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兵營的火頭兵們本來是負責做飯的,平時殺豬宰羊那是十分熟練,但此時他們卻提着解首刀穿梭在戰場上,對着地上賊人的腦袋開始割腦袋。
這些輔兵營也是川兵,因為本事稍差點,沒能入選戰兵營,做了輔兵,薪水一天只有一錢, 剛才的戰鬥他們只有旁觀的份,卻也看的熱血上頭,可惜戰鬥時間太短,還沒看過癮就已經結束了。
此時火兵們提着解首刀,倒也過了把癮。
一顆顆賊首被砍下, 還有專門的夫兵拿背簍裝, 裝滿一簍送回去排隊登記。
賊首被砍掉後, 又有其它的輔兵過來收拾, 有人專門負責扒掉無頭屍身上的甲冑衣服鞋子,以及隨身攜帶的銀錢等所有東西,最後剩下一具無頭胴體,留給下一拔輔兵過來將他們拉到一起,挖上大坑,集體掩埋掉。
一切都有分工,早有預案。
文書們忙碌的記錄着,殺敵軍功、傷殘情況,以及戰場繳獲,還有戰場損毀,每一項都要及時記錄在冊。
張世鵬等也趕到寨中。
「打的不錯!」張世鵬誇讚。
季從孝道,「提督這話聽着像罵人,我們可是御營,營號就是衝鋒,對付這麼一群毛賊,打的好那是應當的。」
驍銳營的營官常泰在一邊不高興的道,「你們下手也賊快, 你們吃肉好歹也給我們喝口湯吧, 咱們跟着跑來跑去,最後愣是根毛都沒撈着!」
季從孝呵呵一笑,「老常咱們那可是江陰一起出來的老鄉,這次你給我打輔助辛苦了,下次我們衝鋒營給你們驍銳營打輔助。」
「那個黑龍王抓到沒?」
「被射成了刺蝟,這傢伙見勢不妙想從後山跑,被後哨堵住,弓箭手看這傢伙騎匹大馬,知曉定是頭領,都衝着這傢伙射,他娘的,那匹馬我看了,北地大馬,值不少銀子,就這樣白瞎了,下回一定得讓這些傢伙注意了,這樣的好馬可是很難得的,現在卻只能分割了燉肉吃了。」
季世美提醒堂弟,「這寨子裏有不少被裹脅來的百姓,你們沒亂殺吧?」
「放心,我們是王師,又不是土暴子。」
「嗯,那賊人掠來的錢糧財物呢,可都有及時封存登記,沒有私藏私分吧?」
「咱們可是兄弟,同一個祖父,從小一起撒尿和泥長大的,你還信不過我?在我衝鋒營,誰敢亂來,老子砍斷他雙手。」
他話剛落。
結果營監軍過來,說憲兵發現有人私藏戰利品,人還不少。
季從孝如貓踩了尾巴一樣,惱羞成怒,人都跳了起來,咆哮着道,「誰,誰他娘的敢無視老子的命令,敢無視聖人欽定的御營軍規,誰他娘的敢亂伸手,說,老子現在就去宰了他!」
營監軍卻只是很淡定的道,「營長息怒,他們犯了軍規,現在已經被憲兵隊抓起來了,從現在起,他們已經由憲兵隊控制,我們會儘快審理並做出處置的,這事營長不用管了。」
季從孝暴跳如雷,提着刀要直接砍人。
季世美喝斥,「國有國法,軍有軍規,御營里有監軍和憲兵隊負責執行軍法,你雖身為營官,但也無權干涉,更別說亂砍人了,還不快退下,丟人現眼。」
季從孝氣的滿面脹紅,卻也只能咬牙退下。
「監營你給老子一定要查的清清楚楚,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決不能輕饒,老子一遍遍的說,居然還有人敢無視,他娘的。」
相比之下,張世鵬季世美等人倒是淡定的多,他們甚至早就料定真上了戰場,肯定會出現各種各樣的問題,所以根本不慌。
一切按規矩來便是。
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
御營的軍規可不是空話,每一條軍規,都有對應的詳細處置條件。
就拿私藏戰利品這事來說,私藏不同的數額,會有相應不同等級的處罰,從罰皮鞭,到打軍棍,再到開革出伍,甚至下獄囚禁,再到斬首,就看你是私藏了多少了。
「讓行營總監率協標監軍及軍法處鎮撫官、憲兵隊一起聯合調查審理,一定要儘快調查審理清楚,拿出個結果來,我看就天黑前吧,到時開個大會,賞功罰過,一起!」朱世鵬道。
