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專列 Soaring.11 [I Swear·我發誓]

    前言:

    藝術是人類的靈魂，它使我們理解世界，賦予我們力量去改變世界。

    ——愛德華·馬里

    [part1·堅定]

    「福亞尼尼？」

    比利難以置信，各種各樣的情緒湧上心頭，他好像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坐了一趟有去無回的雲霄飛車。

    「福亞尼尼？福亞尼尼？」

    他反覆念叨着這個名字，或許有那麼一瞬間，突然跨過了時空的桎梏——

    ——他想，槍匠老師曾經在芳風聚落與哭將軍作訣別，可是終有重逢的時刻。或許那個時候，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是失而復得的幸運，是哭笑不得的烏龍喜劇。是又驚訝又生氣，又忿恨又興奮的五味雜陳。

    「你沒有死.沒有死啊？」

    比利·霍恩一下子挺直了腰杆，精神小伙立正了，眼睛也越來越亮。他要從幻覺里甦醒，從泥潭中掙扎着爬起。

    「你還在等什麼？比利？」福亞尼尼厲聲喝道。

    比利依然迷惘：「等什麼？什麼什麼？」

    照顧好肩上的魚人公主，福亞尼尼攤開雙手，只覺得大哥實在太遲鈍，反應也太慢了。

    「你在等什麼？等什麼呢？比利·霍恩！你在等什麼？！」

    「猶大已經走上絕路了！你在等什麼？」

    「你在怕什麼？你的靈魂威光已經從身體裏冒出來了！」

    「這吃人不吐骨頭的雜種，這千刀萬剮死不足惜的害蟲早該死了！現在沒有誰來妨害你！我已經死過一回了，他們根本就沒把咱倆的性命當回事.」

    福亞尼尼神情激動，逮住彩雲姑娘的衣領，抓着這半掛肉身，提舉起血鷹往猶大一側送。

    「你看！」

    猶大拉住法依連忙往林地一側躲避，根本就不敢靠近化身蝶的初階衍體——

    「——這兩頭紙老虎害怕的東西，我是一點都不怕！」福亞尼尼吼叫着：「比利大哥，沒了他，你一樣能活！」

    「我不會讓你在寒風裏孤獨的死去。」

    「我不會背棄你我之間的友誼。」

    「我愛你，遠超過戀愛關係。」

    「你還在黑夜裏彷徨掙扎着，叫我的名字就好了呀！」

    「我發誓！我發誓！」

    福亞尼尼拍着胸口，捶打心臟。

    「我發誓！我發誓！」

    「比利·霍恩！了結他！用你的靈魂威光！」

    好像這段旅途早就抵達了終點，只是比利·霍恩還渾然不覺。

    就和所有受困於公司，受困於工位前的苦命人一樣——總是在痛苦的循環中輪迴着，自我認知受到極大的限制，只能被老闆反覆的洗腦教育，反覆的掙扎着，難以逃離苦海。

    早在比利·霍恩覺醒魂威的那一刻，他就有了坐上餐桌的資格，從桌上的菜餚變成了猶大最忌諱，最害怕的暴力機器——可是他一直都走不出來，就和受到精神控制的福亞尼尼一樣。

    他們忽視了自己的才華，忽視了騎士戰技的教育，完全忘記了這本經書最早就是寫給軟弱的人類，要人們掌握工具，要人們以弱擊強，要人們擁有卓越的心智能量，想盡辦法不擇手段的擊敗邪惡強敵。

    「比利·霍恩！」猶大還想說點什麼，他需要狡辯的機會。

    「他只能聽見我的話！閉嘴吧！萬魔之首！」福亞尼尼根本就不想猶大給這個機會，「你要是敢接着蠱惑我的兄弟，我就把懷裏的血鷹怪物丟到你臉上去！看看彩雲姑娘願不願意和你們講道理！」

