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提前向管家打探凱恩的態度時,那名着實不像個管家的老亨利,用他僅剩下的一隻眼意味深長地看了艾麗莎半晌,然後毫不隱瞞的將一切告訴了她。
他說凱恩不僅要處死那個修士,還要綺麗親眼看着他腦袋落地。
那個時候艾麗莎就意識到,想從她丈夫的刀刃下留那修士一條性命是不可能的事情——綺麗知道處決他會引起教會的不滿,難道凱恩想不通這點?可就算是他想得通也要殺死那個修士,就足夠證明……修士背後的勢力着實觸怒了他。
當艾麗莎把凱恩原本的打算和最後的讓步都告訴綺麗時,公主的臉上看起來蒼白無比。
「他這是自找的,」可饒是如此,綺麗還是強作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應該親眼看着那個騙子人頭落地。」
只是她開始泛紅的眼角卻暴露了她的真是感受,艾麗莎看着綺麗這幅模樣真是說不上來的難受,她嘆了口氣:「現在沒有別人,你不用對着我逞強。」
「我沒有逞強,我不會同情他的。」
艾麗莎沒有說話,她只是握住了綺麗的手。
——就在她的一隻手牽起綺麗的手時,原本還一臉如常的公主,陡然落下了眼淚。
她甩開了艾麗莎的手,然後向前邁了半步抱住了她。
「麗莎。」綺麗把頭埋進了艾麗莎的長髮間,哽咽道,「我真的很難過。」
「我知道。」艾麗莎輕輕地拍了拍綺麗的肩膀,「這很傷人。」
「豈止是傷人。」年幼的公主抽抽搭搭地開口,「我以為我終於找到一個不在意我身份的愛人。我知道這很幼稚,但我也理應擁有幼稚的權力呀。」
艾麗莎還能說什麼?老實說,她甚至不驚訝於綺麗會和一個神職人員談戀愛。公主的父親十年前死於墜馬,那個時候她才四歲。綺麗的生命中沒有父親的存在,一個溫柔又優雅的修士向她表達愛意,換做艾麗莎恐怕也很難拒絕。
「如果只是傷害我也就算了,他還傷害了你,差點搞砸你的婚禮!」綺麗斷斷續續地繼續說道,「我真是太沒用了,麗莎。自己闖了禍不說,還得讓你去替我向凱恩求……」
綺麗的哭聲就像是卡了殼似的突然停了下來。
艾麗莎茫然地看着她抬起頭,那雙藍眼睛裏的淚水就像是變戲法般消失不見,要不是她還滿臉淚痕,艾麗莎還以為剛才哭地慘兮兮的綺麗是自己的錯覺呢。
年幼的公主端詳了艾麗莎片刻,然後撥開了她的衣領:「噢。」
「你這是為了幫我出賣色|相了嗎,麗莎。」綺麗神情複雜地開口。
這都什麼跟什麼,艾麗莎有點跟不她這跳躍式的思維了,綺麗這詭異的眼神看的她渾身不舒服:「你說什——」
後面的話,在艾麗莎順着綺麗的目光低下頭時戛然而止。
鎖骨邊沿的吻|痕在白皙的皮膚上格外顯眼,艾麗莎的領子恰到好處的遮住了痕跡。她完全沒料到這會被別人發現,畢竟沒人會像綺麗這樣直接趴到自己的身上。
艾麗莎:「……」
「別用這幅天塌的表情看着我。」艾麗莎急忙拍開綺麗的手,尷尬地清了清嗓子,「這沒什麼值得驚訝的。」
「但我沒想到你們真的會……會……」綺麗「會」了半天也沒把接下來的單詞說出口,她的臉上寫滿了驚訝,「天啊,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艾麗莎明白綺麗的意思。
和一個沒見過幾面的陌生人結婚,新婚初|夜什麼都沒有發生好像才是正常的結果。可艾麗莎不想要這種「正常」,她也不想和自己的丈夫到死都維持着客氣與生疏的關係。
但她的確不愛凱恩,凱恩同樣也不愛她。艾麗莎唯一能想到打破這種「正常」的方式,就只有真的發生點什麼。
「我是他的妻子,綺麗。」
「可是,」綺麗欲言又止,她看了艾麗莎好半晌,才最終下定決心開口,「你和那個騎士……」
「我早就和他分手了。」
「我以為你是不想再見到他才嫁給凱恩的。」
