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自然給了我們生命,藝術讓我們成為人。
——席勒
[part1·閉嘴]
「結束了嗎?」福亞尼尼的額角冒出冷汗來——
——他看向猶大倒飛出去的肉身,看見那條好似破布一樣,在冰面滑行的屍體逐漸斷氣,逐漸化為鷹隼原形。
金燦燦的瞳孔即將失色,似乎所有的生命跡象都在消失,紅蝶漸漸離開這萬魔之首的嘴,被寒冷的狂風撕碎。
比利還是沒有放鬆警惕:「好像結束了」
儘管嘴上這麼說,他沒有盲目喚回魂威,而是一直提防着另一側——
——他用餘光瞥視着福亞尼尼,特別是那頭血鷹。
有關藍彩雲姑娘的來歷,比利小子是一點都搞不清楚,他不明白夥伴為什麼要抱着這頭怪物,不過從福亞尼尼的精神狀態來看,這或許不是什麼壞事。
比利剩餘的所有精力,都在提防法依·佛羅莎琳。
他已經下定決心,要和ff說再見——
——人生有很多種色彩,有很多條必經之路,愛情與富貴都是他想要的,若是比起自由,兩者皆可拋棄。
自由是什麼呢?自由並不是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對於比利·霍恩來說,自由是一種拒絕的權力。
是不想幹什麼,就不幹什麼。
猶大沒有給他拒絕的權力,法依也試圖控制他。
早在這孩子命運多舛的童年,生活從來沒有給他選擇的機會。
無論是薄情寡義的母親,或是一意孤行的父親,環境塑造了比利·霍恩,這些人要求小比利按照他們的意願而活着,按照他們的選擇而選擇。
再到後來的勞倫斯·麥迪遜先生,到後來的小兄弟會,杜蘭和弗拉薇婭也沒有給比利選擇權。連主宰時間的fe204863都沒給他任何選擇權。
——只有槍匠老師,只有槍匠老師給了他一次做好人的機會,
他並不是「想這麼做」,而是不想「被逼得只能這麼做」,當猶大說出「你沒得選」,當法依說出「我沒辦法」的時候,比利·霍恩已經看清了自由的本質,看清了什麼是正什麼是邪,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失去男女之情,他不會死,也不會老,不會病上好幾個月,不會心肌缺血心力衰竭。
不會世界崩塌,不會白活一輩子,不會發瘋發狂。
可是失去了福亞尼尼,失去槍匠老師,失去做人的資格,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法依·佛羅莎琳!」比利直呼其名,斷了最後一點幻想,他的眼睛裏只剩下現實了,「我要抓住你,把你送去青金裁判所。」
這個瞬間,法依女士面無血色如墜冰窖——
——她只能從這個男人身上感覺到深刻的寒冷,那種寒意正如死神的側影。
槍匠在不經意間散發出來的靈壓,正是這種能割開她臉皮,使她感到撕傷刺痛的恐怖幻覺。
好像這個男孩子再也不會因為懵懂無知而感到迷惘痛苦,再也不會因為愛意而掙扎困惑,同時保持着極強的攻擊性,她被拒之門外,再也無法踏進比利內心哪怕一步了!
「比利.你在說什麼?」
ff女士難以置信,只想念幾句舊情。
「我是.我是你的小玫瑰呀」
「你可憐可憐我」
「為什麼要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
比利靠到福亞尼尼身側,順手掏走求生刀——
——他正握武器,左臂呈護衛姿態,刀背就架在臂膀前,是十字交叉的防備姿態。
他嚴陣以待,對付永生者聯盟的羽毛,必須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比利:「不要明知故問。」
法依的聲音越來越大:「你在說什麼!」
比利:「我說,我要帶你回戰情中心接受審判,法依·佛羅莎琳。」
法依破了心防,眼神中透着怨毒:「不要得寸進尺呀!臭男人!」
比利緊接着複述道:「我要帶你回戰情中心,你可以反抗,但是我必須這麼做。」
「我愛你啊!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嗎?!比利·霍恩!」法依不能理解:「我是太陽的化身!你要修幾輩子的功德才能獲得命運如此垂憐?!你居然敢拒絕我?」
比利罵罵咧咧的,變回了粗魯的紅石人:「你個不要臉的臭婊子!」
這句話吼出來,法依愣住了——
「——你罵我?」
拋開所有的浪漫,撕碎所有的偽裝。
把小鎮姑娘的美好回憶都忘掉吧,那只是艾歐女神的一廂情願。
或許正是比利·霍恩的靈能天賦,是慈悲羽蛇太陽神的化身屬性,讓他們互有好感。
