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人與海 第259章:情感

    不知道車長的水平是否與釣魚水平平齊,格溫所看見的目前所有人之中,釣魚水平最好的就是阿雅了。

    在這片充斥着亡靈,罪惡的怪物以及可怕的污染性源力的熾熱大地上面。

    阿雅居然還釣上來了活魚。

    一種飛碟魚,魚血的味道就像是鮮牛奶,並且看上去是一種透明感覺的水。

    不管貓燈與兔猻這些貓類吃不吃,反正阿雅一口乾掉了。

    「我早就死了。」

    她說,「既然如此,我要好好享受一下。」

    就是抱着這種態度,她絲毫不帶慫的,吃下了飛碟魚的生魚片。

    並在『重活一世』的體驗中,難得的『想起來』了一些記憶,真是個狡猾的女人。

    她想起來了如何解除城堡中的針對源力使的陷阱了。

    「把軍旗帶到正門口查下來,做一個簡單的儀式就搞定了,祈求一下萬物之靈啊,說點軟話啊,諸如此類之事,最後記得一定要把就地採集的羅曼莓變成草莓醬塗上去,代替血與肉。」

    「為什麼草莓醬可以冒充血與肉?」

    「看人,看靈體,有的靈體不講究。」

    勞拉詳細記錄下儀式後,幽幽的看了阿雅一眼:「若是遇到講究血與肉的靈體呢?」

    「將儀式倒轉,呼喚奪心魔軍旗之力,將其從虛無之境拽出——」

    阿雅抱着手:

    「到這個時候,讓格溫與對方痛陳利害就可以了。」

    你們說什麼呢?我又不是暴力的人……格溫繃不住了,他上次繃不住的時候,還是在上次。

    ……

    這世間總歸是明事理的人不多。

    羅曼莓草莓醬的效果並不是每一個能夠施展除靈儀式的萬物靈體能夠享受的到的。

    但這事急啊。

    格溫不得不動用自己最討厭的手段。

    一個頂着被打的媽都不認得的臉的萬物靈體不甘不願的為她們舉行了儀式,解除了尹文斯城堡的陷阱,同時也解除了其中的束縛。

    之前被阿雅困在城堡中的邪惡將會被釋放出來。

    不過和之前並沒有差別。

    在漫長的歲月後,倉促佈下的陷阱已經沒有多少用處了,怪物已經跑的到處都是,連阿雅都沒有太多辦法。她在瘋狂的期間狩獵着這些怪物,但杯水車薪,這次放開了,乾脆讓勞拉離開之前再佈置一個儀式法術陷阱,用來封鎖這片區域。

    「來了!」

    伴隨着兔猻的叫聲,遮天蔽日的投矛從城堡中投射了出來,陷阱的打開也意味着基礎武器庫的打開。

    怪物有武器了。

    感受着驟然變冷的空氣,望着地面與天空連成一線的濕熱交替的白煙,淒涼的景象越發顯現。

    格溫呼出一口白氣。

    已經使用了靈魂咖啡的他感受着身體源力的某種意念,某種渴求着『溫暖的回歸』的理念,他稍微理解了些許,運用源力一撥,源力偏移出手。

    如同牛毛般密集的短矛就好似被雞毛撣子抹過一般,在空中就被抹開。

    兔猻端起手槍隨手兩槍射到了從城堡里湧出的亡骸士兵。

    這已經算是還好,因為勞拉早已經閃躲到了阿雅背後,並慫恿着:

    「去啊,上啊!死人咬死人,死人殺死人……再合適不過了。」

    格溫衝上去前還看見了阿雅那無可奈何,帶着些許像是寵溺的微笑:「真是麻煩啊。」

    彌海拉早早衝殺上去。

    源力加身,宛如海浪般衝倒了殘骸們,揮舞光劍,擁有着毀滅性的力量,輕而易舉的摧殘着一切。

    強大的源力使就是如此。

    對於普通的骷髏兵來說,已經是不可能擊倒的對手了。

    彌海拉堅信自己的源力麼?

    這個問題不由得出現在了正在將一個骷髏頭噼成四塊的格溫的腦海之中。

    若是源力是心的力量的具體體現,那麼彌海拉這股海流代表着什麼?

    代表了他的愛?

    他的恨?

