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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還是知道了。她略微茫然地想道。過去的幾年裏,她從不願去多想過去那些和這個男人有關的任何事情,或許就是不希望會有這樣的一天。
但這一天還是到來了。
「為什麼不說話?你是啞巴?」
他的一隻手慢慢緊捏成了拳。瑪格麗特甚至能聽到骨節摩擦時發出的那種格格之聲。
……或許她該否認的。就像她面對伯爵夫人時的那樣。這不是最聰明的選擇,卻是最合理的選擇,既然當初她已經這麼選擇過一次了——在這個問題上,克拉倫斯永遠會站在她的一邊。所以,只要她自己一口咬定,在這個時代,面前的這個男人再一手遮天,他也無法改變什麼。
但她卻說不出口。她只這樣望着他,與他四目相對。
距離不及咫尺。她清晰地看到了在他那雙眼睛裏跳動着的仿佛已被極力克制着的情緒。他毫無疑問是憤怒的,卻又不僅僅只是憤怒。帶着抑鬱的深深憤懣,或許才是能夠用來描述她此刻感覺的最恰當的詞彙。
「說話!」
他突然咆哮。握起的拳朝她的臉落了下來。她下意識地閉上眼睛。耳畔垂落的幾根鬢髮隨風動了一下。拳頭砸在她身後的椅背上。她感覺到椅子劇烈晃了一下,隨之發出榫頭移位斷裂的輕微喀拉之聲。
她睜開眼睛,發現椅背斷裂了一截,而他手背凸出骨節處的皮膚也破了,開始有血慢慢地滲了出來。
「……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已經病了好幾天,原本就十分虛弱,加上剛才情緒波動巨大,現在她只覺自己呼吸越來越困難,下一秒仿佛隨時就會暈厥,冷汗也開始不住地沿着額頭皮膚往下流淌。
他一直盯着她那張白得不見血色的臉,目光中的憤怒漸漸褪去,而陰鷙愈盛。
「你的母親,伯爵夫人深夜來找我求助時告訴我的,」他用冰冷的口吻說道,「瑪格麗特,如果不是因為這個,你覺得我怎麼可能會來到這種地方?」
瑪格麗特的頭無力地靠在已經變得搖搖欲墜的椅背上,閉了閉眼睛。
「你不否認。那麼這是真的了?」
不等她回答,他突然站直身體,轉身朝外走去。
「等一下!」
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瑪格麗特忽然叫了一聲。
他的腳步一頓。
「你想怎麼樣?」
瑪格麗特勉強支撐着,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問道。
卡爾慢慢回過了頭。
「瑪格麗特,你不是法官,卻剝奪了我做父親的權力,令我錯過弗羅拉的出生和她長達幾年時間的珍貴成長。現在我知道了,你居然還問我想怎麼樣?」
「你要把她從我身邊奪走?不,我絕不會允許的,弗羅拉也不會離開我的!」
卡爾嘴角微微扯了一下,「那就看着吧。」他冷冷瞥她一眼,開門走了出去。
————
這個房間仿佛位於某個小鎮上的旅館裏。當天半夜,瑪格麗特再次發起了燒。
感染了病症後,她就一直反覆發燒,咳嗽,渾身無力,情況時好時壞。但這一次的病症仿佛來勢洶洶。第二天早上,旅館裏的女侍給她送早餐時,發現她躺在床上爬不起來,人也陷入了半昏迷的狀態。
瑪格麗特很快就被送進了距離小鎮幾十英里外的一家醫院裏。她在醫院裏接受了正規的治療。大約一周後,病情漸漸退去,人也開始慢慢恢復了精神。
感到自己好了不少,瑪格麗特立刻要求出院,但卻遭到院方的拒絕。在她再三要求下,一個會說英語的護士終於聲稱,是一位姓霍克利的美國先生要她繼續住院的,直到完全康復了為止。
瑪格麗特沉默了下來。
之前幾天躺在病床上的時候,她就知道應該是卡爾送她進醫院的。一種簡單直覺而已。
在她登上奧爾加尼號直到發生綁架事件之前,她唯一想的,只是怎樣儘快找到克拉倫斯的下落。是生是死,總需要一個結果。但現在,事情一下子變得完全失去了控制。她既記掛着依然生死未卜的克拉倫斯,又擔心卡爾·霍克利會奪走弗羅拉。現在他還把她限制在醫院裏——以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其實完全可以出院了。
她知道他現在一定非常恨她。甚至比從前以為她打掉他孩子那會兒還要恨。
他到底想怎麼對付她?難道就這樣以治病為由把她丟在這個地方,然後他自己動身回了美國,直接帶走弗羅拉,等她回去發現後,一切都遲了?
