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晨接到了周琳的電話,約他出來一起吃個飯。因為上次幫忙找回趙蕊的事情兩人關係不再像以前那麼緊繃,於情於理葉晨都沒辦法拒絕這次邀請。更何況這本身就是謝致遠安排的針對蘇見仁的花招,所以他自然是需要配合。
吃飯的時候,葉晨能夠感受到周琳有些局促不安,仿佛做了什麼虧心事兒一般。而她在蘇見仁那裏卻表現的落落大方,根本不會這樣。為了緩和尷尬的氣氛,葉晨笑着對周琳誇讚道:
「今天的這身衣服特別漂亮,很襯你的氣質。」
周琳在自己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下,然後略微靦腆的說道:
「其實我平時不喜歡穿裙子的,幹活不方便。但是今天我知道要跟你見面,我就挑了好久好久的裙子。」
葉晨淡然一笑,作為一個演員,他早就適應了身邊人言不由衷的話語,哪怕內容再讓他感到不適,他都會出於禮貌,不會表達出來。
說句實話,周琳還真的不是個合適的工具人,因為在玩弄心機上,她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同樣是在魔都,同樣是綠茶這個職業,唐晶、凌玲亦或者是薇薇安,高出她一個段位都不止。
葉晨在和周琳用餐的時候,早就已經遠遠看到自己左手邊十點鐘方向,有一男一女在擺弄一台價值不菲的單反相機。男的戴了個鴨舌帽,然而哪怕他背着身,沒有回頭露出面孔,葉晨只是通過背影,都認出了是吳小飛。
至於坐在吳小飛對面的,則是田曉慧。今天她倒是選擇了一個跟以往不同的髮型,給自己燙了個大波浪。葉晨淡然一笑,說實話,這個髮型顯得挺突兀的,跟她身上的氣質完全不搭。
一通寒暄過後,周琳沒忘了自己請葉晨吃飯的目的,她俯下身子拿出了一個紙袋,推到了葉晨面前,然後說道:
「這個送給你,打開看看!」
葉晨從紙袋裏取出了一個包裝精緻的紙盒,打開後,發現裏面是一款勞力士的潛水錶。看得出來,謝致遠為了淘弄這款A貨平替,花了不少的心思。
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這塊勞力士的A貨,葉晨就不自覺的想起了上學那會兒在錄像廳里看到的《古惑仔之猛龍過江》,山雞跑路的那會兒,為了再表哥面前充排面,好像就買了一塊兒,結果被舞女一下子給拍散架了。
看着盒裏的這塊表,也不知道這玩意兒質量怎麼樣。葉晨笑着對周琳說道:
「我還以為你只是單純請我吃飯呢,這表怕不是謝致遠讓你送的吧?他的東西我可不收啊。」
周琳趕忙搖頭否認,對着葉晨認真解釋道:
「不是,這是我在義烏那邊買的,便宜貨來着,帶着矇事兒的。你那塊表太舊了,這表雖然不是真的,可好歹也是勞力士。就好像你兜里揣着華子的煙盒,結果裏面裝着的卻是紅塔山,也沒人知道不是?戴上試試看?」
葉晨被周琳給逗笑了,看來她對謝致遠讓她送禮這件事情還是蠻慎重的,尤其是事關自己,怕是她私下裏拿這塊表去做過鑑定,要不然也不會知道這是塊A貨。
葉晨從手腕上摘下了自己的那塊腕錶,然後從盒裏拿出了那塊勞力士,戴在了手腕上,這時他眼角的餘光看到田曉慧的鏡頭對着這邊就是一組三連拍。
吳小飛從田曉慧的手裏接過了單反,查看了一下照片,然後笑着對田曉慧說道:
「任務完成,趕緊吃吧,要不一會兒牛排該涼了,我都幫你切好了。」
周琳的行程還是挺趕的,葉晨這邊剛剛因為公務,離開了酒店,周琳就接到了謝致遠的電話,說他和蘇見仁十分鐘後到。這算什麼?你方唱罷我登場?周琳強忍着心中的厭惡,讓服務生把桌上的咖啡和提拉米蘇撤掉,一個人安靜的坐在那裏,等着下一悠。