    亦或是代表着他對於世間有着一種宛如海浪的毀滅意志?在這種意志的加身下面,變得無比的強大。

    他是一個謎一樣的男人。

    帶有秘密。

    就如同自己認識的每一個人一樣。

    格溫拔出軍旗,揮舞光劍,摧毀眼中的一切。

    當他無可阻擋的摧毀了骸骨軍團後,他沖入了尹文斯城堡的二層。

    這裏殘存着阿雅與奪心魔戰鬥的痕跡,恐怖的裂痕中至今為止都圍繞着某種黑暗的力量。某種讓人發狂的東西。格溫所擔憂的事物,一種讓他呼吸變得沉重,讓他眼睛發紅,想要再砍點人的衝動。

    「停下。」

    彌海拉從後面趕了上來,他望了眼那些裂痕,連忙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又伸手抹了抹格溫的眼前。

    眼中世界被套上了一層淺藍色幾乎無法察覺的濾鏡。

    格溫感覺自己的情緒好些了。

    「這是?」

    「源力的保護色,由於源力是心的力量,很多時候強大的源力會附着使用者的情緒,這是我們永遠無法避免的。」

    彌海拉親切而帶着那種可愛的魯特口音介紹着。

    「那麼這裏殘存的力量你感覺出來是什麼嗎?」

    「奪心魔復生體的力量偏向於空洞,為殺而殺。而無心騎士殘存下來的源力,則是迷茫,她似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格溫。」

    「唔?」

    彌海拉微笑道:「這個世界上多着這種人,充滿了欲望,也充滿了痛苦,很顯然,我們的無心騎士就充滿了痛苦不是,她擁有強大的力量,為守護列車奉獻生命的覺悟,但是到了這裏……」

    「她面對的是死亡,這個敵人太強大也太讓人絕望了。在這種絕望之下,她當時的想法會是怎麼樣的我們已經不好說,從目前來看,這種迷茫並不算是什麼,甚至算是正面情緒。」

    人到死的時候都會恐懼。

    這很正常。

    格溫的眼神看見了阿雅從後面走上來,於是乎壓低了聲音:

    「不會害怕是不正常人的體現,真正的勇者,應當知曉自己害怕與對痛苦的恐懼,卻毅然決然去做哪些讓自己恐懼與害怕的英雄之舉,這才是真正的勇士。」

    

    「嗯。」

    彌海拉看不出表情,好奇的問:「你對她評價很高?」

    「不然?」格溫迎了上去。

    「阿雅。」

    他凝視着對方盔甲上面的滴下來的血,以及似乎不太能動的左手。

    阿雅望着他,視線中帶着點平靜的陌生。過了兩秒,她的炎童稍微睜大了點,那女孩似的純真笑容浮現了出來,「格溫。」

    她堅定的吐出這兩個字。

    她忘了?……格溫想,但同時,他看見了她吃力的舉起左手。

    「你受傷了?」

    「沒有。」


    她回答的飛快。

    漫不經心的說道:「只是稍微忘了左手的存在,她說…」

    顫抖的像是百歲老人舉起的手指一樣的左手指着身後的勞拉:「…我大腦已經差不多了,我差不多要說再見了。」

    帶來不幸消息的天使——雖然怎麼說勞拉也不算天使。

    總之,這個女人冒出頭,露出一個沒心沒肺的笑容:「恢復人類理性的時間很美妙吧?」

    「……」

    阿雅的眼眸沉靜如水望着格溫,她輕幅度的點點頭:

    「美妙的就像是一場有了盡頭的夢,夢醒了嗎?勞拉。」

    「還有段時間,接下來你會喪失你對身邊人的記憶,然後是武器,最後是理性。你會變成一個會發出『嗬嗬嗬』聲音的亡魂。」

    勞拉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戲謔,但格溫卻重來沒有見過她現在露出的這副有點認真,有點茫然,有點遺憾的神情:「你會後悔麼?無心騎士。」

    「會,但我就是這樣做的,不是麼。」

    她愣了愣,看向身邊的勞拉,張了張嘴。

    勞拉說:「我是勞拉。」

    「……啊。」

    阿雅沉默不語,提着武器,默默走到了最前面。

    「她還能有多久?」

    彌海拉忍不住問。

    這位美少年在瘋狂之餘又有着感性的性格,幾乎能夠聽見他喉音中的細微顫動。

    「少的話,就一個小時多吧。多的話,就差不多一個小時不到兩小時。」

    格溫問:「靠意志力頂不過去?」

    「這是身體缺失了一部分的因素,源力都救不回來的那種。」

    看來分別或許是不可避免的了?

