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怕我麼?」
男子微涼莫測的聲音那麼近距離的響起,而她躺着,看不清楚對方背光的臉。樂—文
九簪瞬間心臟狂跳,心神不穩。
但是,十年過去了,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莽撞,被家人寵壞的少女。
她努力收斂了心神,撐着身子坐起來,顰眉道:「你是怎麼進來的?」
她帶來的人都是死人麼,竟然允許男子隨便進入她的房間!
雙白淡淡地道:「陛下讓我來你這裏拿你關於治理水患的手書。」
九簪看着對方卻坐在床邊,絲毫沒有打算給自己讓開位置的模樣,也只得靠坐在床頭,儘量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我已經稟告過陛下,今日晚些時候會着人送進宮的。」
九簪暗自猜測着雙白出現在這裏到底是秋葉白的意思,或者是他為了別的什麼原因……
「記得你我當年也算有些交情,九簪公主何必如此怕我?」雙白慢條斯理地從她手上拿過粉彩瓷杯,順手再倒上半杯茶水。
九簪看着他優雅流暢的動作,心情卻異常的浮躁和不安。
她不知道這個男人出現在這裏做什麼。
時隔多年,就算他曾經是她在宮裏『最好』的朋友,但是在她發現自己心中夢裏的人影不知何時變成他的模樣,又經過那一個晌午之後,她實在沒法子再和他做什麼『朋友』。
她斟酌了片刻,才謹慎地道:「當年白瀧大人在宮中對我的關照,九簪銘記在心,只是如今九簪是有夫之婦,白瀧大人也要成婚了……。」
說到成婚二字時,她喉間有些澀然,但還是平靜地繼續道:「總不好再如年少時給白瀧大人添麻煩。」
是啊,他終歸是要成婚的,而新娘永遠不會是她。
雙白看着她,忽然將倒好茶的杯子塞進她手裏:「雙白。」
九簪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嗯?」
「我習慣聽故人喚我舊時名。」雙白淡淡地道。
九簪頓了頓,還是順從地接過杯子,喝了一口茶:「嗯,雙白。」
心中有一點微妙的感覺,雙白這個喚法讓她莫名地覺得自己與他仿佛有不為旁人知道的親昵。
但很快,她就開始嘲笑自己的多思,隨後看向雙白,冷淡地下逐客令:「雙白大人,我想起床洗漱,您是不是在書房等候比較好。」
雙白看着面前的女子,她此刻穿着一身輕薄的中衣,領口微微開着,能看見鎖骨下一點誘人的起伏,淡蜜色的肌膚帶着點陽光的氣息。
而她一頭柔順的黑髮此刻隨意地在腦後束起,沒有梳髻,除了一身淡蜜色的肌膚,她的眉目與中原女子纖美也不太相同,濃眉大眼讓她看起來有一種異樣的明麗,而隨着年齡的增長,她眉宇間原本的那種原始的野性淡去了許多,卻多了一種別樣的韻味,而豐潤的唇此刻微微地抿着,顯出一種淡淡的不耐來。
這樣的五官細細看去,讓他忽然想起自己珍藏的一塊琥珀,晶瑩剔透,入手生溫。
雙白微微眯起眸子,微微傾身:「九簪,你是在下逐客令?」
九簪被他如有實質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自在,只垂下臉,冷淡地道:「不敢,但是雙白大人……。」
「這十年來,我經常做一個噩夢。」雙白忽然淡淡地打斷她的話。
九簪心中莫名地一糾,一種不安感慢慢地彌散開來,直覺告訴她,雙白接下來要說的那個噩夢,絕對不會讓她覺得愉快。
她的沉默,被雙白看在眼裏,他慢悠悠地將杯子從她手裏取出來:「你,不想知道我夢見了什麼嗎?」
九簪在他幽幽的目光下,忍不住鬼使神差地開口:「你,夢見了什麼?」
雙白看着她,微笑:「夢中總有神女入夢與我糾纏,巫山**,一夜到天明。」
「你……!」九簪的道行哪裏能比得上雙白這種久經官場考驗的老油條,一下子就變了臉色。
她臉上一陣青,一陣紅,心頭噗通亂跳,幾乎坐都坐不住了,立刻硬聲道:「大人不覺得自己太冒失了,您當着我的面說這話時什麼意思!」
看着九簪臉色變幻莫測,雙白微微眯起眸子,似笑非笑地就着她喝茶的杯子,將嘴唇印在她的唇印上,輕品了一口茶水:「正所謂春夢了無痕,但是巧的是在下夢見的那個神女,竟有與公主同樣的容貌,你說巧不巧。」
九簪看着他看似曖昧的動作,臉上卻血色盡失,她顫抖着不自覺地握緊了手裏的被單,尖利地道:「雙白,你不要太過分了,你說這些話,是要來侮辱我麼,我倒要向貴國的陛下問問,這是何等道理?!」
但她話未曾說完,就被雙白的動作驚得僵在當場。
雙白竟徑自伸出一隻手擱在她纖細的脖子上,輕撫過她細膩的蜜色肌膚,動作里頗有些鑑賞的意味,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嗯,沒錯,就是這種觸感,細膩、潤滑、溫膩而帶着涼意,如同最頂尖的琥珀蜜蠟入手之感。」
九簪肌膚雖然並不白皙,呈現出淡淡的蜜色,但是觸碰之後,方才能感覺到她皮膚比尋常人更滑不溜手,細膩軟潤如玉,有一種極為吸手的觸感,手感極好。
「你……你……你……。」九簪瞬間又漲紅了臉,徹底呆住,幾乎不敢相信這個輕浮的男人是她記憶里那個看似溫文爾雅,實則矜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雙白。
是她的記憶出了錯,還是面前的人形被妖魔鬼怪寄居了?