蘇見仁來到餐廳,坐在周琳對面的時候,田曉慧都驚掉了,隨即心裏湧起了濃濃的醋意。她不是沒看到周琳,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眼角都有魚尾紋了,而且臉部極其不自然,一看就是整過的呀,蘇見仁怎麼看上了這個女人?撕自己絲襪的時候,不是挺起勁的嗎?他可真夠花的。
坐在田曉慧對面的吳小飛,突然感覺有一絲不對勁,他抬頭看向了田曉慧,突然有種錯覺,這個女人眼裏仿佛帶着一絲煞氣,這是什麼鬼?看着田曉慧死死地盯着那邊,吳小飛輕拍了一下田曉慧的手背,然後說道:
「小慧,自然一點,別被那邊發現了。」
田曉慧強忍住心中的不快,呼吸有些粗重,調整了好一會兒情緒,對着吳小飛點了點頭。同樣的一幕在那邊再次上演,不過中間有個小插曲,周琳和蘇見仁貌似因為什麼事情吵了起來,最後以蘇見仁的服軟而告終。
一切忙完後,田曉慧將單反交給了吳小飛,臉色有些難看的說道:
「小吳總,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想跟你請半天的假,你看行嗎?」
吳小飛只顧着查閱剛剛拍攝的照片,對着田曉慧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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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天算你帶薪休假了,回頭我讓會計額外給你發筆獎金!」
從剛才吃飯的湘江會館裏出來,田曉慧掏出手機,給蘇見仁撥了過去,接通後殺氣騰騰的問道:
「蘇見仁,你在哪兒呢?」
「我在湘江會館向東二百米處的路口,你過來就行,我等你。」
田曉慧先是愣了一下,隨即心裏覺得有些古怪,剛才明明看到他已經走了,也罷,聽聽他的解釋吧……
……………………………………
李森的動作很快,甚至都沒用他所說的兩周,直接就匿名舉報了葉晨。隨之而來的是以苗徹為首的華東審計部入駐濱江支行,展開一系列的調查。
在跟葉晨和蘇見仁等一眾濱江支行的領導碰過頭後,苗徹單獨把葉晨叫出了會議室外,然後問道:
「跟你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有話我就直說了。你這兩年所經手的所有項目,都是我要審核的重點目標。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那你可有的忙了。」葉晨笑着說道。
會議室的門口,掛上了審計組的牌子,參與審計工作的所有人,包塊苗徹在內,手機都被單獨鎖在了一個小柜子裏,審計工作結束之前,是沒人可以往外打電話的。
苗徹在自己的主位坐下後,對着自己的副手王磊問道:
「怎麼樣?預計幾天能結束?」
王磊看了眼會議室里堆積成山的檔案袋和文件,神情有些凝重的說道:
「濱江支行是全市最大的支行,我們剛才粗略的檢查了一下,這工作量遠比我們想像的要多。」
苗徹看到了哪怕是落地窗的窗台處,都堆着滿滿當當的文件袋,也是一陣頭疼,對着王磊問道:
「家裏還有人手嗎?」
「就留了個新人,以前就是濱江支行對公部的,出於避嫌的原則,讓他守家了。」
苗徹長吁了一口氣,一邊翻看着文件,一邊說道:
「沒事兒,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翻不出什麼花來,叫過來加班,正好讓新人更快的融入到審計部。」
就這樣,剛去審計不久的程家元,也悲催的匆忙感到自己以前的老單位,開始了苦逼的工作……
經過審計部點燈熬油的加班,很快就查出了問題,擺在了苗徹的面前,只見王磊匯報道:
