攬山雪 第82章 生辰以後生辰,年年歲歲,都陪你過

    測試廣告1    「生辰?八字?」

    圖勒巫師低下頭, 不明白他的意思。大筆趣 www.dabiqu.com

    遊牧部族沒有紫薇算數天干五合之說,薩滿們以星辰、獸骨還有自然徵兆行占卜。他們的語系中,沒有「生辰八字」這個詞, 仇薄燈是用「出生時日」和「八字」湊一起, 聽起來自然有些奇怪。

    「就是……」仇薄燈強作鎮定,「就是你出生的年月日時。」

    想了想。

    「你知道自己的生辰嗎?」仇薄燈有點擔心,記哈衛巴樹守護者哈桑亞說, 圖勒巫師作為天生薩滿,剛一出生就被送密洞了。

    圖勒巫師遲疑片刻, 報出個極星時, 問可以不可以。

    雪原的人們看天空星辰的變幻,以星辰的位來計算時間, 和中原的天干地支相去甚遠。來也被中原文人認為是「蠻野」的象徵之一「不知年歲,不懂時辰」。

    「可以了可以了。」仇薄燈幾乎是瞬間就完成推算, 脫口而出,「啊, 是六合……」

    六合姻親。

    就連仇薄燈沒想到,竟然會這麼巧……他盤算,萬一不合,就偷偷賄賂一下算子, 強行配出個合來了了。

    「六合?」

    圖勒巫師重複了一遍。

    「沒、沒什麼, 」仇薄燈面發熱, 趕緊岔開話題, 找補道:「中原要生辰的,一年一慶。」

    原本是心虛才找的補。

    說着說着,見圖勒巫師依舊色迷茫,忽想起他應該從來沒生辰。

    「以後生辰, 年年歲歲,陪你,」仇薄燈低頭,小半張臉埋蓬領里,遮掩自己的不好意思,他輕輕埋怨,「以前漏的就沒辦法啦,誰讓你沒早點把我搶來呢,明明陪了我那麼久……」

    圖勒巫師指節梳他的頭髮。

    沒說話。

    「你知道嗎?」仇薄燈把臉頰貼他的胸膛,感受底下強健有的心跳,就像孩子分享最大的秘密給最喜歡的人一樣,小小聲,「你陪了我好多好多年。」

    「嗯?」

    「是真的。」

    雪靜靜落兩人的肩頭,少年的聲音輕輕:「以前,你就一直陪我了……除了我,沒有人看見你,那時我也看不清你的臉,可你一直走我的身邊。只要我頭,永遠能看到你的手……」

    就像夢一樣。

    夢裏光線明亮到周圍蒙蒙一團,他自如地從那個人的手心接筆墨紙硯,依賴地蜷縮那個人懷裏。

    只有夢才會這麼幸福吧。

    往是個巨大的膿瘡,修飾滿金漆銀粉,裝點出奢華滿。

    可觥籌交錯,滿城燈火掩蓋不住底下的腐爛……腐爛,他睡閣樓,覺自己日復一日,沼澤里腐爛、腐爛……唯獨那清凌凌的風雪,剔除他的膿瘡,他看不見那人的臉,只能感覺到那人的存。

    是只要一憶去,就幸福幾乎要流下淚來存。

    你是否嘗試,萬眾沸騰熱鬧喧譁,唯獨你突然失了聲啞了語,拼盡全也發不出半句求救的吐息?你是否嘗試,一個人困高閣,蜷縮冰冷的鋪木地面,看着黑暗如潮水一點點湧來,害怕快要哭出來,卻流不出一滴眼淚,只能睜着眼睛,看黑暗一點一點,吞噬自己?

    孤獨。絕望的孤獨。

    那種鋪天蓋地的痛苦和孤獨。

    有人陪着就好了。

    只要有人陪着你,哪怕是個怪物,只要它伸出手,也會奮不顧身緊緊抓住。

    ……看不清面容也沒關係,是是魔無所謂,只要有個誰黑暗中陪你,一切就活來了。

    圖勒巫師睫毛低垂,投下清晰可數的影子,輕輕數仇薄燈自小及大的所有事……赤足踩牆頭,去折一枝春花,卻被采蜜的蜂嚇壞了,攀着桃花枝,站天光里,要哭不哭……

    直聽仇薄燈恍惚全無,羞惱直接堵住他的嘴。

    說說說!

