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的童孔不受控制的收縮。
從這些屍體的臉上他看不到任何與安息之色,只看得到像是即將滿溢而出的痛苦。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想法才冒出來就讓他心生恐懼。
「你做了什麼!」
他心中隱隱生出不安的感覺,卻幾乎是下意識的將視線投向了白墨,堅信這詭異的一幕一定是因為這傢伙做了什麼。
白墨沒有回答,只是漠然的看着他。
儘管始終沒有說話,但不知為什麼,他的視線居然給陳光的內心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這種感覺來得完全莫名其妙,像是一種焦灼的拷問。
而在白墨的『提醒』之下,不遠處的楊依依也是第一次注意到了周圍那些屍體的表情,在感到無法的同時,她的心中很快生出一種悲憫的感覺
屍體臉上絕對不是安息的表情,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黑暗像是在不知不覺間又濃郁了許多,一個個痛苦的靈魂在夜色中若隱若現,掙扎哀嚎,尖銳的聲音讓人心季。
半晌,她喃喃低語道:「我聽見了……這些人好像在悲鳴……」
這句話的聲音雖然很輕,但陳光還是聽見了,臉上的神色勐然一僵。
霎時間,他的心跳急劇加速,臉上的表情變得猙獰至極,死死瞪着白墨的臉,咬牙怒吼道:「你到底做了什麼!」
巨大的聲音在吾重坡上不斷迴蕩。
「我說了,悲鳴之神最擅長的事就是傳播痛苦……」
好長時間過去,白墨的聲音才緩緩響起,每一個字都猶如一柄尖刀,深深刺入陳光的心。
他眼神冰冷,陰沉道,「所以你不該問我做了什麼,而是應該問你做過什麼——你其實也猜到了吧,他們之所以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完全是因為你。」
陳光心頭一顫,下意識就想出聲反駁,可無論如何都張不開嘴。
因為他隱隱覺得……守墓人說的是對的。
他很快便想起了一件事,童孔逐漸失去焦距——
悲鳴之神在賜下他力量的同時,也給予了他消除痛苦的能力,這使得他一度認為自己也能夠像神明一樣為痛苦死去的人消除痛苦,讓死者的靈魂前往安息之所。
他之前嘗試過很多次,所有屍體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這足以說明他沒有想錯——但他從未看過死者的眼睛。
不僅如此,從屍體身上剝奪的痛苦也可以作為力量補充自身,讓聖光源源不斷照向大地,藉此毀滅敵人——正因為如此,陳光剛剛才能接連不斷的催動勳章的力量對付白墨。
這些勳章都是他過去立功得到的來自議會的表彰,是他和小隊成員的榮譽象徵,承載着許多重要的記憶,因此意義非凡,他一直都帶在身上。
而在小隊眾人都因為掩護他而死在禁區的那一天,他為了將大家永遠銘記於心,便將這些承載着記憶的勳章永遠釘在了身上。
既是緬懷,也是懲罰。
而悲鳴之神當初似乎也看出了勳章的重要意義,賜予他力量時所選擇的載體正是這些勳章。
陳光隱約還記得對方當時所說的話。
「這些勳章里有你的戰友對你最後的祝願,以後如果遇到危急情況,就將勳章翻過來吧,他們會幫助你的。」
——現在無疑就是神明口中的危機關頭,陳光本該在第一時間就將勳章翻轉過來,然而當剛剛聽完白墨的話,意識到了事情好像有些不對勁之後,他突然心生恐懼,竟有些不敢觸碰身上的勳章。
就仿佛那下面有十分可怕的東西。
「不可能……你的意思是這些人之所以會變得這麼痛苦,難道完全是因為我造成的嗎?」
半晌,他終於苦澀的說出了這句話,可從表情來看顯然無法接受,失神道,「但這分明是消除痛苦的能力,我當初明明親眼看到神明讓子夜他們露出了安息的表情……」
子夜是他一名手下的名字,也是當初為了掩護他而犧牲的十人小隊中的一員。
陳光神色痛苦的抬起頭,忽然對上白墨的目光,對方的眼神很平靜,但他卻好像從中看到了一絲憐憫。
「我想你應該明白才對。」
白墨只是冷澹的說出了這句話。
陳光心頭一顫,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連忙搖頭道:「不可能,不可能是那樣!」
他看着四周那些眼神痛苦但嘴角卻帶着笑意的屍體,只感覺嵴背一陣發涼。
大家不可能也變成了這種狀態,他們當時分明笑得很開心,分明是獲得了安息才對……怎麼可能死了之後還要承受痛苦!
白墨說道:「悲鳴之神以聆聽悲鳴為樂,無論是死者還是活人,他都會樂此不疲的為對方製造痛苦……更是會享受讓某些蠢貨替自己製造痛苦的過程——因為這能讓他收穫到更多痛苦的味道。」
很顯然,這裏的蠢貨指的就是陳光。
陳光如遭雷擊,呆滯道:「不是這樣的……神明說大家都得到了安息,而且他們還將祝福寄存到了我身上的勳章之中……」
「那你要看看勳章背面是什麼嗎?」白墨打斷他的話。
「我……」
「知道你的手下為什麼遲遲沒有出現嗎?」
白墨毫不在意他的心情,繼續說道,「你身上可不是什麼抹除痛苦的力量,而是用來製造痛苦的,你剛剛所使用的能力都是從這些屍體的痛苦中汲取的,而每一分力量都只會加重它們的痛苦,讓它們不得安息。」
在這一刻,陳光再也不敢去看周圍屍體的眼睛。
「我不知道你來之前做了什麼,但你的那些部下無疑已經受到了這種力量的影響,被痛苦折磨而死了,現在的你就是一個移動的痛苦感染源,是為悲鳴之神散播痛苦的代刑之人。」
……這正是悲鳴之神的險惡之處。
「不可能!」陳光顯然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當即大吼道,「他們都還活着!」
白墨沉默片刻:「你可以將你身後照亮,看看遠處有什麼。」
陳光心頭一顫,手忙腳亂的轉過身去,伸手朝着前方射出一道光束。
這道光射出的很遠,將沿途的一切照亮,而在光亮之中,陳光看到了讓他徹底絕望的一幕——
在遠處的草叢中,十多個人默然站立,身邊是已經架設好的炮筒,而在大雨之中,他們一動不動,似乎已經保持這個姿勢很久了,宛若凋塑。
雖然距離很遠,又有雨幕阻擋,但還是隱約能看到一些眾人的表情……他們嘴角勾起,目中是深沉的痛苦,和周圍的屍體如出一轍。
恍然間,遠處好像有悲鳴之聲傳來。
……如白墨所說的那樣,所有人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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