「主任,所有材料基本都審核完了,有個姓麥的經理,把客戶的兩千萬存款,偷偷通過一家叫亞洲玖穗金融的公司放了高利貸,證據確鑿。」
苗徹粗略的翻了翻,哂笑了一聲後說道:
「膽子挺大哈,還有嗎?」
王磊又遞過來一份材料,然後對着苗徹說道:
「這個就比較複雜了,牽扯到遠舟信託和竣龍集團。這個產品從儲戶那裏募集了十幾個億,從資料上看,一點問題都沒有,申請材料寫的很詳實,上市過程也順利完成了。
但是,融資表面上是用於竣龍集團長灘酒店及周邊的開發和建設,卻禁不住細查。初始的審核資料就有問題,抵押的土地價值明顯被高估,土地出讓合同都是後估的,資金到位以後被盡數挪作他用,用於償還貸款和工程建設款。」
「所有經手人都有記錄嗎?」
「有,主要負責人是支行副行長蘇見仁和兼任濱江支行長趙輝。」
沒人比苗徹更清楚這裏面的貓膩,甚至苗徹還清楚審計部門忽略的問題死角,那就是這筆十多億的募集資金,表面上看是從儲戶那裏募集的,其實私下裏是葉晨通過海外地下錢莊,分成若干賬戶,存進濱江支行的,用的辦法和那筆慈善通道的捐款類似。
苗徹撇了眼王磊,發現自己的副手也正在看着自己。不管是葉晨、蘇見仁亦或者是遠舟信託的謝致遠,都是苗徹的老同學,這早就不是什麼秘密了。苗徹翻看了一下手裏的材料,然後問道:
「負責人到底是因為失察還是瀆職?有什麼證據嗎?」
「暫時沒有。」
「好,那就先查一下個人收支有沒有大筆款項的出入,如果有的話證據找出來。」
坐在最裏面,被埋在文件堆里的程家元,聽到審計部兩位主管的談話,突然感到一陣尿急,尤其是這件事情涉及到了蘇見仁。他正要站起身去上趟廁所,卻看到主位上的苗徹站起身來,輕聲道:
「各位,很多問題已經浮出水面了,不要放過任何一個細微的線索,不管對方是誰,徹查!」
在自己辦公室里,悠閒的喝着咖啡,透過落地窗看外面風景的蘇見仁,突然接到了一個電話,他通過來電顯示,發現是程家元打來的,心裏就是一驚。
要知道蘇見仁看到了程家元跟着苗徹那伙人在會議室里查賬了,最基本的程序他還是懂的,審計部的這些人,查賬的時候是禁用手機的,他簡直難以想像,程家元到底是通過什麼辦法,給自己打的電話。
其實不管是苗徹還是王磊,都只顧着封存電話,卻把智能手錶給疏漏掉了,程家元的手腕處戴着一塊蘋果最新款的I watch,他趁着打印材料的空擋,一個人偷偷的在打印室里給蘇見仁打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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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爸,竣龍集團融資的信託產品被揪出來了,我還聽到了你跟趙輝的名字!」
說實話,蘇見仁寧願沒接到這個電話。不管他和葉晨在背後玩得再花花,他都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卷進這個漩渦里,哪怕是他心裏有些小感動。蘇見仁壓低了聲音,對着程家元叮囑道:
「我跟你說兒子,你就儘管裝瘋賣傻,可千萬不能卷進來,聽到沒有?你能去審計,是老爸出賣色相好不容易才辦到的!以後不要在行里給我打電話,有監控!」
李森作為分行行長匿名舉報的動靜鬧得很大,甚至都把總行的顧行給驚動了,而且審計部的苗徹,很快就把和葉晨約談後的材料,交接給了總行紀委下來的人。苗徹跟他們也算是老熟人,畢竟戴其業死後,總行紀委調查歐陽老師的時候,他也是知道的。