這只是一場門當戶對的婚配行為,和法依這個傀儡沒有任何關係。
畢竟薪王的成分大家或多或少都了解過——
——當古德里安參謀與麥德斯問起這件事的時候,想要問清楚麥德斯先生內心的軟肋,想要問出麥德斯的愛侶侍者的真名。
麥德斯自己都不記得了。
艾歐女神的精神狀態只會更糟,如此混沌,如此龐大的靈體聚合物,根本就不會以人類的視角來看世界。
她是神靈,是一團離經叛道的血肉,是無法用三綱五常倫理道德束縛的怪物。
法依也是如此,只不過從母親那裏繼承了一些虛假的信號,就對比利·霍恩產生了好感,這一切都可以看做薪王的捕獵行為——艾歐需要比利·霍恩的魂威,她需要[echoism·擬象之聲]的力量,需要慈悲羽蛇的雜血。
就像是麥德斯心裏抱有強烈的執念,哪怕不記得侍者的名字了,有許多影子與這個女人重合,他也想試着復活侍者,這種飢餓感幾乎把他折磨得體無完膚。
法依只是餓了,要吃掉比利·霍恩,要滿足艾歐女神的欲望。
[part2·無間煉獄]
比利·霍恩的眼神越來越冷:「你讓我蒙受冤屈。」
「這重要嗎?!」法依像個無理取鬧的瘋婆娘。
比利:「是我把你帶到老師身邊的!我把你介紹給每一個朋友!我讓你肆無忌憚的在哭將軍的祖宅進進出出!」
法依:「我不在乎!」
比利:「誰管你在不在乎!你這頭冷血動物!難道你心裏只有自己嗎?」
「不然呢?」法依只覺得這個男孩子已經變得面目猙獰。
比利:「你讓我蒙羞。」
法依解釋道:「這只是一場博弈,互有輸贏!這很正常。你剛剛乾掉我的老闆啊,拜託!你知道這件事會給我帶來多大的麻煩嗎?」
「距我們再次相見已經過了三四個小時。」比利·霍恩氣得頭髮倒豎:「法依·佛羅莎琳,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我甚至聽不到一句道歉!」
「連一個正式的告別儀式都沒有!你就一言不發的逃了!」
「在我最孤獨最難過的那段日子裏,車站的人查我,師母每天都給我臉色看!」
「大師兄和二師兄,唐寧和哈斯本雖然嘴上不說,他們根本就不信任我。」
「我被蒙在鼓裏,槍匠老師的死就像一把斧頭,它把我的心劈開了。」
「你還要在上面撒鹽,再把小橘的屍體塞進去!一針一線慢慢縫起來發爛發臭!」
「你在哪兒呢?你在哪兒?我每天都在想!你究竟在哪兒?」
「現在倒好,我有點出息了,你要和猶大一起,把我拉進歸一教?要我和老師斗到底?要我和夥伴們反目成仇?法依·佛羅莎琳!」
「你這殘忍卑鄙!無恥下賤的食人惡魔!」
「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柔弱模樣接近我,利用我,要我吃人肉?要我殺同胞?要我欺師滅祖?」
「憑什麼?憑什麼啊?!」
比利·霍恩想清楚這一切時,他卻慢慢恢復了平靜。
他對ff萬念俱灰,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看起來鼻子都哭紅的小玫瑰仙子,好像是這場遊戲的弱勢一方。
他一個大男人似乎正在呵斥女人,責怪女人。
可是把性別對調一下,稍稍仔細想一想。
如果ff是男人,他比利·霍恩只是一個偶然得到槍匠救助的女人,那麼這場鬧劇的角色定位也會豁然開朗,他不光被人騙了色,還搭上了大好前程,浪費一年半的青春,換來了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不對啊」法依輕輕搖着頭,失魂落魄楚楚可憐的樣子:「不對呀不應該啊沒有」
她對於社會的男女尊卑問題,對於權力與責任的分配觀念還停留在十幾二十年前。
她只是一件財產,主人不會向財產提什麼要求,財產需要用在合適的地方,如果財產有需要,一定會有主動獻身的勇士——正如童話故事裏的花瓶公主們,任她們如何耍無賴,總會有勇者來買單的。
「沒有這種道理呀」
「為什麼你突然就不聽話了.為什麼?」
放在以往,只要法依勾勾手,比利·霍恩會想盡辦法,把手頭的工作提前完成,把外勤任務清單壓縮一遍,總能空出時間留給愛人。
可是現在,這小子好像徹頭徹尾變了一個人。
她的肚子越來越餓,不光是肚子空空,心裏也空了一大塊。
「我不會給你提供食物,在你的獸化病發作之後,徹底變成混種之後。」比利·霍恩三十七度的體溫說出極度冰冷,極度殘忍的話:「我會給你一些飯吃,就用猶大的屍體做一些佐餐劑。」
法依驚訝道:「你居然敢這麼對我?」
