駐防松江梅勒章京和托,是康喀喇的侄子。
滿州後起之秀,一位彪悍能戰的勇士,他的父親是康喀喇的從兄。
和托以噶布殊賢章京從入關,這個職位後來定漢名前鋒參領。
從多鐸破李自成於潼關,再移兵下江寧,復從博洛下杭州。班師回京後,去年秋又奉攝政王之令,與從叔康喀喇等四人率八旗一萬下江南增援,奉旨駐松江。
在清軍入關的一系列戰事中,和托也是表現優良,以軍功授拜他喇布勒哈番兼拖沙喇哈番,世襲(一等騎都尉兼一雲騎尉)。
這位完顏家族的未來之星,就這麼折戟嘉定城。
土國寶趕到滸墅關鎮御營右廂大營時,王闖子也是滿臉喜色。
「恭喜大帥,賀喜大帥。」土國寶送上一罈子紹興老酒,這種黃酒其實以前土國寶不愛喝,他喜歡喝山西的汾酒。
但自從決定歸附大明後,他開始改喝紹興酒。
他聽說皇帝也喜歡紹興黃酒。
「不知道你說的喜是哪一喜?」王闖子笑問。
「一喜是賀杭州珠瑪喇在溧水全軍覆沒,二喜是和托再敗於嘉定城也。」
「哈哈哈,看來你消息有些不夠靈通啊,這還有三喜、四喜呢。」王闖子笑道,「這第三喜,浙江總督李遇春、巡撫潘映婁、布政使朱國藩等正式改旗易幟,殲滅了杭城留守的五百八旗,然後傳檄天下,正式率浙西歸附我大明也。」
「四喜嘛,則是你土撫台正式在蘇州易幟反正,率部攻滅蘇州駐防侍郎、梅勒章京康喀喇及其一千八部下滿兵也。」
土國寶愣了下。
我剛從蘇州城趕來,怎麼不知道我攻滅了康咯喇一千八韃子兵?
不過他馬上醒悟過來王闖子話中之意。
「末將這就回去調兵滅了康喀喇和那一千八韃子,請問靖南侯,康喀喇那賊,要活的還是死的?」
王闖子冷哼一聲。
「天下韃子皆可殺,本提督要活的幹什麼?提頭來見便可!」
「末將明白,這便去取其首級來獻!」
「土將軍,你能否拿的下,若是兵馬不夠,只管開口。」
土國寶咬牙,「提督在此等候末將捷報便是。」
土國寶匆匆而去。
路上,曹虎幾人忍不住問,「這王闖子是要逼咱們火併康喀喇,然後他好坐收漁翁之利啊,軍門,咱們手上雖說有萬人,但披甲者少,老兵更少,這在城裏跟韃子火併,未必能佔便宜啊?
何況,這可是咱們最後的本錢,可是本錢沒了,以後可就沒立足根本了。」
土國寶勒停坐騎,扭頭看着曹虎、鄒錫祥、楊國海這幾個最親信之人,嘆道,「你們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還幻想着那些呢?
實話跟你們說吧,這當今聖上啊,可不是崇禎,更不是弘光,想做個軍閥,想聽調不聽宣,那是不可能的事。
你看看他的佈局,看看他的謀劃,看看他的手段,看看他的用兵之道,咱們跟他玩那一套,那是自尋死路。
乾脆還是識相點,把該做的事做了,剩下的,就聽從安排吧。
我現在是想明白了,這亂世啊,活着比其它的都重要。
短短一年時間不到,朱以海就從一個孤王,成了半壁江山之主。他很輕鬆的就把駐防江南的四翼八旗給滅了,整整一萬人啊。
滿州和蒙古八旗兵,總共才不到十萬,這一下子就滅一萬。
深深震懾到土國寶了。
這大半年來,他三失蘇州城,也曾幻想着通過贖城,私通明軍等手段維持這官職地位,繼續做一方土皇帝。
如今卻才明白,他還是太天真了。
嚴我公、李遇春、鄭繼武、朱大綱、吳凱等通通都是這明皇帝的人,韃子們被他玩的跟孫子一樣。
土國寶感覺自己這大半年來,被人家當傻子一樣戲耍呢。
「都到如今這份上了,你以為他們還會讓我們再領着這一萬人馬?」土國寶搖頭,「反正過了今天,這些兵也不再是咱們的,所以也別心疼,趁現在還在手上,就拿着再立些功勞,也算是份投名狀吧。」
打馬奔回蘇州城,土國寶立即開始安排。
他秘密封鎖全城,暗中調動兵馬,然後只帶了一隊家丁去內城見康喀喇,向他帶去了一個好消息。
「嘉定前臣遺老等謀反作亂,兵變奪城,和托將軍聞報,急率兵馬趕往嘉定,經過三日猛攻,收復嘉定,屠光了全城叛逆,如今正在嘉定休整,不日將到蘇州匯合。
另外還有個好消息,杭州的珠瑪喇將軍也經湖州、宜興趕到了江寧,已經和嚴經略取得聯繫,眼下蘇州城外的明賊,正在騷動,似乎準備分兵回援江寧。」
土國寶說的有模有樣。
康喀喇這段時間被完全隔絕了外來消息,根本不知道外面情況,還真以土國寶跟他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對他很是信任,見他把城防經營的井井有條,有如鐵桶,還十分讚賞。
「康侍郎,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機會,現在明營有些騷動,軍心不穩,我看可以趁機反擊,今晚我們可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出城襲營,定能反敗為勝。」