    知道他那麼多糗事了不起嗎!

    「那是密窟的薩滿巫術。」

    圖勒巫師告訴自己的阿爾蘭,遠古的薩滿們魂靈能借騎遨遊於廣闊的宇宙之中,天生薩滿離開密窟的最後一道關,就是抵達秘的遠。

    「怪不鶴姐姐們看不到你。」仇薄燈恍然大悟。

    「嗯。」

    「真害怕啊,」仇薄燈喃喃囈語,「要是沒有你陪我,我是不是早瘋了?」

    「不會的。」

    圖勒巫師吻他的眉眼,「一定會陪你的。」

    「真好,找到你了。」仇薄燈抱着自家戀人的脖頸,出想了一會,「要是找不到你,肯定要覺自己真的瘋了。」

    瘋了才會篤定覺,該有一個人始終陪他身邊。

    如磐石,如亘古。

    「對不起,」仇薄燈小聲道歉,「一開始沒認出你。」


    圖勒巫師輕輕搖首。

    意思是沒關係。

    光照他銀灰的眼眸,又靜又沉。

    被自家戀人灌迷魂湯灌到早就智不清的小少爺,立刻被愧疚淹沒了!

    瞧!

    他家阿洛多好,被他誤會那麼久還毫無怨言對他好。

    「看你對本少爺盡心盡責好多年的份,給你點獎勵好了,」小少爺又心虛又心軟,抵着自家戀人的額頭,悄聲問。「你要什麼呀?」

    圖勒巫師指腹摩挲仇薄燈的後頸。

    片刻,低聲他耳邊說了句話。

    瞬間,火燒雲般的紅色,直接從小少爺白玉般的耳垂蔓延到秀的脖頸。他一頭扎圖勒巫師的懷裏,支支吾吾,老半天說不出半句話來。他頭埋太快,以至於錯失自家戀人眼中的笑意。

    就此時,自大帳響起長長的號角。

    「游哨兵來了。」仇薄燈推了圖勒巫師,兩人一起朝山下趕去。

    雪落他們一起走的。

    …………………………………………………………

    冰風卷雪,天地白茫。

    飛舟停查瑪南部的森林之外,沈家家主沈雒岳深深吐出一口氣。

    白霧冷空氣中散開。

    沈雒岳一看便知是個鐵血手腕的主權人,鼻尖微勾,眼窩深陷,眼角長,看人時自帶一種陰翳的審視之感。他所掌控的清洲平塘沈氏雖然是大族之一,但別說與扶風仇家相媲了,就連十一高門擠不去。算是中等世家。

    世家的晉升沒那麼容易,越是大族望門,越難以破局。

    沈雒岳自是不甘一輩子當個碌碌平庸輩。

    他野心勃勃,一心想讓沈家成為第一等世家。此番,沈家是最先踏足雪原的中等世家——中等世家不像小世家,只需要提前收羅到些天材地寶就心滿意足。他們的目標是十二望族高門無法全部佔據的余隙。

    同樣第一批馬前卒,車前兵探明情況再行。

    沈雒岳瞅準的間隙就這裏。

    他攤開一卷泛黃的獸皮卷,捲軸兩端,分別雕刻有青銅狼首,狼的獠牙咬住白銀骷髏。古卷,詳細地畫出雪原的河流山脈,以及用特殊顏料標出的礦脈走。整個雪原,分為北高原,南盆地,山脈橫斷褶皺,冰谷與裂河縱列分佈。

    沈家飛舟降落的地點,位於查瑪盆地的南面。

    即被滅的青馬木部及南十小部的牧區。

    ——這是蒼狼與沈家合作的交換條件之一。

    沈雒岳研究地圖的時候,查南森林裏,隸屬於沈家的大群修士們,正執事們的巡視監督下,爭分奪秒地幹活。入雪原,一眾修士就被雪原的富饒給震驚到了——東洲,哪裏還見這麼大這麼多的雲蘭貝母?

