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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外,祁連山的灰影如畫,雪風凌厲勁吹着,寒冷徹骨。
失我焉支山,令我婦女無顏色。失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出自兩漢《匈奴歌》
三百多年前,冠軍侯萬騎出塞,討匈奴,過焉支山千有餘里。其夏,又攻祁連山,捕首虜甚多。元狩二年春,轉擊左賢王,斬獲旗鼓,歷涉離侯,封狼居胥山,禪於姑衍,登臨瀚海。(今西伯利亞南部貝加爾湖地區)
古有冠軍侯狼居胥山,登臨瀚海。
今有夜不收北上渾河,影逝草原 。
冷月下,風吹起,積雪紛紛揚揚落下。
而就在積雪揚起的一剎,明亮的月光,也照耀在『夜不收』戰士們的袖劍之上。
天地間的輝光,仿佛又亮了一亮!
袖劍。
英文名,hidden bde
本意,是一把可以從護腕或手甲中伸縮的劍刃;它輕便、隱蔽,天然適合於潛行,最初的設計便是用於暗殺。
其最早甚至可以追溯到阿契美尼德王朝,刺客阿爾達班(大流士)用袖劍刺殺了西域帕爾斯國王,薛西斯一世。
自此之後,袖劍便持續演進,傳承千年。
最初,彈出袖劍需要切除自身的無名指。
後來,阿泰爾·伊本·拉阿哈德修改了袖劍。
這種切掉無名指的行為,就不再必要了。
在往後的數個世紀裏,袖劍,通常都因為其所處的特定歷史環境背景,有了各式各樣獨有的形態。
比如,大明正德年間邵芸的靴刃,北美殖民戰爭時期康納的旋轉袖劍,錫克帝國年代阿爾巴茲·米爾的三刃袖劍等等。
倘若在紫塞,袖劍所代表的,並非只是一把冰冷的利刃。它們更像是夜不收戰士的象徵,一名合格長城守望者的特殊標誌。
如同,一個戰士,只有上過真正的戰場,經歷過真正的戰爭,才能成為一名合格的士兵。
也只有真正飲過敵人鮮血的袖劍,經過真正血與火的考驗,才能成為一位『夜不收』。
香。
好香。
這是楊霆風第一反應,這時候,他只覺得怎麼能那麼香?
連手掌上的血,不停從傷口中湧出,結成血塊,他都不自知。
時間悄悄逝去,那女子撥撩了下烏黑的髮絲,輕輕擋住了自己的左眼,低低『咳嗽』了一聲。
這剎間,楊霆風才算反應過來,他又羞又愧,急忙抱拳作揖道「在下失禮了。」
女子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從懷中掏出一物,腳步輕如小貓,輕盈地躍到了楊霆風面前,輕輕吐出三個字「給你的。」
楊霆風順手接過,只見遞在自己眼前的,是一柄血跡斑斑的組合式袖劍,用牛皮套串着,在劍刃的另一側,則裝有一塊鑲嵌兩擋板,可以用來防禦箭矢。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舉步殺百人,血榜吾留名。
翩影若驚鴻,慷慨在秦宮。
「這——這就是傳說中的袖劍?」楊霆風抱着袖劍輕輕撫摸。
他獨自沉吟了一會,仿佛在下某種重大的決心,突然小心謹慎的問道「諸位前輩,那在下,算是正式加入夜不收了嗎?」
聞言,那女子僅存的右眼中,驀地閃過了一道冷光,薄如蟬翼的嘴唇翕動了幾下,依舊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她轉過身去,右眼卻一直注視着角樓上的皚皚白雪,模糊的視線里仿佛又看到祁連山下,極遠處,一個淡淡男子的身影,如風神一般掠來,又兀自消散不見
「喂,小子,說什麼屁話呢?咱只是暫時接納你,這定沒定,還得兩說。」曹無名給楊霆風這奇奇怪怪的一問,不禁失笑道「在我們眼裏,一萬個你,也比不上」她本來還說得鋒銳無比,擲地有聲,此時卻突然閉上了嘴。
楊霆風點點頭道「在下自知能力不足,給曹伍長以及諸位前輩添麻煩了。霆風在此立誓,今後必定聽從指揮,令行禁止,絕不拖各位前輩後腿!」
「喔!氣勢還不錯。」曹無名一付大姐姐的款兒也側着臉說「至少你目前,還沒那麼不堪。不會像我們這些老傢伙們一樣,沉默寡言,不拘言笑。只不過,假以時日可就不好說了。」
「我呸!就你還沉默寡言?」楊霆風心中暗罵道,嘴上卻是嘻的一笑,「對,對,對,曹伍長教訓的是,小子我記住了。」
「好了,好了,無名!」副帥呼延暉最擅長找準時機插科打諢,他滿臉陪笑地走了上去,拍拍楊霆風肩膀,臉對着眾人道「這小子,我就交給你們螭吻了。記得,可得給我帶好了!」說完,他剔起了一道白眉,晃了晃,揚了揚。
曹無名見狀,佯裝不懂,大聲喝問道「呼延老頭,什麼叫給我帶好了?麻煩你給老娘解釋解釋!」
呼延暉「啊」了一聲,忽又回到懵然不知,裝傻充愣的樣子「啊,小無名,你說的啥?老夫沒明白?」
「諾!」那獨眼姑娘側首望着楊霆風,沉吟道「您您放心我我們盡力」
呼延暉微笑着望着她。
曹無名笑眯眯的看着她。
其餘七名『夜不收』士兵眼中,也都露出敬佩之情望着她。
毫無疑問,這些士兵,都是從紫塞邊軍各營精挑細選出來。
每個人都經過了重重非人的折磨才留了下來,人人都是強者,個個都是精英。
而讓他們所有人佩服的,就只有一個人——就是眼前這個獨眼的姑娘。
楊霆風也偷偷瞄了她一眼一張美麗的冷靨,明,冷,艷。雖說只有一隻眸子,但她長長的睫毛上,卻有一種遙遙一簾幽夢,飄飄飛雪的絕艷之感。
當然,還有那令人窒息的殺氣!