    藍彩雲吞下肉丸之後恢復了一些力氣，聽見福亞尼尼的話，她馬上精神了：「靈光佛祖的唐僧肉？還有這種好事？」

    猶大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把法依拉來擋在身前，他瑟瑟發抖失了所有志氣，起初指手畫腳的威風凜凜的姿態全都不見了。

    「比利！」福亞尼尼要把大哥的魂魄喊回來：「我問你！如果有奇奇怪怪的人和你談生意，要和你賭鬥比武，要圈定各種各樣的規則——使你慢慢服從.」

    話還沒說完，比利·霍恩已經學會了搶答：「先打一頓再說！」

    福亞尼尼接着說：「往你嘴裏硬塞人肉的」

    比利·霍恩：「想辦法殺了！」

    福亞尼尼：「黨羽和幫工」

    比利·霍恩：「通通殺光。」

    福亞尼尼：「對！還等什麼呢？這是你的真心！」

    暴烈的翠綠靈火一下子升騰起來，確實就如福亞尼尼所描述的——

    ——比利·霍恩已經破繭成蝶，他只是還沒做好準備。

    這層蟲繭是那麼的厚重，那麼的結實，經猶大之手纏上了一圈又一圈沉重的絲線。

    他有很多次機會逃離猶大的蠱惑，選擇做一個獨立自主的人。

    早在第二次擊退血鷹怪物時，比利·霍恩就具備了殺死猶大的能力。他能挖開這畜牲的肚子，哪怕身受重傷，也能按照騎士戰技的急救辦法，取來猶大肚裏的蟲巢，試着提純萃取白夫人製品——無名氏會吃惡魔，這一點並不是傳聞，不是什麼坊間流言。

    只不過[點石成金]給比利·霍恩提供了一條捷徑，這捷徑是那麼的美好，是那麼的夢幻。使他心曠神怡不能自控了。

    「我能相信你嗎？福亞尼尼」比利·霍恩自始至終都不認為自己能夠殺死猶大，如果不去相信，再怎樣強壯的大象也要被脆弱的鐵鏈給牢牢鎖住——

    ——他覺得這是一場夢，像他這種邊緣化的小角色，怎麼能完成這種偉大的事業呢？

    好像所有故事都有一道鐵鑄的大鎖，這萬惡之源似乎只能交給天選之人來擊敗。

    「比利·霍恩！」福亞尼尼激動的摟緊了彩雲姑娘，他幾乎要控制不住懷裏的怪物了：「老師不是這麼說的！老師從來都不是這麼說的！」

    「我發誓！我發誓！」

    「要每一個讀過騎士戰技的人，都有殺死怪物的能力，我們不該是食物！」

    「破除它！破除心裏的迷信！比利大哥！」

    猶大慌了，他躲在法依身後低聲威嚇道：「我不認為你們擁有這種力量，我的[點石成金]」

    福亞尼尼罵道：「得了吧！你這個小丑！我從來沒見過哪個總統能用腦袋接子彈！你也不例外！給你一套molle攜行具，你真的會用嗎？」

    「你會插護板嗎？知道怎麼使用武器嗎？」

    「你真的理解自己的魂威嗎？除了用它來吸人血吃人肉以外？它真的能保護好你嗎？」

    「這是你親口說出來的事實！既然槍匠老師能殺你！我們也能！」

    「你死了一次兩次還不夠！那麼試試吧！」

    比利·霍恩恍然大悟：「那麼試試吧！」

    福亞尼尼：「試一試就知道了！」

    [part2·用腦袋接子彈吧！]

    比利·霍恩的肩頭竄出來一個威武雄壯的半身靈體——

    ——它繼承了一部分羽蛇神靈的雜血，與杜蘭和弗拉薇婭的靈體十分相似。

    它有一部分綠寶石質感的鱗片，看上去晶瑩剔透，五官更像蛇人混種，是庫庫爾坎（羽蛇神）的化身，是瑪雅人的太陽神。也是厭惡活祭與血祭儀式的慈悲羽蛇。

    它有兩粗兩細四支閃電形大角，完全蓋住了臉頰兩側的鬚髮，好像威武霸氣的神龍。

    它的下半身從比利·霍恩的肩頭逐漸擠出來，完全跳脫出肉身的桎梏時，強壯粗大的蛇尾輕輕敲打着冰冷堅硬的泥地，敲出一道道裂痕來。

    它雙臂互抱，吐出分叉長舌，在等待比利·霍恩的命令，往外釋放索敵聲波。分開拳頭，從趾爪中散落出一把磁鐵粉——它們慢慢往猶大的方向飄去，繞開法依·佛羅莎琳的肉身，緊緊貼在猶大的太陽穴。

