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秘密磋商後,葉晨用欠條從人事科長徐哲普手中,換取了全處所有特情的名單。筆神閣 bishenge.com當然,這個交易是在私下裏進行的,誰也不敢拿到枱面上。可這樣一來,督察室有多少特務,每個特務的身份、年齡以及家庭背景,就都處在葉晨的掌握之下了。尤其是那些追隨李維恭的,徐哲普為了向齊公子和葉晨二人示好,乾脆在他們名字下做了標記。
「老徐啊!我得給你獎勵。」深吸一口氣後,葉晨不禁感慨道:
「你算是幫了我們的大忙,從今往後,人事科的兄弟就是我們的親兄弟。回頭啊,你到我那領金條吧。」和齊公子對視一眼,二人均不約而同地笑了笑,然後心領神會地說一句,「我找到李維恭的死穴了。」
李維恭的死穴是什麼?看到名單後,許忠義和齊公子不約而同地想到一個人,那就是於秀凝。因為這名單上的人,百分之五十都是她在日偽時期組建的班底。
於秀凝是個什麼東西,齊公子很清楚,這個女人貪婪無厭,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如果能換來她的支持,失去半壁江山的李維恭將必敗無疑。
「我去勸說於大姐。」葉晨合上名單,對齊公子信心十足地說道:
「你就等着可勁兒地欺負那老傢伙吧!」
無獨有偶,李維恭也想到了於秀凝的重要性,這不僅僅是為了那百分之五十的半壁江山,更主要的,她還掌握着瀋陽站的全部人馬,但現在有個麻煩,這於秀凝要生孩子,正躺在產房裏要死要活。據主治醫生介紹說,由于于女士是高齡產婦,所以這次分娩存在着一定的風險,很有可能是難產。
聽到這番話,陳明當即就傻眼了。不過相比之下,還是人家葉晨要鎮定些,他毫不猶豫地拋出重金,「咔嚓」一下,就把主治醫生給砸暈了。「我要她母子平安,你們一定要全力以赴,不惜一切代價去搶救!」
「於大姐啊!您千萬不能在這節骨眼上出事啊!阿彌陀佛了」葉晨虔誠地禱告着,看得一旁的老陳,心裏這個感動啊。什麼叫做患難見真情?想想葉晨那待人以誠的品性,陳明感覺自己簡直就不是人了。
李維恭冷眼旁觀着葉晨的表現,心說我知道你為什麼着急。你小子這不是盼望於秀凝母子平安,而是怕她一旦出事,就失去了強有力的外援。和許忠義不同的是,李維恭則非常希望於秀凝能夠一命嗚呼。只要她一死,那麼局勢就複雜了,於秀凝手下的特務們,也可以趁機為他所用,形成對齊公子和葉晨聯盟的致命威脅。
「老齊!你趕緊過來!於大姐難產了!」葉晨給齊公子掛過去電話:
「還有,你順便通知全處的大小幹部,只要手頭沒活,就馬上趕過來為於大姐守夜。」
「好好好!」
放下電話後,葉晨的臉上掛着一絲壞笑,他知道齊公子一早就惦記着自己總務倉庫那些嶄新的精銳裝備,再加上督察大隊的那群特務,因為瀋陽市里經濟崩盤的緣故,一個個過的比要飯花子強不了多少,他滿心以為可以通過跟自己修復關係,給手下的兄弟撈到些實惠,不過恐怕他的這個算盤要雞飛蛋打了,誰讓他當初在於大姐這裏埋了顆雷呢?
