拭着櫃枱,然後應付道:
「沒有,這兒的人啊我都熟,就沒見過東北人。」
智曉魯眼珠子一轉,指了指徐姐身後的攤位,對她問道:
「那個攤位是誰的?」
徐姐不耐煩的斜愣了一眼智曉魯,然後說道:
「那攤兒也是我的,怎麼?你是稅務局的啊,還是市場管理辦的?有事兒沒事兒?沒事兒滾蛋!」
徐姐的身材敦實,再加上她老公就在身後的那個攤位,看到她跟人爭執了起來,趕忙湊了過來,問道:
「怎麼了這是?出什麼事了?」
徐姐冷哼了一聲,然後對着自家男人沒好氣的說道:
「也不知道哪裏來了這麼個腦子不好的,什麼東西不買,跑我這裏查戶口來了。」
智曉魯別看對前妻馬素芹那麼暴戾,可是他是不敢得罪金陵城裏的這些坐地戶的,你知道人家背後有什麼背景啊?他在這座城市裏無根無萍的,輕易不敢造次。他對着徐姐嘴硬了幾句後,灰溜溜的走了。
徐姐不屑的看着智曉魯離去的背影,用力的啐了一口,然後大聲叫道:
「he-tui下次再來,我就讓我弟弟把你腿給打折!」
看到人走遠後,徐姐挪開了攤位下面的土筐,把馬素芹和孩子扶了出來,然後對她說道:
「沒事兒,凡事有姐呢,他下次絕對不敢再來了。來,智勇,阿姨給你弄點好吃的!」
馬素芹扶着櫃枱,整理了一下自己散落的頭髮,正要忙碌,突然耳畔響起了一個聲音:
「師父!」
馬素芹身子一顫,還以為自己是幻聽了,她抬起頭來一看,發現真的是喬二強。快兩年沒見,二強褪去了曾經的青澀,氣質成熟了許多,他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強忍着沒有掉下來。
櫃枱後面正準備繼續寫作業學習的智勇,此時用警惕戒備的眼神看向了喬二強。對於父母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畢竟沒搬家之前,鄰居們的閒言碎語他也偶爾聽到過,他知道母親和那個不靠譜的爹鬧翻,貌似就是因為面前的這個男人。
二強一直守在攤位旁,和師父時不時的眼神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中。直到市場快散市,他幫着馬素芹把菜裝上了三輪車,綑紮結實。
兩人之間不用太多的言語,就好像當初在機械廠上班的時候,長久以來的合作,讓他們倆早就產生了默契,仿佛一切早就已經經歷過千百遍。
二強在師父的指路下,來到了棚戶區一處平房,房子一看就是租的,二強默默的忙碌着,直到把車上的貨卸乾淨,馬素芹遞給他一條毛巾,示意他擦擦汗,接着給他倒了一杯水。
二強覺得老天待自己不薄,終於讓自己再次見到了師父。他開心的擦了把臉,大口把水喝乾淨,這時就見馬素芹說道:
「二強,時候不早了,早點回去,別讓家裏人等着急了!」
二強知道一切都不能操之過急,要給彼此適應的時間,他笑着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師父,我明天再來看你!」
回家的路上,二強覺得自己仿佛是踩在雲朵上一般,整個人都在發飄,他生怕這是一場夢,用力的擰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感覺到痛感後,嘿嘿笑出了聲。
正在這時,有人在身後拍了他一下,然後問道:
「二哥,你在這兒一個人傻樂什麼呢?」
喬二強回頭一看,發現是紗帽巷的老鄰居麻雀眼,他沒好氣的說道:
「你能不能出點聲?嚇我一跳!我還能上哪兒去?回家唄,怎麼了?」
麻雀眼對着二強嘿嘿一笑,然後說道:
「這不牛野哥回來了嘛,我正準備去他家呢,咱倆一塊兒去啊?」
二強仔細的想了一下,昨天雖然大哥讓自己離牛野遠點兒,可是大家終究是一個巷子裏長大的,低頭不見抬頭見,如果自己刻意疏遠,貌似有些不大好。最終他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說道:
「行吧,那走着。」
麻雀眼攬着二強的肩膀,朝着牛野家走去。路上還笑嘻嘻的對着二強問道:
「二哥,那天來你們家那個男的,是三麗的對象嗎?」
二強撇了眼麻雀眼,他知道這貨從小就惦記着三麗。上學那會兒,他總是偷偷趁三麗不注意的時候,往三麗的車子上掛水果,寫情書。後來被三麗發現了,直接把水果摔在他面前。
如果是旁人也就罷了,畢竟人長得還算是周正。可是這貨天生一對三角眼,眼睛睜開和閉上了沒啥區別。而且還整天沒什么正事兒,只看他天天和牛野玩在一起,就知道這是個什麼貨色了。
喬二強悶哼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對麻雀眼回復道:
「王一丁來我家不是一趟兩趟了,是不是三麗對象你還不知道?在三麗那裏受挫沒夠?我勸你別打她主意,你知道我大哥最疼她了,要是讓他知道你有什麼歪歪心眼子,你信不信他能把你屎給捏出來?」
麻雀眼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可是都聽說了,前兩年有個人來到他家裏鬧事兒,結果胳膊腿都被擰成麻花了。