戰鬥時,賊人死了些馬騾,戰後又從寨中抄出不少豬羊雞鴨等,這些都是賊人掠來養着的,現在都成了繳獲。
行營把所有繳獲的錢糧物資一起登記,這些都是衝鋒營的軍功,比如繳獲一匹戰馬,軍士可以留着自用,也可以上繳,上繳的話上等戰馬折賞銀十兩,然後差點的馬,或是騾子等都有相應賞額。
其它各種物資繳獲,一切得歸公,但誰繳獲的,自然也能有對應的賞賜,值錢的從盔甲到戰馬,都有對應詳細標準。
不過季從孝做為營官,早就宣佈衝鋒營是個集體,不管是斬首也好還是繳獲也好,都是直接集體分賞,戰鬥時不許斬首不許去記功等,但是人人有份的同時,當先的,殺敵的這些,也還是能夠有額外賞賜的。
就算戰場上他沒割首請功,但最後是可以自己報功的,而且不僅士兵個人報功,各級軍功也要報,每個人的功勞,如斬殺、先鋒等這些,都還得有同隊的軍士、軍官們佐證才行的。
寨子裏升起了炊煙。
燉肉煮飯,香味襲人。
數千人聚在寨子裏,其實繳獲的那點東西,也沒多少,但總能打打牙祭。
「那些百姓怎麼辦?」
「看他們個人吧,他們可以自行離開,也可以選擇留在此處,修補一下寨子,在這裏墾荒種地,我們還可以把一些繳獲的刀槍給他們,讓他們自己拉一支民兵自衛。」朱萬化提出。
「如果他們願意留下,就再從繳獲的糧食里分一些給他們。」張世鵬道。
午後。
戰場基本上打掃完畢,張世鵬他們也跟那些解救的百姓代表們談過了,大多數人表示願意留下來,如今亂世,又能去哪?
這裏好歹還有一個立足之地,御營又答應給他們一些糧食和武器,幫助他們修復寨子,聽說御營如今在鳳凰山這一帶駐營,大家也覺得留下來也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至於那些被俘的賊人,則迅速的審訊甄別,區別出誰是老賊,誰是新附,誰是被裹脅的,誰手上有鮮血,誰吃過人等等。
「那邊違犯軍規的事查清了沒?」
「已經都弄清楚了,」
「那這次戰鬥的軍功和繳獲等,也都理清沒?」
「都弄好了。」
張世鵬點頭,「很好,那就吹號集結,開個賞功罰過大會,做下總結,這是御營的優良傳統,我們得好好發揮。」
賞功得及時,不能拖廷,罰過同樣如此,否則效果就會減弱。
擂響鼓,吹響角。
谷吟
數千人馬聚集列陣,各分營哨。
寨子裏獲救的那些百姓們,則感激又好奇的在一邊圍觀,被俘的那些賊匪們,還都被綁着,個個充滿絕望恐懼。
升旗。
張世鵬讓總監軍沈元泰宣讀賊匪罪行,力數他們的罪證後,宣佈對他們的處置。黑龍王已死,將其首級斬下懸首示眾,然後送往鳳凰山大營。
其餘百餘老賊,其首領十餘人,皆當眾斬首,余者老賊也血債纍纍,但聖人向來仁厚,故免一死,配御營為奴,送後方軍屯耕作勞改。
剩下的上千俘虜,多數都只是被裹脅的饑民難民等,於是全都釋放。
這個決定,其實還有爭議。
張世鵬認為直接放了太便宜他們了,季世美認為當砍掉兩根腳趾再放,但沈元泰做為都監軍,認為如今蜀中動盪,百姓水火,搖黃賊到處劫掠甚至捕人為食,西賊到處屠城殺人,原川中明軍甚至也經常劫掠百姓,如果御營也這樣,那並不是好事。
現在川中的情況,如果是賊就殺,那殺不過來,畢竟許多賊其實也只是饑民聚眾為盜,或者是被賊裹脅的,只要不是那些老賊,不是血債纍纍的,當赦免,這樣才能慢慢恢復蜀中元氣,也是向蜀人宣揚天子的仁厚。
沈元泰也是從江南來的,他是戶部侍郎沈廷揚的兒子,他反對大開殺戒,
認為應只誅首惡,其餘的儘量安撫,最後說服了張世鵬他們。
連鞭子也不抽一頓了,就地釋放,大多數人願意留在唐家溝,一起結寨墾荒,他們也得到了唐家寨子裏那些百姓們的接納,亂世里,多些人手,也多份自保之力。
「斬!」
一張紅頭簽扔下。
十幾名老賊骨幹,被五花大綁押了上來。