瑪格麗特被這個念頭攪得心亂如麻。勉強在醫院裏又住了兩天。依然什麼事情也沒有,同樣也沒有任何消息。她要求那個護士去聯繫卡爾。
依然沒有任何回應。
在她入院第十一天後,她終於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折磨。經過反覆思考,決定暫時中止尋找卡拉倫斯,先儘快回美國。
她和發現了她意圖繼而阻攔的護士發生爭執的時候,病房的門被推開,一直沒出現的卡爾站在了門口。
他不復平日衣冠楚楚的派頭,臉上帶了點倦色,鬍渣拉嗒的,看起來仿佛已經幾天沒刮臉了。
原來他還在這裏!
瑪格麗特終於舒了一口氣。懸了好幾天的心稍稍定了些。
「帶你去一個地方。」
卡爾瞥了眼她手裏正提着的一個僅剩的行李箱,冷淡地說道。
————
瑪格麗特跟着他離開醫院,上了一輛汽車。
汽車裏已經有兩個當地男人。一個是司機,另一個,仿佛是嚮導。瑪格麗特留意到他們身上都帶了槍。對卡爾態度非常恭敬。
汽車離開鎮子,沿着塵土飛揚的道路往不知名的方向開去。
瑪格麗特不知道他要帶自己去哪裏。看起來不像是回美國。當越開越遠,汽車一直前行,路越來越顛簸,而周圍的景象也越來越荒涼之後,她抑制不住心裏的不安,終於問了一聲:「你要帶我去哪裏?」
「布薩。」卡爾的視線落到車窗外遠處綿延的山麓上,說道。
「這是什麼地方?」
「你丈夫可能在的地方。」他冷淡地說道。
瑪格麗特驚呆了。全身血液仿佛瞬間涌聚到了心臟的部位。心跳猛地加快。
難道這些天,在她住院的時候,他一直在幫她尋找克拉倫斯的下落?
「……上帝……」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捂住嘴,看向了他,「你一直在找他?你為什麼不跟我說一聲?這簡直……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是真的,對此我非常感激……」
卡爾扭過臉,看了她一眼。
「克拉倫斯太太,你覺得我找你丈夫是為了得到你的感謝?」他的眉頭皺了皺,顯出厭惡的表情,「事實上,我比你更希望你的丈夫活着。女人碰到不如意時要死要活的我見多了,簡直像噩夢。如果他還活着,你們可以繼續生你們自己的孩子,生一打最好。這樣我就不必忍受可能會來自於你的任何糾纏,弗羅拉也能順利開始她的新生活。」
瑪格麗特一怔。重新沉默了下來。
他扭過了頭。沒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
汽車一直行駛,除了中間一次短暫停歇,從早開到晚,最後在傍晚的時候,終於停在了一個村莊的路邊。
這是非常普通的一個小村落。依山而建。房子大多是用當地隨處可見的一種石頭築成的,房屋群沿着山勢慢慢往上延伸。在半山腰的地方,似乎還有一座殘缺的小教堂般的老建築。
卡爾下了車,在嚮導的帶領下,朝村落里走去。
瑪格麗特踩着腳下的小路,在村口幾個玩耍着的孩子的好奇目光注視下,跟着往前走。
村路崎嶇而曲折,並且地勢一直往上。天擦黑的時候,才終於抵達了那座看起來很近,但事實上卻有好一段距離的小教堂。
嚮導走了進去。很快出來,身後跟着一個牧師模樣的男人。
卡爾看向身後已經走得氣喘吁吁的瑪格麗特,示意她靠近。
「有人告訴我,大約半年之前,這裏來了一個外國人。清醒着的時候,他可以替人看病,應該是個醫生。但大部分時間,他都醉醺醺的。村民叫他醉酒查理。我想他有可能是你的丈夫。你可以自己進去看一下。」
「太太,您請跟我來。」
牧師會說英語,示意瑪格麗特跟他進去。
瑪格麗特看了卡爾一眼,見他已經背過了身去。隨即低頭,跟着牧師往裏去。
「……太太,您的丈夫,我是說,如果他是您丈夫的話,他是半年前過來的。那會兒戰爭還沒結束。就在他來的前幾天,一顆炮火還落到了教堂頂,炸毀了一塊牆,到現在都沒修好。那天早上我起來的時候,發現他倒在教堂外,身上都是血。他受了傷。我救了他,等他傷好後,他不走,就留下了他。他醫術很好,能替村里人看病,但老酗酒……上帝保佑!我也拿他沒辦法……喏,他就睡這個房間,你自己進去看看……」
牧師停在一扇門前,指給瑪格麗特看後,轉身離去。
瑪格麗特深呼吸幾口氣,等驟然加快的心跳有點平定下來後,終於抬手,試探着敲了敲門。
第 86 章 Chatper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