    鐵粉逐漸分流，往猶大的頭頸下頜，往心臟去，照出劍突胸脊的死門所在。

    「不！不不不！這是什麼？這是什麼？」猶大想逃，他無法理解這種魂威超能的具體特質，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他用力拍打着，想要擺脫鐵粉的鎖定，可是無論是靈體還是肉體，似乎這些鐵粉擁有奇異的電磁力，找准脆弱的死門就不放手——總是能為本體標記弱點所在。

    福亞尼尼：「我們站在一片開闊地！再也不是那艘狹窄逼仄的船，再也不是什麼孤島了。」

    比利·霍恩：「對」

    福亞尼尼：「解決掉血鷹怪獸之後！下一個就是你！猶大！」

    比利·霍恩：「對」

    猶大慌不擇路，他丟下法依·佛羅莎琳往林地深處逃跑。他根本就沒想着還手——

    ——想完全發揮[點石成金]的力量，要親吻這兩個智人，距離實在太近了，距離實在太近了呀！他可不想用靈體去試試比利·霍恩的爆發力，那可是腦子長滿了肌肉的紅石人！是純純的顛佬瘋子！如果被打進死門，估計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美國總統的腦袋扛不住一顆子彈，這聽起來像個地獄笑話，但對於猶大來說，現實就是那麼殘酷！他是會盟的領袖，是行政決策單位，是至高權力的象徵。要福亞尼尼來說，把普子和登子拉來打拳擊也就那麼回事——兩個糟老頭子能有多少戰鬥力呢？

    猶大可以給暴力機器簽一份前途無量的合約，簽下榮華富貴，簽出三十六種不同的花樣來。但是到了荒野之中，根本就沒上過戰場的猶大，自始至終躲在幕後的猶大，差使暴力機器流血流淚的猶大——他可能連槍都不會開，連攜行具的佩戴方法都不知道，不清楚。至於如何使用魂威來殺人？他的牙口根本就咬不動活生生的戰士，只能吃死屍，只能吃細糧。

    沒有哪個美利堅的總統願意下地幹活收棉花，哪怕他把自己包裝得再怎樣精緻，戴着牛仔帽穿着工裝褲，農具也要舞起來，與他的部下們站在一起——到了真正要面對暴力的時刻，到了髒活累活的環節，他總會躲到後台去，躲進辦公室里。

    猶大已經多久沒有真正的親手殺人了？已經多久沒有親手殺死一個心智健全，戰鬥意志旺盛的戰士？

    他記不清了，根本就沒這個機會——

    ——他想像中，自己應該坐在棋盤前，決勝於千里之外，就應該是這樣！

    可是克羅佐·凡迪恩元帥悄無聲息的來到他的地盤，把指揮部架在東南山區。他渾然不覺，還以為這只是傲狠明德的示威，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軍事演習。