充當行刑劊子手的並不是御營兵,而是唐家溝寨新建的民兵隊員,他們獲得了御營授予的旗幟、刀槍弓箭。
現在他們民兵隊成立的第一個任務,就是負責斬殺那十幾個之前攻下他們寨子,並犯下大罪的賊人。
懷着仇恨,這些民兵提刀上台,怒吼着揮刀砍落,將那十幾個罪惡者終結。
然後,剩下的百餘手上有鮮血的老賊被拉上來,他們的最終處置結果是饒一命,但杖二十,打的屁股開花,然後鎖着送回鳳凰山,最後要一路送回重慶,那裏會有行營的軍屯田,這些人會在那裏的軍屯裏為奴耕種,為御營種地,一輩子為奴贖罪。
當最後宣佈其餘的那些賊人被原地釋放時,那些人驚喜交加,無盡感激,一個個跪地磕頭感謝不止。
張世鵬道,「你們要感謝的不是我們,而是大明皇帝陛下,是陛下仁慈,不願多造殺孽,特加寬恕,否則你們附逆從賊,皆當誅。」
「帶犯兵!」
衝鋒營里私藏繳獲,甚至調戲婦人、殺俘的十幾人被提了上來。
軍法官宣讀他們的罪行,以及相應處置。
其中一個奸**人的土兵論罪當處死,不過他今日殺賊有功,則以功贖罪後,處以杖二十並驅除出伍的最終處罰。
季從孝恨鐵不成鋼的扇了這傢伙兩巴掌,「滾,老子衝鋒營不收你這種畜生。」
雖然他很想保下這人,但最終還是咬牙不想開這壞頭。
本來沈元泰是堅持要殺的,但張世鵬他們認為,這傢伙好歹今天殺了兩賊,又負了傷,所以饒他一命。
但留是不能留了。
軍功賞賜也全剝奪,收走衣甲刀兵,逐出軍伍,讓他滾回家去。
打完二十棍,那人一瘸一拐,十分落寞,心中萬分後悔,卻已經沒辦法改變了。
「等一下。」
季從孝最後塞給了他兩塊龍銀,「自己一路保重吧!」
其餘十餘違犯軍規的也都當眾處置,私藏戰利品的數額不大,所以主要是軍棍,然後記一過。
處置完違犯軍規的,便開始賞功。
衝鋒營的士兵們激動的當眾拿到了賞銀,因為是第一次,所以為了起到更好的激勵作用,直接發的銀子,銀燦燦的銀子發下去。
有個傢伙當先沖入寨中,最後甚至還有射殺黑龍王之功等,又有繳獲馬匹、鎧甲,最後論功,他一人得了一百二十兩銀了,當一袋子銀子當着眾面面接過時,羨煞了無數底下將士。
當然好運氣的只有這一個。
其餘賞銀較多的也就三四十兩最多,大多數人都只獲得了一二兩銀子。
甚至出力最少的輔兵們,大多數隻得了兩錢賞銀。
其它各營,更是只撈了一頓馬肉湯喝,過了把眼癮而已。
總共賞銀髮的不多,還不及繳獲所得。
但五千多行營將士們,卻是個個被激的眼睛發紅,這些人以前那也是當兵的,有白杆兵,有川兵,有土兵,有地方豪強地主的鄉兵等,打仗打贏了是有賞,但什麼時候這麼直接,這麼說一不二的立馬兌現的?
何況打這麼一群小賊,居然也得這麼多賞?
那個幸運的大鬍子,一人得了一百二十兩啊,他娘的,這都夠娶好幾個老婆甚至買個院子再買上二十畝地了。
張世鵬適時的站出來表示,御營向來就是有功必賞,絕不剋扣,所以大家只要敢戰能戰,朝廷和聖人必不會辜負!
當然,有過也必罰。
誰敢觸犯軍規,必不輕饒,而敢有戰場脫逃者,更是立斬不赦!
被刺激的嗷嗷叫的其它各營兵將們,甚至都迫不急待的問下一個打誰了,各營官都開始直接爭起下一場戰鬥的主攻任務來。
記功當銜加一級的季從孝在一邊很低調的偷樂,沒敢再去爭。
好幾位軍官甚至直接提出分兵進剿,六千八百人的行營一起上,太瞧的起這些賊人,一營一路都足夠掃蕩周邊了。
瞧着這衝鋒營吃香喝辣,領這麼多賞賜,誰不眼紅?
憑什麼衝鋒營得這麼多好處,這仗打這麼輕鬆,換誰上也是這結果,誰比誰差?
看着大家這麼積極,尤其是底下的士兵們也都是摩拳擦掌的激昂樣,張世鵬等也都是非常滿意,這支兵的鬥志已經成功點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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