在李森的建議下,葉晨被暫時停止了手頭的一切工作,在家休息了。他樂的放鬆,等待着事情的發酵。很快,總行紀委的人,在分行的會議室里約談了葉晨,拿出來一個IPAD,上面赫然顯示出周琳送葉晨那塊表的照片,還別說,田曉慧拍照的角度抓得還蠻準的……
……………………………………
深茂行這邊調查的如火如荼,一地雞毛的時候,田曉慧這邊也熱鬧的很,她迎來了一次殺雞儆猴。這天她正在工作的時候,接到了通知,讓她去一趟吳小飛的辦公室,說是小吳總的電腦讓人給翻了。
田曉慧忐忑的進到辦公室的時候,不光是小吳總在,還有羅秘書,她身後還站着兩個凶神惡煞的傢伙。
吳小飛坐在他的辦公桌前,表情玩味的打量了一眼羅秘書和田曉慧。然後笑着說道:
「經過查看監控,這兩天只有你們進過我的辦公室,說說吧,是誰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田曉慧,前天你進我辦公室幹什麼了?」
田曉慧的瞳孔縮成了一根針,眼珠子都快要瞪出眼眶了。這種場景以前只在港台片裏見識過,她萬萬沒想到有一天居然會照進現實。早就聽說過干房地產起家的這些人,往往第一桶金都是帶着血的,實在沒想過竣龍這麼大的公司,居然還會有這種事情。
田曉慧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出胸腔了,她壓抑着內心的恐慌,然後說道:
「我……我來打印景富傳公司的合同,您那天特別着急,讓我送過去。」
「那你呢小羅?」
羅秘書看了眼自己身邊的田曉慧,然後一臉懵懂的說道:
「我不知道啊,我和她一起的,我們就是來打印個合同。」
吳小飛擺弄着手裏的鋼筆,然後慢條斯理的說道:
「小羅啊,你從畢業就跟着我了,到現在有七八年了吧?我辦公室電腦的密碼只有你知道,你敢說興路工程的報價不是你透露給對方公司的?」
此時的羅秘書再不復平日裏的優雅,帶着哭腔哽咽着說道:
「我沒有!」
吳小飛笑了,而且笑得非常肆無忌憚的那種,他對着羅秘書說道:
「那他們可就真的挺厲害的了,能壓着我們的線把這個合同拿過去。姓葛的能在我這兒安插人手,我也一樣能在他那兒安插人手。為了二十萬就把我給賣了,說說吧?」
羅秘書哭的梨花帶雨,臉上的妝都哭花了,哽咽着說道:
「小吳總,我,我錯了,我姥爺着急看病,我沒錢,所以……」
吳小飛沒等她的話說完,衝着羅秘書身後的兩個壯漢朝着門口的方向擺了擺手,然後就見那兩個凶神惡煞的傢伙,就像拖着一條死狗似的,拖拽着羅秘書就朝着外面走去,田曉慧被嚇的跟被暴雨淋過的鵪鶉似的。
羅秘書哭的撕心裂肺,大聲嚷嚷道:
「小吳總,小吳總我錯了,我賠!」
「回來!」
羅秘書再次被拖拽回屋裏,吳小飛冷聲說道:
「賠錢好啊,省得我麻煩了。這個工程公司的損失是六百萬,咱倆也是老熟人了,你別說我不近人情,我給你打個對摺,你賠一半就好,簽字畫押吧。」
合同沒一會兒的工夫就打印出來了,擺在了羅秘書的面前。此時的羅秘書只剩下了狼狽,再沒了往日白領麗人的形象,她哭求道:
「小吳總,我沒有三百萬。」
吳小飛露出了一副陰狠的模樣,對着羅秘書說道:
「那我管不着,你去偷去搶去騙都可以。但是少一分錢,我保證,問候你全家!」
田曉慧在一旁看的整個人頭皮都麻了,她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心裏恨沈婧恨到咬牙切齒,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自己也不至於看到這麼嚇人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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