撂下電話後,齊公子也開始冒汗了。於秀凝如果出事,這將意味着什麼,他是心知肚明。可就在這時,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而這件事的始作俑者,也恰恰正是他本人:「壞了」一抹頭上的涼汗,他暗暗叫起苦來:
「給於秀凝製造難產,這是幾個月前我佈下的局,天哪!我怎把這件事給忘了?」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並不只有齊公子,還有那樹倒猢猻散,整天以青燈黃卷為伴的陳仙洲。而陳仙洲的女兒陳萍,又恰恰死在自己手裏,雙方之間已經是勢同水火,誰敢保證他不會為了報仇,而悄悄投靠李維恭呢?一旦投靠了李維恭,那麼自己的陰謀
李維恭原本以為,經自己那麼一挑唆,於秀凝和葉晨姐弟之間的關係從此就會畫上個圓滿的句號。可他錯了,錯就錯在他低估了於秀凝,更低估了葉晨,二人早就識破了齊公子的詭計,一直在隱而不發。你這點小心思,人家於大姐會看不出麼?都是些成精的老狐狸,誰比誰差?她一邊躺在產床上使勁,一邊琢磨着李先生到底想幹什麼,結果孩子「呱呱」一落地,她這腦子也想明白了:
哦!你這老傢伙不會是在挑撥離間吧?
可本着互不得罪的原則,於大姐並沒把事情說破。再說了,她難產這件事,那也怪不到葉晨的頭上啊,又不是葉晨讓她難產的,憑什麼嫉恨人家啊?再說了,自己這邊住着院,根本就幫不上葉晨,葉晨藉助齊公子督察大隊的力量,來應對李維恭的圍剿,這也是迫不得已之舉,冤有頭,債有主,她自然是不可能因為這件事就去疏遠葉晨,她跟齊公子之間的賬自己去算就好。
更何況當初要不是葉晨暗地裏遍訪名醫,幫她找來了好幾位全國優秀的婦科醫生二十四小時伺候左右,她今天可不是簡簡單單的難產了,命能不能夠保住都是回事兒,這份情於秀凝一直都記在了心裏,所以她壓根兒就不可能因為李維恭這點挑唆,就和葉晨分道揚鑣。
最後在於秀凝積極努力地撮合下,這兩家又恢復了來往。不但恢復了來往,關係比從前也更加融洽了。陳明的兒子,胖達七斤六兩半,是個人見人愛的小傢伙。為給兒子討一個好彩頭,也為增進兩家的關係,夫妻倆一致決定:孩子的名字,應該由他舅舅葉晨來起。
「除了叫陳誠,你給孩子起啥名字都行。」老陳很虔誠地對着葉晨說道:
「我不想兒子將來,是個人見人嫌的草包。」
「那你家的家譜,到孩子這一輩應該怎麼論?」
「是按仁、孝、智、信排序的,我原先叫陳明仁,後來發現和那倒霉的陳長官重名了,所以在上特訓班之前,就改成了現在這名字。」
「哈哈,你這名字還挺特殊。《國語·周語》有云:孝,文之本也。所以就叫這孩子孝文吧。至於他的表字嘛,我看『家興』就不錯,預示家族興旺嘛!」
這名字實在是不怎麼樣,可也湊合了,至少在陳明聽來,書卷氣和榮華富貴那都帶上了,他滿意的摸了摸頭,笑着說道:
「行!就這麼着了,以後我再有兒子,還可以順勢叫孝武,不用再傷腦筋了。」
孩子的名字有了着落,大家正在歡天喜地的進行慶祝,這時李維恭的電話卻打了過來,命令葉晨跑步前進,去他那裏報道。顧雨菲的臉上不由得閃過了一絲擔憂的神情,葉晨倒是很平靜,只見他笑着拍了拍顧雨菲的小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如無意外,應該是自己在南京那邊的佈置發揮作用了。
督察室是個保密單位,在一般情況下,為了執行任務方便,是不會要求所屬職員必須身着軍裝。可今天則不同,不但李維恭自己,就連他的司機,也配戴上了軍銜。
李維恭穿軍裝有個特點——衣裳比人帥氣。所謂好馬陪好鞍,再好的軍服穿在他身上,也掩蓋不了那圓鼓鼓的大肚子。沒辦法,這都是黨國的精華,黨國所有的體面,全在都體現在下屬官員,那日益飽滿的肚皮上了。