    更別提那些隨處可見的珍奇物。

    不論是鹿茸還是獨角馬,每一頭價值千金,讓人只恨芥子袋和乾坤戒這裏喪失了作用。

    「快點!磨磨蹭蹭做什麼?!」執事們的響鞭此起彼伏,時不時就「啪」一聲,重重甩某個依附沈家的散修身。

    修士們不敢當面怨言,只能咒罵雪原見鬼的天氣。

    「凍人腦花子要出來了。」穿着黑氅的國字臉修士一邊挖雲蘭一邊罵罵咧咧,他邊的夥伴,挖一會,就看一下林子外邊,情警惕。

    「你看什麼?」國字臉修士問。

    「我、我總覺有哪裏不對勁。」夥伴胡河是個精瘦的陣修,扭着頭,看四周,「要我說,二哥,你不覺這林子……有點古怪嗎?」

    其他洲,經難看到這樣的大森林了。裏邊靜滲人,光線不足,呈現出一種異樣的幽白。青馬木部族以及其他小部族,被屠殺之前,撤到了聖林里。眼下一具具凍青紫發黑的屍體,衣衫襤褸地釘漆黑的樹幹。

    挖草藥和晶石時,冷不丁一個抬頭,就會撞一張猙獰的面孔。

    「有什麼好擔心的?」國字臉修士不以為然,「幾具屍體而,去年伐桑澤的時候,那不長眼的小門派,整個被剝了皮吊城門,不比這厲害?這邊的蠻民早就被殺光了。再說了,就算有別處的蠻民來,一群穿老鼠皮的傢伙,有什麼好怕的。」

    胡河被他二哥打消了疑慮,轉念也覺自己的畏懼有點好笑,他們堂堂世家修士,還會怕一些穿皮子的傢伙不成?這麼一想,頓時不能原諒剛剛的露怯,當下便開口附和道:「小弟聽說,這些蠻民穿的是狗皮跟鼠皮,吃的是老鼠肉跟死屍體,睡的是臭烘烘的獸皮。倘若遇了,二哥可千萬別跟他們近戰——指不定就要被熏暈去。」

    胡二哥哈哈大笑,用凍紫紅的手拍着胸脯保證,絕對隔老遠一個鐵錘扔去,直接砸個腦漿崩裂。

    「還有啊,說他們喝的酒,是打馬身擠出來的奶,放到餿掉了就叫做酒,」左側的修士也開口,「那玩意兒,一口下去,估摸能叫人見閻王去。次沈主事到蒼狼部,不小心打翻壇帶去的酒。那群沒開的傢伙,爭着趴到地去舔。」

    旁邊挖藥的修士們加來,個個談「蠻」變色,恨不真見了那茹毛飲血的帳篷,就直接一片火//箭射去,唯恐弄髒了自己的手。間有一人,提及不久前,流落雪原,據說落到某個部族手裏的仇家小少爺。

    「光想想要跟這些傢伙打仗,我覺糟心慌,」那人齜牙,語言裏滿是嫉妒,「要我說,世家少爺,但凡有點氣度,真落到這種地步,就該一刀了斷,省給門望蒙羞——還要家裏連茶道拿出來,真真是辱沒門第的極致。」

    「人家東洲第一世家,就是要把個紈絝寵到天去,你有什麼辦法?」左側修士嗤道,隨即又笑,「不,要我說,那仇家小少爺若真死了,未免太可惜……漂亮跟仙似的。」

    「真有那麼好看?」先前說話的人狐疑。

    沒曾想,旁邊的人,竟然七嘴八舌,說起這仇家小少爺生如何如何,沈家家主位嫡公子,眼巴巴捧着禮物去討好。人家看不看一眼,就這樣,位公子,還魂顛倒就跟中了蠱似的。

    「有人說仇少爺早就被殺了,我看不見,就他那樣子,抓住他的蠻民,哪裏舍殺?……換做是我,就把他綁起來,剝了他的衣服,」左側修士咂了咂嘴,露出個大家懂的笑容,「你們是沒見,我前些年打錢莊遠遠瞥見一眼,白跟玉一樣……」

    他壓低聲,細細形容,聽一群冰天雪地里,刨凍土的修士個個心中火熱。

    就恨自己不是那走了大運的圖勒蠻民。

    一群人誰也沒發現——

    不遠處,幾棵落滿雪的古樹,幾隻羽毛漆黑的鷹緩緩轉腦袋,猛禽類森冷的眼珠,逐一盯他們。

    就像盯幾塊腐爛的肉碎。測試廣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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