艾麗莎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綺麗在某些思維方式上,和她的舅舅真是驚人的一致,當然凱恩打死也不會承認這點。可這句話早在她與凱恩結婚之前,那個傢伙就趾高氣昂地將質疑擺在自己面前了。
當然,艾麗莎不會用對付凱恩的方式對待綺麗。
「你在質疑我對你的舅舅不忠嗎,綺麗?」
「不不,當然不是!」
「我並不是一時衝動才與他分手。」艾麗莎沒有等待綺麗辯解,平靜地說道,「是因為已經徹底結束了才分手,我嫁給誰都不會和他再有關聯。」
說着她的語氣緩和下來,看着有些局促不安的綺麗,勾了勾嘴角:「我只是想與凱恩建立一個好的開始和好的紐帶。」
綺麗只是歪了歪頭,一臉困惑地看着她:「我……不是很明白,麗莎。」
她當然不明白,畢竟就算綺麗對她的未婚夫沒什麼男女之間的感情,可埃德加也是她的朋友,甚至是兄長。
綺麗不會面對這樣的問題,所以艾麗莎想,她也不需要明白。
「與其思考我和凱恩如何。」艾麗莎勾了勾嘴角,略過了這個話題,「不如想想回到首都後你該怎麼向女王交代這件事。」
她只是想建立一個不那麼疏離對立的開始,一個能夠讓他與自己都緩和下來的紐帶。畢竟他們在高堡見面時的氣氛並不是多麼愉快,艾麗莎實在是不想與凱恩一輩子都保持那種劍拔弩張的姿態。
從效果上來看,她的初步目的是達到了,但是……遠還不夠。
——遠還不夠。
凱恩在這件事上的確做出了讓步,他接受了自己的說辭,讓凱瑟琳教母代替綺麗出現在刑場之中。
但他仍是在綺麗離開金翎之前就動了手,並且,是親自行刑。
他回來的時候艾麗莎獨自一人站在金翎城堡的大廳之內,凱恩看到她時停了下來,他身後的管家朝着艾麗莎躬了躬身,帶着幾個士兵先行離開。
艾麗莎看向凱恩,他看起來就像是出門散步歸來一樣,沒有自己預料中的血跡也沒有殺氣騰騰的表情。可當他站在自己面前時,她仍然覺得有隱隱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他並沒有說話的意思,於是艾麗莎便主動打破了沉默:「結束了?」
回應她的是男人蹙起的眉頭。
「你在害怕。」
「什——我不害怕,」艾麗莎有點驚訝,隨即反駁道,「我也是個戰士,凱恩。我不會畏懼鮮血和死亡,你這話幾乎是在侮辱我。」
凱恩扯了扯嘴角,他的目光一直緊緊鎖定着她:「你的臉色可不是這麼告訴我的。」
艾麗莎深吸了口氣:「我只是在困惑。」
「困惑什麼?」
「那個修士究竟有怎樣的背景,竟然讓你親自動手。」艾麗莎看着他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她是最近才察覺到綺麗的雙眼幾乎和他一模一樣,「事情很有可能比我所知的更嚴重,但你並不打算告訴我。」
可是綺麗的眼睛裏總是閃着討人喜歡的溫暖和善意,而這樣的情緒永遠也不會從凱恩的眼睛裏出現。
「是的。」男人坦率地承認了艾麗莎的話,「我認為現在你沒必要知道。」
「因為你不信任我。」
凱恩看着自己,雙眼裏只有一成不變的審視。
然後他伸出了手,觸及到艾麗莎的臉頰。男人溫暖的拇指蹭過她的嘴角,那並不溫柔,凱恩粗糙的皮膚甚至磨的她發疼。
「我覺得我應該信任你,艾麗莎?」凱恩平靜地反問道,用他那帶着揮散不去的命令語氣的口吻,「信任一個我並不熟悉,年紀還不到我一半的你?」
所以說,只是建立了一個開始和紐帶,遠還不夠。
「不。」艾麗莎抬起頭,迎上了他的目光,「但我覺得你應該嘗試。」
凱恩收回了他的手,灼熱的溫度隨着他的手掌而逐漸離開。
「不是現在,不是在這件事上。但以後會的。」他如此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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