轎車並沒有駛向督察室,一調頭,很出人意料地向太原北街開去了。葉晨偷眼瞧瞧老師,再看看自己的少將軍銜,他似乎想到了什麼。能有資格傳喚少將的人,這來頭肯定不小,不是上將,至少也該是個中將。可東北行轅的中將,葉晨都比較熟悉,即使當面交代緊急任務,大家也用不着如此莊重,如無意外的話,應該是陳辭修召見二人。
葉晨猜對了,的確是陳辭修想要召見他。對於葉晨此人,陳誠是早有耳聞,也知道對方是保密局一把摟錢的好手,但真正能讓他感興趣的,還是葉晨的出身,聽說到葉晨是浙江人,他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喜悅,馬上推開一切公務,執意要先認識一下這個小老鄉。
因此,許忠義就成了東北特務系統中,第一個被陳長官點名召見的將官。至於李維恭嘛,他只是個陪襯,陳辭修能夠見他,這還是託了葉晨的福分。陳長官很要面子,他不想給外人留下個任人唯私的印象,所以想都沒想,就讓他這湖北人也一同過來了。
李維恭很清楚,陳長官肯定不是沖他來的,自己就是一張幌子,屬於陪太子讀書的那一種。但他心裏不平衡,想想自己這寶貝學生,三年前還在總部後勤負責剝蔥剝蒜的,可現在呢?搖身一變,成一方諸侯了。心裏嫉妒,但臉上不能表現出來,倘若連這點城府都沒有,那就不是他李維恭了。所以他把自己裝扮得很慈祥,瞧向寶貝學生的眼神里,全都是強烈地自豪感。
而葉晨呢,也正確把住了先生的脈搏。這也難怪,雙方鬥來鬥去,能一直糾纏到現在,誰會不了解誰啊?你李維恭打個噴嚏,他這小徒弟都能猜出那是什麼病毒感染的。薑是老的辣,這句話一點都不假,可再老的姜,他也怕被後浪拍死在沙灘上。
轎車在行轅正門外停下,葉晨攙扶着老師走出車門,隨後,便不停地和過往行人打起招呼,不打招呼不行,這裏的人他全都熟悉,就連負責掃地的,那都受過他的恩惠。
「哎?老張,你怎麼來啦?我記得今天你不在班啊?」
「嗨!老許啊!這不是聽說你要大駕光臨了嗎?你說你來了,兄弟能不過來伺候麼?」
「哎?老王?你那類風濕咋樣了,上次給你弄的藥管用不?」
「托您的福,好多了。要沒許科長您,我這老骨頭早就入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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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葉晨這人脈,李維恭嫉妒得都快不行了,難怪總也弄不死這「店小二」,看看他這人緣,就知道「不倒翁」是怎麼煉成的了。在秘書引薦下,二人進了陳辭修的辦公室。此時,陳辭修正躺在沙發閉目養神,待他二人敬禮後,這才長吁了一口氣,把眼皮緩緩撩開了。
「坐吧。」指指面前的空位,又吩咐秘書去倒茶,陳長官那不怒自威的派頭,令人肅然起敬。師徒二人畢恭畢敬貼在椅子上,雙雙正襟危坐如臨大敵。
「不要這麼拘束嘛!」陳辭修笑了笑,我這個人哪!是很好相處的,時間長了你們就會發現。」說完這句話後,他瞥瞥李維恭的大肚子,便直接將目光鎖定在葉晨身上,「嗯!年輕有為啊」
這是一句典型的客套話,葉晨心裏明白:陳長官召見他,絕對不是為了表揚。果不其然,秘書奉上香茗後,便以審閱文件為名,將李維恭請了出去。諾大一間辦公室,只剩下這一大一小兩位浙江老鄉。
「你家在浙江什麼地方?」陳辭修親切地問道。
「回長官的話,職部是江山人。」
「哦江山,那是個好地方。這麼說,你跟毛齊五毛局長是同鄉嘍?」
「職部不才。」葉晨點了點頭。