    格溫感覺有點壓抑。

    ……

    一個廢棄的礦場,一夥正在慢慢推進的烏托邦人。

    隨着槍響如雷,大量的怪物被擊退。

    卡辛姆放下了槍,喊了聲:

    「裝彈,打掃戰場!」

    其他人紛紛湧上去,人數雖多,但有條不紊的打掃着戰場。剝落有用的素材,焚燒帶有疫病特性的屍骸。

    卡辛姆單手放進口袋中,感受着心中源力映射的不安感,遠眺着尹文斯城堡。

    這所曾經是龍炎家族的居所的城堡之中,有着一種令人極為不安的東西存在着。

    黑暗。

    但不是那種邪惡的夜晚的象徵,而是更為詭異的,一種類似於死亡的靜謐。

    ……我能不能立馬轉身讓我的小隊回去啊?

    卡辛姆掏出了煙斗,嗅了嗅,抿着嘴唇往裏面添加了一種劣質的煙葉,這種煙葉會嗆出大量白煙,據當地種植者們的說法,透過白煙能夠看見未來。

    這個說辭毫無疑問是錯誤的。

    但又某種程度來說擁有一定的可參考性。白煙會給人大腦極其高的刺激,在那嗆人煙霧之中,思維會放大放緩,讓人擁有着一種遲鈍但思考速度極快的體驗,某種意義而言,也就像是擁有看穿未來一樣的能力。

    但這種煙的後遺症嘛,反正密偵裏面常常抽的幾個已經第三次去源力洗肺了。

    那可是一種痛苦的難以言語的手段。

    所以,真的要抽麼?

    卡辛姆感覺自己的肺已經開始痛,喉嚨已經開始出現反應,有種嘔吐感制止了她。

    一個聲音也讓她短暫的放棄了思考是否應該折磨自己:

    「如此華麗的城堡就在你們的世界之下麼?」

    克莉絲很好奇,她對一切都很好奇。老鄉人號對於她來說就是一個陌生的概念。

    「老鄉人號是魔女列車。」卡辛姆說,「魔女列車的內部空間總是不可思議的大,就像是偷偷做過了什麼手腳一樣,我想你應該有過這種感覺不是麼?」

    「的確如此。」

    克莉絲回憶起了過去,承認了這一點。隨後勾勒出了燦爛的笑容,本就明媚的外表更顯得楚楚動人。

    卡辛姆拿起煙斗,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

    望着這鳥鳥白煙,她輕嘆了一聲。

    克莉絲也辨認出來這種煙草,笑容慢慢消失,最後眉頭緊鎖:「你真的要靠這種東西思考麼?還是說只是你的個人愛好?」

    「思考,是無價之寶。」

    克莉絲大義凜然的抽了一口。

    隨後,她的思緒就像是被抽水馬桶一樣的抽走了。

    ……

    這是一節車廂。

    不大,僅僅像是酒店的豪華套房的大小。

    一面巨大的落地窗顯示出外面的世界。

    星空。

    充滿復古感覺的紅色木製地板,高大的原石堆成的暖爐,厚實的毛皮地毯,一張放着古怪棋盤的桌子。

    五個女人正圍着棋盤坐着。

    端茶杯的,手捏着小扇子的,以及閉目養神的。

    其中一人望着棋盤,一雙澹色的眼睛中倒映着巨大的世界。她仿佛從外太空中俯瞰着一個平面空間,事無巨細都被她所監視着。

    「302cf號觸動了天幕。」

    她用一種平靜的口吻描述着:

    「系統錯誤文件44723#,是否執行清除?」

    「這不是錯誤。」

    坐在她對面的女人回答。

    這個女人穿着一身華麗無比的哥德式裙裝,頭戴着大大的波奈特軟帽,套着蕾絲縷空花紋白色手套的左手端着茶杯,紫羅蘭色的眼眸鎖定着對方:

    「一件事情出現了意想之外的變故,我們將其稱之為特性。」

    「清除這種手段,能不用就不用。我們是觀察者而非天災。」

    有個女人打了個機靈醒來了:「什麼,我們是觀察者?那不是鐵罕見?」

    一個有着東瀛特色的女人委屈的瞪了她一眼。

    紫羅蘭眼眸的女人不理會她們,輕輕抬了抬下巴:

    「就讓308cl號加入進去吧,我相信,它對於狩獵窺探時間長河的生物很感興趣。」

    澹色眼睛的女人點點頭,從桌子上的一疊卡牌中隨手抽了一張。

    輕輕摁在桌子上。

    「308cl?很好的選擇。」

    ……

    不對勁。

    沉靜在預測未來的偉力中的卡辛姆感覺到一陣惡寒。

    她看見了!

    看見了某個生物,與自己對視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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