最關鍵的是那貨要是個跟他一樣的麻杆兒也就罷了,偏偏那貨長得跟熊瞎子似的,看着就嚇人。可是即便如此,他在葉晨手底下也沒討到好去。他訕訕的對着二強笑了笑,沒再說話。
二強跟着麻雀眼進到牛野家院子的時候,院子裏停着兩輛摩托車,有兩個小伙子正拿着工具在那裏修理着什麼。二強跟着麻雀眼進到了屋裏,只見牛野正眾星捧月一般被人圍着,坐在那裏談笑風生。
看到二強後,牛野招呼他在身前坐下,二強笑着打招呼道:
「牛野哥,好久不見!」
牛野一邊磕着瓜子兒,一邊笑着打量着二強,然後問道:
「是啊,一轉眼都七八年沒見了,你混的怎麼樣?」
牛野身旁的小弟笑着拍了下二強的大腿,然後調侃着說道:
「二強好得不得了呢,談了場轟轟烈烈的戀愛,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
牛野喝了口茶,笑着看向了二強,饒有興致的問道:
「是什麼樣的盼兮能讓二強這麼着迷?」
盼兮在金陵方言裏泛指年輕貌美女子的意思,這個詞語源於《詩經衛風碩人》中的一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意思是美人巧笑時,眼睛黑白分明,顧盼生輝。
這個詞語不僅強調了女子的美貌,還傳達了她們內在的氣質和修養。在金陵的歷史文化中,金陵女子以其美麗、端莊、大方與智慧而聞名,成為了這座城市的一張名片。此外,盼兮也象徵着金陵的一種獨特韻味和文化傳承,體現了金陵人對美的追求和對文化傳統的尊重。
二強的臉沉了下來,他知道那次的事情過後,紗帽巷的這些個鄰居沒少因為這件事情編排着喬家,他眼神冰冷的看了眼那個男子。
那個男子也沒帶怕的,在紗帽巷長大的,沒人不知道二強打小慫慫的性子。他旁若無人的笑着說道:
「牛野哥,那個女人可成熟了,比二強大好多呢,有經驗,會玩兒,是吧二強?」
二強一言不發的握住了自己面前的水杯,下一刻就準備把玻璃杯狠狠地拍在這個滿嘴噴糞的傢伙臉上。
就在這時,一隻手按在了二強的手上,正是牛野,他輕拍了拍二強的手,然後和稀泥說道:
「行了行了,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沒人把你當啞巴賣了。談戀愛就是談戀愛,跟歲數大小有個毛關係?二強喜歡就好。對了二強,你現在幹什麼呢?有工作嗎?」
二強吐出了一口濁氣,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後輕聲說道:
「在飯店裏當學徒呢,雖然工資不高,但是吃飽飯還是沒問題的。」
對於葉晨的警告,二強是真的沒敢忘,他知道自己大哥一口唾沫一個釘,他讓自己少跟牛野在一起混,肯定有他的道理。
而且前幾天葉晨還利用空閒時間,四處帶他尋找合適的店面來着,既然打算堂堂正正的做正經生意,那麼最好還是別跟牛野這夥人有聯繫,他心裏還是拎得清的
喬七七勉強上了初中,齊唯民在這一年也離開了那家雜誌社,考入了母校校讀研究生。報道的那一天,他正彎着腰填表,忽地有人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齊唯民回頭一看,一張美麗的燦爛的笑臉出現在他面前,正是常星宇,常星宇笑着對他打招呼道:
「你好啊,小七他哥。」
齊唯民有些驚喜的看着常星宇,站起身來對她問道:
「你也考到這兒來了?」
常星宇笑着點了點頭,對着齊唯民說道:
「我是新聞系,你呢?」
「我我是中文系!」
常星宇的頭髮在腦後扎了個馬尾,面色紅潤,皮膚細膩光澤,眼睛烏黑明亮,始終一副笑模樣,嘴角微微上揚,她是齊唯民長這麼大見過的最驚艷的女生,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常征也是剛剛從大學畢業,考上了金陵大學的研究生,與齊唯民雖說是不同系,可勉強也算得上是師兄妹。二人的緣分也就此展開,齊唯民本身就是個熱心腸,所以他因為本來就和常星宇相識,總是會主動的去幫助這個讓他心怡的女生。
兩人最開始經常會在學校的食堂里不期而遇,後來見面的次數多了,彼此熟悉了起來,就約定了一起來食堂吃飯。如果哪個來的早了,對方沒來,還會主動用餐盤幫着對方把菜和湯打好。
常星宇自詡為肉食動物,她總是喜歡挑菜里的肉吃,然後把蔬菜都撥給齊唯民,齊唯民也不介意,笑着接受。不過心細的他從那以後會每天幫常星宇準備一個飯後水果,或蘋果或梨子再不就是桔子,用他的話說,既然是不愛吃蔬菜就要多吃水果,以免身體裏缺了必要的維生素。
常星宇來學校住校的時候,從家裏帶來了一床極其厚實的棉被,里外全新的那種,水紅色的蘇州真絲被面,漂亮的不得了。結果自從常星宇拆洗過一次後,把被面給重新縫上,誰曾想沒過兩天,整個被子蜷縮成一團,不止如此,裏面的棉花還時不時的往外飄,不得已的情況下,她只得去求助齊唯民這個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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