康喀喇有些心動。
明軍圍蘇州城,日夜打造攻城器械,期間也發起過數次進攻,但都被土國寶率軍擊退,但天天被圍着也是憋屈。
現在聽說珠瑪喇與和托,都傳來捷報,也就有些忍不住了。
「好。」康喀喇不想輸給侄子,「不能讓王闖子給跑了,得給江寧分擔些擔子。」
夜晚。
風雪夜,漆黑一片,寒風呼呼。
白天時土國寶和康喀喇都已經分別分賜賞銀,分賞酒肉給將士,所有人飽餐一頓,養精蓄銳。
天黑之後,康喀喇全副武裝,背兩袋箭,腰佩刀,背負槍、弓,馬鞍上還掛着鐵鞭、火銃。
一千八滿州兵,也都全副武裝。
人銜枚,馬裹蹄。
就摸着黑出了內城。
出內城,走在蘇州城中街道上,寂靜沉悶。
戒嚴的城市,死氣沉沉。
每隊才打了一支燈籠,微弱的光照亮街道,他們沉默着前行,都憋着一股勁,準備出城痛擊明軍,一展八旗雄風。
按約定,土國寶今晚會率一萬標營,從蘇州四門分路殺出,他們打前陣,也是掩護,將聲東擊西,吸引明軍注意,然後掩護康喀喇這一千八精銳八旗兵直殺向滸墅鎮明軍主營。
土國寶甚至已經給了康喀喇一副滸墅關鎮明軍大營佈防圖。
·······
「軍門,韃子已經出了滿城,全軍出動。」
土國寶站在胥門的城門樓上,全副甲冑,外裹大氅,風雪落在上面,已經積了一層白。
「傳令參將楊國海,讓他按計劃帶本部,進入滿城,關起城門,堵住韃子退路。」
傳令兵一個接一個的趕來,將一條條信息匯報,韃子兵的路線,位置,一一及時上報。
土國寶沉着淡定,按計劃讓曹虎等諸將,各率兵馬合圍,堵住其它街巷,不給韃子半分機會。
隨着時間推進。
清軍越來越靠近胥門,也一步步的踏入了伏擊圈。
「再次重申賞格,告訴兄弟們,殺一個韃子兵,賞銀二十兩!」
······
越來越靠近胥門,但仍然是一片靜悄悄。
康喀喇騎在馬上,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按約定,土國寶應當在這裏等他,這裏現在應當到處都是準備出擊的標營士兵,甚至會有許多民壯等。
可現在這裏仍然一片漆黑死寂。
土國寶呢?
他叫來一名親兵,讓他騎馬趕到前面去查看。
片刻,馬蹄聲打破了黑夜的寂靜。
在這寂靜的雪夜顯得很突兀。
馬蹄聲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康喀喇遠遠看到一騎接近,然後看到了馬上騎士。
可騎士好像沒有頭。
他以為自己看錯了,可等馬又奔近了些,靠近了前面的燈火,卻仍是無頭騎士。
正驚異間,馬依然奔了過來。
這時前方的士兵也發現了異樣,他們攔住馬,然後發出驚呼。
「將軍,他死了,腦袋不見了。」
馬上真是一具無頭屍體,而且看裝束,正是剛剛康喀喇派去城門處的那個親兵。
一股不安湧上心頭,康喀喇只感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了。
突然,一聲悶響傳來,猶如春雷綻開。
然後康喀喇就看到街道前方閃過一道紅光,緊接着就是更大的聲音傳來。
「火炮!」
「敵襲!」
康喀喇亡魂大冒,失聲尖叫起來。
街道前方,就在城門附近,居然堆起了土袋,甚至架起了火炮在那,對着他們直接就開火了。
炮彈轟出,直接襲來。
不寬的街道上擠滿了八旗兵,這一炮就轟碎了無數人馬,殘肢斷臂滿天飛,鮮血四濺。
然後又是一炮。
隨着這炮聲,無數喊殺聲響起。
街道兩邊的房屋頂上,有火把扔了過來,還有火球。
然後是無數弓箭手、火銃手站在屋頂上對着他們居高臨下的射擊。
火球、油瓶等在街上破裂綻放,燃燒着。
箭矢橫飛,銃聲大作。
火炮轟隆不停。
無數喊殺聲起,火光中,到處都是殺出來的兵馬,舉着盾牌、長矛、大刀圍攻過來。
康喀喇看着這一幕幕,怒急攻心,臉色慘白。
中計了。
土國寶,該死的土國寶!
他在馬上大聲的吼叫着,試圖指揮八旗勇士們殺出一條路來,離開這個陷阱,甚至是把膽敢伏擊他們的土國寶碎屍萬段。
可是尖厲的破空聲傳來,一枚炮彈在他前面落地彈起,然後直接從他面前掃過,康喀喇只覺眼前一黑,然後就什麼也沒了。
火光中,康喀喇的坐騎上,只剩下了半具屍體,胸腹以上,整個不見了。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16s 3.947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