她的呆愣讓雙白的輕薄進行得非常順利,直到她感覺那隻輕薄她的手動作越來越往下,方才如夢初醒。
九簪鐵青着臉一把抓住他的手狠狠一甩,厲聲道:「白瀧,你太放肆了,我無論如何都是公主之尊,使節之首,是你們的客人,我要到陛下面前參你一本!」
雙白看着自己手背上被她抓出來的紅痕,慢條斯理地糾正她:「雙白,不是白瀧,我說過了。」
九簪只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心中又憋又屈,顫抖着伸手指向門外:「滾出去,馬上,立刻!」
她尖利的嗓音驚動了門外的侍衛,不一會門外便傳來侍衛試探的聲音:「公主殿下,出什麼事了?」
九簪怒氣沖沖地瞪着雙白,但是卻沒有說話。
雙白靜靜地看着她,九簪在他的目光下,又一次地覺得莫名地心虛。
雙白這一次沒有多言,從善如流地站了起來,轉身向門外走去,只是走到門口,他停住了腳步,攏手入袖嗎,半側了身子淡淡微笑:「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九簪公主殿下,在下多年自詡清高,卻被那個噩夢困擾了十年,時時懷疑自己的人品,想來也算是被人害了的苦主,你覺得我的性子是有仇不報的善人,還是睚眥必報的小人呢?」
說完這話,他也沒有回頭看九簪的表情,轉身施施然地在一干呆愣的侍衛們的矚目下出門離開。
苗疆跟來的侍衛們完全不知道這位原本應該在書房裏等候自家公主起身的尚書大人,怎麼繞開了所有人的目光跑到了自家公主的房間裏。
目送着那位大人優雅的背影消失,侍衛們下意識皆看向了房內呆坐着的公主殿下。
自家公主殿下的表情簡直可以說得上如喪考妣。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滾出去,關上門!」九簪尖利的嗓音再次響起,讓侍衛們不敢再看,立刻手忙腳亂地關上門。
九簪臉色一片慘白,渾身顫抖如風中落葉,她死死地盯着手上那隻被雙白塞回來的瓷杯,好一會,她猛地抬手狠狠地將那瓷杯砸碎在地,伴隨着瓷杯的碎裂,她仿佛被抽離了渾身的氣力,慢慢地滑倒在床上。
腦子裏只有一個聲音在迴響——完了,他知道了!
她抬手捂住眼,慘然地一笑。
她怎麼會以為那個男人變了呢?
即使他現在看起來再像一個風流倜儻的士大夫,再多情到輕浮,可骨子裏還是那個清冷孤傲,目下無塵的男人!
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可是,她該怎麼辦?
當年引誘着那人一晌纏綿,便已經是耗盡了她前半生的尊嚴,後半生的情感氣力。
不願意讓那個不愛自己的人看低自己,希望能夠在那個男人的心裏留下關於自己的回憶里至少不要有「低賤」兩個字。
可是現在……一切都毀了,被對方看輕都罷了,她的念兒怎麼辦?
當年她毀了他的清高與桀驁,現在那個人要報復她,只需要將這件事告訴念兒,就足夠她痛苦的了。
怎麼辦啊!
她到底要怎麼辦?如果這件事被念兒知道,她要怎麼解釋她騙了念兒,騙了所有人十年!
九簪抬手擋住的眼裏,慢慢地流淌下兩行清淚,悽然地苦笑。
彼時,她就不該一時間貪念,想要一眼那人,答應了中原使者的要求而來到中原。
阿姐早就警告過她的……
……
房間裏,九簪糾結而痛苦,無數次後悔她回到中原的時候,而走在大街上的雙白忽然在即將靠近司禮監的一處沒有什麼人煙的巷子裏停住了腳步,原本平靜溫雅的面孔上浮現出了近乎扭曲的表情。
他低頭看着自己的手。
修長的手指微微顫抖,上面依然殘留着的那種軟膩如凝脂的觸感,讓他表情更扭曲。
若是讓外人見了一向溫文爾雅的白瀧大人的露出這般近乎猙獰的表情,定要嚇個半死。
「居然敢騙我……。」雙白低聲喃喃自語。
除了殿下的話,他從不質疑,對於其他人的話,他的理智都會讓他審慎行事。
尤其是一白這個傢伙說的話,他一定會先用某些方法去求證!
