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徐徐亮起,但卻是充滿着旖.旎的紅色。
周洋臉如同燈光一樣紅。
他感覺到緊張,燥熱,同時又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牆壁上,有幾幅老舊的外國女人開放圖片,搔首弄姿,充滿着西方人體.藝.術感。
狹小的按摩房裏,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那種呼吸混雜着一種人性原始的本能,而這種本能,卻又因為某種東西的束縛,而變得壓抑。
壓抑得很難受……
他心跳不自覺就加速了起來。
一雙手,仿佛不知道該抓哪裏。
「你沒按摩過媽?」
「你咋還站着呢,躺那兒,襯褲脫了……」
「脫了吧,來……」
「……」
劉婷婷對着周洋在笑。
她長得並不算漂亮,但笑得卻很好看,至少在那小房間裏,她的笑容充滿着花瓣綻放的味道。
她成熟,知性,先天就有一種屬於女人的魅力。
她的聲音充滿着誘.惑,特別是她鮮亮的紅唇,猶如熾熱的火焰……
火焰在燃燒……
燃燒着身體,燃燒着靈魂。
懵懂不安的少年,遇到了成熟熱情的風塵女人。
周洋終於懂得了雙手應該抓哪裏。
他縮在角落裏,捂着襠.部,表情不安、緊張,但內心深處卻隱隱有一種非常期待的渴望感。
劉婷婷越熱情……
他就縮得越角落,甚至在劉婷婷過來幫他拖褲子的時候,他雙手緊緊地提着褲子,猶如一隻受驚的小貓。
鏡頭外。
扛着攝影機的馮凱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流淌,激動得握緊拳頭,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氣!
媽個.b!
太刺激了。
隨後……
他做了一個手勢。
鏡頭下……
劉婷婷並沒有任何扭捏,甚至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的變化。
依舊笑得很燦爛……
盯着躺在床上脫了上半身的周洋。
她開始脫着自己的衣服,時髦的外衣,內衣……
馮凱的喉嚨不斷地在吞口水!
拿着攝影機的手都在顫抖,心中有一股說不出來的聲音在瘋狂敲動,不安得如同一頭小鹿……
終於!
他拍到了劉婷婷那白皙的背部。
而正對着劉婷婷的周洋,則是縮了縮腦袋,餘光略微一撇,臉變得更加燥紅……
他感覺到窒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演的,還是本身就是這樣……
「脫了吧!」
「來~」
「我叫小紅,你幾歲啦?」
「啊?」
「你十幾啦,別緊張……」
「……」
………………………………
《曠底》劇組裏很少試拍就拍完劇情的。
但是……
這一幕的劇情,卻是一鏡結束。
馮凱走出來以後,面部肌肉略微抽動。
他似乎不太敢看劉婷婷。
甚至在面對劉婷婷的時候,他感覺自己的心臟狂跳,怎麼壓都壓不住。
他懷疑自己晚上要失眠了!
劉婷婷從狹小而又昏暗的房間裏走了出來。
小巷子裏依舊帶着霉味。
她眼神閃過一陣複雜。
這是她最不堪回首的往事,可偏偏這段往事卻一一地在鏡頭裏呈現。
雖然只是在演,也並沒有如那段經歷一樣真刀真槍,但她難免心中出現一絲絕望。
隨後,他看到穿好衣服的周洋走出來……
她「噗嗤」地笑了起來。
周洋似乎很搞笑,天生就就有一種狼狽的喜感。
此時此刻的周洋已經完全沉浸入那種角色裏面,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畏畏縮縮,似乎有一種世界觀崩塌的窒息,但除此以外,又有一種從最純真的善,逐漸變成一種被污染的憤怒感……
他跟劉婷婷目光相對,略顯一絲尷尬,似乎劉婷婷的笑容讓他更為窘迫不安。
最終。
他又終於恢復了常態。
但是,當他抬頭看着這個小巷子,看着遠處喧囂人群的時候,他又很恍惚。
連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張鳳鳴」還是周洋。
「馮導!」
「怎麼了?」
「繼續拍吧!」
「啊?」
「我快要從角色中出來了……」
「啊?」
馮凱依舊沉浸在剛才的些許旖旎之中,卻聽到周洋對着他打了一個手勢。
聲音有些急切。
馮凱看着周洋。
他覺得周洋的狀態似乎不對。
一句話……
仿佛兩個人在說一樣。
前半段好像是「張鳳鳴」後半段又變成了周洋……
說的話一會是河南話,一會又是地道的普通話。
猶如人格分裂。
看着這一幕!