「你呀!不要拘束,到我這裏就算是到家了。」拍拍他大腿,陳辭修的態度又和藹了許多,「來東北之前,齊五兄曾特意關照過,說是別的老鄉都可以不見,但你這個老鄉是非見不可。不瞞你說,他為何要這般囑咐,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據我所知,齊五兄這個人從不輕易讚許下屬,你能叫他如此看重,肯定是有過人之處。」
葉晨心說,「我的過人之處就是賺錢,保密局上層念念不忘的,也正是這一點。你『陳癩子』如此拐彎抹角,目的想必也是為這個。」於是他腰身一挺,不假思索地答道:
「職部寸功未立,能得毛局長抬愛,那也是前世的福分,長官們的栽培,忠義定當竭盡所能,來報答長官們的厚愛。」
陳辭修點了點頭,笑而不語。
「你不就是想要錢嘛,那就好辦了,我還真怕你不愛財呢!」坊間傳聞,陳辭修此人一向簡樸,是黨國少有的清廉楷模。可葉晨不信這個,在他看來,越是楷模就越有問題,真正能廉潔奉公的人,那早就餓死了,尤其是國黨已經爛到根兒了,他可不相信陳辭修會獨善其身。
因為辦公室里就兩個人,所以也沒人知道二人在背後達成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交易,直到臨走的時候,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陳辭修,這才拿出了一張委任狀,對着葉晨開始了宣讀:
茲派許振東為東北行轅督察室少將副主任。此狀,保密局局長毛齊五,委員長常凱申,民國三十六年八月一日。
悲劇啊,這對於李維恭來說是天大的悲劇。可話又說回來,葉晨為什麼能當上副主任?歸根結底,這還是要感謝李維恭想整他,結果整來整去,居然把他的紅黨嫌疑給整沒了。少了這後顧之憂,再加上他是浙江嫡系,那這職位不給他,還能給誰呀?
走出行轅後,葉晨整個人都快飄起來了,見到熟人後,他該打招呼還打招呼,只是對方再回敬「許科長好」,那就不行了,顯得很沒禮貌。沒看見人家正捧着委任狀麼?正確的稱呼,應該是「許副主任」或者是「許副座」。
葉晨擢升副座的消息,在頃刻間就傳遍了整個督察室,聽到這消息後,每個人的反應均有所不同,陳明、於秀凝夫婦替他高興,李彥等人無精打采,終日提心弔膽的徐哲普,這回也總算可以揚眉吐氣了。唯獨齊公子,把自己悄悄關在房內,一根接一根地抽着香煙,既看不出高興,也看不出難過,不明就裏的,還以為屋子着火了。
自己的死對頭成了頂頭上司,這的確不是個好兆頭,齊公子的內心深處,忽然湧出了一陣說不出地恐懼。官大一級壓死人,這是亘古不變的道理,作為失敗一方的齊公子,此時此刻,不得不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提前做好全身而退的打算了。
可想走也沒那麼容易,不是督察室不放,而是地下黨逼得他走不了。自從紅黨發動「秋季攻勢」以來,形式是一天一變,往往舊的問題還未解決,新的問題又出現了,連勻口氣的機會,都沒給國黨留下。
按理說,憑藉紅黨的裝備和實力,不可能再這麼短的時間內發起連續進攻。但事實上,他們不但這麼做了,而且還是越打越勇。新一軍、新六軍這些精銳部隊,也沒有了以往的威風。尤其新一軍,那臉上不知留下過多少紅黨的巴掌印,個個都是鮮紅的。
「黨國怎會變成這樣了?」齊公子有些絕望地想道:
「照這麼發展下去,我們還能挺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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