    「比利·霍恩！你不能殺我！」猶大一邊往前瘋跑，一邊回頭威脅道：「法依.你的法依會傷心的你.」

    比利解開了最後一道鎖：「可笑！她傷不傷心關你什麼事？」

    烏雲遮住了太陽，連艾歐女神也無法確定，無法知曉這片大地究竟發生什麼了災難——與法依·佛羅莎琳的鏈接暫時斷開了。

    法依女士猶豫再三，她沒有開口勸阻——

    ——猶大表現出來的窩囊勁讓她失望，同樣也陷入了迷茫彷徨的狀態。

    這條路上，迷失方向的不只是比利和福亞尼尼，法依作為艾歐的化身，她只是一個隨波逐流的人，是聽從命運支配的大多數人。

    「[echoism·擬象之聲]！把他拉回來！」

    比利·霍恩呼喚着魂威的真名，這個瞬間——

    ——猶大身上的鐵粉已經深入肉體，撕扯着他脆弱的脊柱關節，抓住他的腦殼。

    他身不由己，原本已經跑出去一百來米，被這股巨力翻了個面，朝着那羽蛇太陽神一路滑跪，一路飛馳。

    他看着衣服漸漸崩碎，胸口的皮膚輪廓冒出一團翠綠靈火，那是他的死門所在，心臟幾乎要從肋骨之間擠出來了！要朝着敵人的鐵拳飛奔！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echoism·擬象之聲]製造的粉末，也是最早用來檢驗鋼鐵等等合金製品的道具，福亞尼尼發現它的時候，幾乎一眼就認出來——

    ——這是探傷用的磁鐵粉，再怎樣簡陋的工坊，沒有金屬超聲探傷的器械，也可以用磁鐵粉來探查金屬內部的結構。

    如果一塊鋼鐵內部有了毛細裂痕，有了氣泡孔洞，在執行消磁工序之前，覆蓋在鋼鐵表面的磁鐵粉能夠展現出金屬的死門，這也是最原始，最簡單的探傷手段——它是金屬工匠的顏料，能夠創造出非凡的藝術品！

    比利·霍恩的靈體可以找出猶大的死門，甚至能找出任何事物的死門。

    在面對血鷹怪獸時，他的打擊點都是奔着死門去的，除了第一場揭幕戰出了點岔子，連破窗逃生的打點選位，也是直接衝着木窗柵的弱點，連續砸擊兩次就成功脫身了。

    早在蟲繭之中，[echoism·擬象之聲]就默默的幫助着比利·霍恩度過難關，只要這位紅石人能夠鼓起勇氣，靈魂絕不會辜負比利。

    猶大的死門朝着[echoism·擬象之聲]的羽蛇化身飛奔！

    他的頭會找到比利的拳頭！

    「砰！——」

    拳擊落在這狡詐惡徒的腦袋上，好像在敲打軍鼓！

    「嚯啦！！嚯啦！！」

    [點石成金]的胡兀鷲靈體剛剛探出腦袋，細長的脖子被羽蛇聖獸死死掐住！是一點腐爛的煙氣都噴不出來！眼球都要擠出眼眶了！

    它好像一顆柔軟的木瓜，被[echoism·擬象之聲]逮住了瓜藤，使勁敲打着喙嘴，敲爛了頭殼爆出一片片靈火來！

    「嚯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

    猶大的兩眼翻白，叫比利·霍恩抓住衣領，鐵拳打斷他六顆牙齒，打出滿嘴的血！

    「不不.」

    比利·霍恩：「你死到臨頭！」

    福亞尼尼：「休想嘴硬一句！」

    [echoism·擬象之聲]的拳頭貫穿了禿鷲的灰色羽毛，打出一個窟窿來。

    猶大受到死門效應的影響，脖子飄起一片紅彤彤的潰爛斑瘡，死神的鐮刀已經來到他下巴。

    不用比利·霍恩抬手去找，他的胸骨劍突死穴就主動往前方擠靠，緊接着迎擊拳轟斷了他的脊樑，下半身失去知覺，屎尿也一下子全都流出來了！

    [點石成金]完全消散的一瞬間，比利掰斷了這畜牲的下巴，沾滿鮮血的拳頭「吸」來猶大的腦袋，正如破岩鎬被血鷹怪物的死門所吸引那樣——兩者的合力加持之下，超過一千五百磅的拳力在一瞬間砸開粉紅色的血霧。

    猶大的身體倒飛出去，撞斷河岸一根纖瘦的楊樹，栽倒在冰面上，滑出去二十多米遠。

    是的！這下他死透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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