他急忙對着錢偉等人做了一下手勢,然後招呼着演員,招呼着工作人員。
當鏡頭的光再次閃爍的時候……
周洋飾演的「張鳳鳴」從按摩店走出來,倔強,眼神充滿着恍惚,又憤怒。
他獨自一個人在走,越走越快。
陳雙寶飾演的唐朝陽和趙振飾演的宋金明在後面追趕。
最終,鏡頭下的「張鳳鳴」情緒崩潰……
「二叔,我變成壞人了……」
「……」
「嗚,我沒臉見人嘞,我不活了……」
「……」
馮凱震驚地看着周洋!
他見到周洋竟然當場就嗚嗚嗚地哭了出來。
眼淚婆娑,仿佛沒了最後的堅強。
那種既憋屈又難受的土氣模樣,竟充滿着喜感,讓人忍俊不禁!
拍完的瞬間……
馮凱不受控制地鼓起了掌,然後衝到依舊沉浸在情緒中的周洋面前,激動地抓着周洋的肩膀。
「周導,你他媽比專業演員更他媽專業!」
「說着說着就哭了,我還以為你真受不了這委屈……」
「……」
「……」
…………………………
馮凱曾經看不起周洋。
他挑的演員,他做的事情,他用過的攝影機,甚至他這個人,他都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你這麼認真幹嘛?
你真能拍出什麼好電影?
你真以為你拍的垃圾能上映?
你能獲獎?
但是……
當兩人真正合作拍電影的時候,周洋帶給馮凱的只有震驚。
他明明沒有任何表演經驗。
但是,演起這個「張鳳鳴」角色的時候,卻入木三分……
他明明白沒有任何執導經驗,甚至在馮凱剛接觸周洋的時候,周洋還是一個電影小白。
但現在,他卻能很熟練地說出劇組的一系列道具東西,甚至還能像模像樣地擺個機位,拍攝出像樣的取景……
更令馮凱震驚的是……
周洋似乎把整部《導演手冊》裏最難的那一部分「藝術與電影」,通篇全部背誦了下來!
甚至能精準地引用《導演手冊》裏的每一句話,能說出那句話的頁碼與取自哪一段……
他覺得不可思議,很像是一種野蠻成長。
似乎,不止是周洋在成長,似乎整個劇組也在成長。
曾經的工作人員們,懶懶散散的覺得跟過很多大劇組而自恃甚高……
而現在的工作人員們每一個人都把這部電影當成是一種責任,或者說是一種發自內心深處想要雕琢好的藝術。
當然,唯一讓馮凱擔憂的是,周洋和第一次見面的周洋,已經完全判若兩人了。
他不管說什麼話,做什麼動作,都是「張鳳鳴」的影子。
好像不管在拍攝中,還是拍攝外,他已經徹徹底底地變成了「張鳳鳴」,而曾經的那個周洋,好像完全不見了!
這讓馮凱隱約間有些擔憂,他生怕電影拍完了,周洋卻出不來了。
時間到達了十二月底。
《礦底》劇組拍攝的進度雖然緩慢,但相較之前,進度快了很多。
等拍到十二月二十九號的時候,已經拍到了最後的部分。
只剩下陳雙寶、趙振、周洋三人最關鍵的對手戲……
拍完對手戲,再補拍點其他劇情,這部電影就算結束了。
天氣越來越冷了。
礦井下的那種壓抑氣氛,也越來越重了。
十二月二十九日。
就在劇組做好一切準備,拍攝最後片段的時候,整個礦區突然傳來了一陣警笛聲。
幾個穿着制服的人員從警車上走了出來。
為首的是一個高個男人,他手中拿着《礦底》的劇本,似乎身上有一股令人敬而遠之的殺氣。
許久未見的張根水也緊跟其後從車上下來,帶着一個肥頭大耳,臉色慘白的中年人。
「警官,他們就在這裏……」張根水指了指拍攝區域。
為首警官點點頭,隨後看了一眼拍攝區域,最終目光落在馮凱身上。
「你好,請問你們這裏哪個是編劇?」
「麻煩抽時間跟我們回趟局子,我們有重要的事情……」
「……」
馮凱看到這一幕,心中猛地一突!
此時此刻,他根本不知道接下來的一天時間,他將會迎來生命中最震驚,最細思恐極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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