可是方才,他不過幾句輕言試探逼問,還有……那樣觸感的肌膚,他在夢裏觸碰過千百回,絕對不會錯。
那樣旖旎纏綿的夢境,如同夢魘,一次次地在他放鬆的私人秘境裏浮現,每次一醒來,就發現自己身體那近乎無恥的反應!
讓他幾乎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麼毛病!
為此他甚至在和自己的心魔鬥爭了三年之後,決定借着出使的機會去尋她,可那個丫頭卻躲開了來!
彼時,除了心中的莫名失落失落,還有那種一直懷疑自己有毛病的心情更是煎熬無比……結果……
他慢慢地握緊了自己拳頭,隨後一拳頭狠狠地捶在牆壁之上!
「砰!」一聲悶響之後,牆壁瞬間開裂出蜘蛛網一般的紋路。
「喂,你幹嘛呢?」一白看着他的動作,到底忍不住走了出來。
他從知道四少將這個傢伙派去驛館之後,就耐不住心中的擔憂跟了出來,看着雙白進了驛館,他猶豫了下,決定還是不要參和進去,只在驛館門口等着雙白出來,再看看情況如何。
他原本以為自己要等許久,不想沒過多久,雙白就出門來了,他看着雙白神色不對,便偷偷地跟着,果然見那傢伙一副想不開的樣子捶牆。
雙白聞聲,立刻轉過臉,正見着一白過來,他陰沉着臉,譏誚地道:「你來幹什麼,看我笑話麼!」
一白忍不住惱道:「混蛋,老子第一次干違背殿下旨意的事兒,還不是擔心你犯蠢,不把你當兄弟,你以為我會幹這種可能被殿下厭棄的事兒麼!」
雙白胸臆間的怒火正無處發泄,一邊朝着一白逼過去,一邊一拳狠狠地揍在一白的臉上:「兄弟?這十年裏,你真當我兄弟,會連一點風聲都不對我透?」
一白被他揍得呲牙咧嘴,但看着他憤怒的眼,卻忍不住心虛地退:「我……那個……。」
從小到大,他和雙白打架多次,但是這廝越大越愛擺姿態和風骨,一向連打架都要講究優雅招式,餵招和吐招,多少年沒有這般粗野不顧形象,不用內力,用蠻力揍人了。
他一臉心虛的樣子看在雙白的眼裏如同火上澆油,那些火氣與憋屈瞬間都爆發開,又是一拳狠狠地揍上一白那張漂亮陰柔的臉。
一白被他揍得直撞在牆壁上,捂住自己變形的臉痛得抽氣,嘀咕:「喂,你小子來真的!」
雙白垂着眸子,嗓音喑啞地自嘲:「我一向自詡為人謹慎細緻,殿下也道我穩重細心,可實際上我不過是個蠢物罷了,被自己兄弟和別人聯手耍了十年!」
這麼多年,這個混蛋明知道他為夢境所困擾,卻袖手冷眼旁觀,如今他兒子都快十歲了,他困擾了十年,甚至因為這個毛病,從不打算成婚,如今卻有人告訴他——他兒子都十歲了?
他當了人眼中十年的蠢物!
整整十年!
只是話音才落,忽然間風聲一響,一記重拳忽然揍上了雙白的腹部,隨之而來的是一白有點猙獰的低吼:「混蛋,你適可而止一點,什麼叫被兄弟和別人聯手耍了十年,先不說我,那個『別人』是你孩子的娘,如果不是你那個彆扭又古怪的性子太傷人心,你以為哪個女人願意未婚生子,忍受所有人的嘲笑,也不逼那個混蛋娶她,還將一個混蛋的兒子養大成人!」
腹部的痛楚讓雙白一下子彎了腰,胃部遭受重擊讓他差點吐出來。
一白惡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到另外一面巷子的牆壁上,惱火地瞪着他:「你自詡聰明一世,那就動動你那破腦子想想,為什么九簪寧願帶着孩子跑了,寧願沒名沒分地讓你佔了便宜也不肯將真相告訴你,獨自撫養孩子!」
「你埋怨我不把你當兄弟,不告訴你當年的真相,但是你就沒有想過當年,我看見九簪一身狼藉,哭着跪下求我幫她瞞下這件事,她知道你不喜歡她,知道你心裏只有雲姬,她驕傲到不願意給你添煩惱的時候,我是個什麼心情,我怎麼拒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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