從呼延暉的口中,楊霆風得知了獨眼姑娘的名字——荊楚薇
荊軻的荊,楚國的楚,薔薇的薇,也是他們這支『夜不收』螭吻隊的什長
正當此時,忽覺地皮震動。
接着,聽得蹄聲,眾人舉目遙觀,只見一人一騎飛奔府庫而來。
須臾間,人馬已經逼近府庫,來者黑髮碧眼,深鼻高目,顧盼之間神威凜凜,騎着一匹火紅烈馬狂奔而來。
楊霆風抬眼一看赫然,竟是那在紫塞邊境線上,伏擊蒼狼軍的那名羌軍女將,燕山飛騎的女首領。
但見,其人馬如疾風掠過,雨點般的馬蹄印,濺擊起無數雪屑飛揚!
眼看人馬越來越近……數名中壘營士兵連忙跑到副帥呼延暉面前,舉起長矛,結成槍陣,一名什長大聲喊道「來者速停,再不止步,格殺當場!」
女子雙眉一挑,以羌語沉聲喝道「奴家有緊急軍情!要見哥舒老帥,請速速讓開!」
楊霆風聽完女子說話,似是古羌語。但畢竟語言不通,他一時也不知其究竟何意。
他念頭尚未轉完,便聽來路上馬蹄聲又響,又有數十騎人馬呼嘯而來,騎士們衣甲散亂,均是羌人裝束。
曹無名覷得分明,突然一個箭步,橫跨一步,她屈膝掏弩,食中二指取矢上弦,弩弦驟響,銳矢疾射而出,直襲那匹火紅烈馬。
她進退之間,儼然合於紫塞邊軍法度——敵情不明,當先射馬,後射人。
那女將見狀,也是大吃一驚,她目力極佳,急忙一勒韁繩,那匹紅馬受驚,如旋風般向右疾馳,退避之間,險險躲開來箭。
眼見羌女來了這一手,曹無名也禁不住發了聲讚嘆,她一個翻身,再次取矢上弦,引弩瞄準。
那女將也跳下火紅烈馬,猛然挽起背上那長達五尺的九霄龍吟大弓,挽弓佇立,她所用的乃是羌箭,比尋常羽箭要粗大兩倍,箭幹上,還包裹了一層鐵皮,十分沉重,殺傷力極大!
自古有言。
涼州大馬,橫行天下!
民風剽悍,悍不畏死!
東漢末年,曾經有一支軍隊,號飛熊軍,以一己之力改變了天下的格局。
而飛熊軍,也就是西涼軍,西涼軍出自涼州,也叫涼州軍。
涼州自古就不是一個太平地方,此地民族多樣化,漢、胡、羌交雜,相互影響相互融合,紛爭更是不斷,時有摩擦。
酷暑寒冬,暴烈的生存環境造就了人們一言不合就動刀動槍的習俗,絕不像溫風軟雨的江南那麼斯文。
北方遊牧民族擅射,豈不聞西涼軍更擅射!
那女將既是羌族首領,自小又生長在涼州這戰亂頗繁動盪不定的環境下,早已練就了一身藐視天下的神射功夫!
即使和那號稱『與一的矢』的哥舒老帥相比,女將恐怕也不妨多讓。
「砰」的一聲,二人幾乎是同時弓弦一撥,可曹無名所用,乃是輕弩輕矢,又如何能擋住涼州的大弓重箭?
果然,空氣中「噗」的悶聲一響,箭芒矢影交匯,那輕矢竟然應聲而碎?但重箭去勢仍然不衰,依舊直飛曹無名胸口。
眼看箭芒已至,曹無名忽地丟開輕弩,陡得拔出身後那柄五尺三寸長的絕刀,又自腰間取下那隻羊皮酒囊,咕嘟嘟地喝起酒來。
她雖仰天喝酒,破綻百出,但氣勢俱足,絲毫不懼;楊霆風甚至能瞧見曹無名身上的花繡刺青竟然隱隱透着紅光,宛如驕陽流火。
突然,曹無名掏出火摺子,將刀橫在胸前,口中一吐,剎間,火花四濺,火焰紛揚而起,空氣被烈火燒灼起來,一縷殘火迅速席捲上絕刀的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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