「這是你應得的!」比利怒道:「你和我一起,吃了多少頓飯?我記不清!我記不清了!你是頭授血怪物,從你嘴裏講出來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是假的!」
「按照約會裏說的,你講你喜歡豬頸肉.」
「於是我去買,我學着做,我親手餵給你吃。」
「你可以毫不猶豫的嚼爛了咽下去,然後偷偷背着我吐出來!」
「你可以面不改色的說違心話!然後開始誇我的廚藝!開始夸食材!開始談烹飪技巧!」
「其實你噁心到不得了!你恨不得立刻把豬肉吐出去,因為過不了多久,你也要長出豬耳朵了,你肚子裏的奇美拉聖血在催促你,要你快點做選擇呢!」
「怪物!你吃掉了我的玫瑰仙子.」
「你只是披着她的一層皮」
「你根本就不明白,你什麼都不懂!就隨隨便便的把愛情掛在嘴邊!」
「你想要把我吃掉,對麼?你餓了!」
法依·佛羅莎琳的意志正在接受考驗——
——她聽不見艾歐女神的聖旨,雲層太厚了。
她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寒冷,在完全失能之前,靈體卻不受控制,即將暴走。
四色黑灰白金的燦爛鳥羽從她的胸口鑽了出來,強烈的靈壓波動使福亞尼尼捂住了臉,不敢去直視這神聖的幻影。
法依則是兩眼上翻,變成提線木偶,之前猶大死亡的那一刻,她也要按照合同上寫的規章條例——繼續復活這位萬魔之首,從平行時空拉來另一個猶大。
現在時間到了,她必須繼續履約。
百靈鳥在現身的那一刻,比利·霍恩做足了準備——法依應該會氣急敗壞的攻擊他們。
可是料想中的魂威攻擊並沒有來,兄弟倆對[天授]的奧秘一無所知。
只見鳥兒胸前的漆黑羽毛中,漸漸伸出一隻手。
第三位猶大神色狼狽,從這時空隧道中爬了出來——他看上去已經三十來歲,滿臉絡腮鬍,有不少白髮,很有故事。他脖子上掛着狗牌,士兵編號是ptx7745。
這位猶大來自法國外籍兵團,與前兩位猶大一樣,都是閃米特人。
要說起他的故事,就比較複雜了,他有一部分心理疾病,倒不是電影裏講過一次又一次的ptsd,不是戰場留下的彈震症,他的心病來自家庭。
參軍以後,猶大與妻子和兒子告別,六年軍伍生涯結束,自己也打了敗仗,灰頭土臉撿回一條命,準備回家時,恰好撞見十六歲的兒子和老婆搞到了床上去。
起初他還不相信,只是在超市買煙的時候,聽見街坊的流言,於是沒有第一時間進門。
他在屋外蹲守了三天,終於確定自己的兒子確實變成了同道中人——他萬念俱灰,湊了一張機票,飛到蒙特利爾找戰友敘舊,約好了一起釣魚談心。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扭曲的家庭,不知道自己究竟該不該回去。
到了聖勞倫斯河,他們租了一艘小船,聽見戰友講起家事,他只顧着羨慕別人家裏的美滿幸福。越來越頹廢,一時半會想不開,往腿上綁了塊石頭,跳進河裏自殺了。
在一片漆黑的河底,他看見頭頂的煙花,那是一九九九年的聖誕節慶典,也是他人生的終點。
黑霧將他籠罩,將他困在一團粘稠幽暗的靈子之中,他掙扎着,重新開始呼吸的那一刻,就來到了fe33031。
這副趨近完美的肉體似乎是由艾歐親手挑選——
——猶大已經在短時間內死了兩回,艾歐女神能感應到履約人的生死,卻不能確定具體死因。只能用這種辦法來補強猶大的肉身。
合作方已經陷入生死攸關的大危機之中,ptx7745號士兵的元質,應該能在這種烈度極高的熱戰環境下勉強苟活。
「你們.是誰?」猶大先生沒有接受仙丹的授血流程,這個陌生世界對於他來說,就像是轉世輪迴的修仙者面對胎中之謎——他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他先是和比利·霍恩說法語,然後又講起英語,看清楚福亞尼尼懷裏的半截血鷹,他嚇了一跳——但是不像之前兩位猶大那樣慌亂。
這位士兵的心理素質要更加強大,只是簡單問道。
「她的情況不對,需要幫助嗎?」
比利驚呆了:「這傢伙是誰?」
福亞尼尼:「從哪兒冒出來的?!」
猶大還沒來得及解開腿上的綁帶,衣服也被河水浸透了。他以為自己陷入了昏迷狀態,這裏依然是聖勞倫斯河岸邊,是這幾位好心人救了他——
「——猶大教長!醒一醒!」
法依·佛羅莎琳逮住了教團領袖的脖子。
從掌心鼓起一顆血紅的眼睛,把仙丹狠狠按進這傀儡的肉身。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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