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北原在客房中就那樣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看着美希子給出的材料,手中握着洋酒杯,又是飲了一口。洋酒杯中的冰塊,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洋酒順着杯體的傾斜,流入了這位律師的喉間。洋酒在冰塊影響下發揮出的那種獨有的冰激感,刺激着這位律師的生理神經,讓他繼續思索着問題。
在發現自己所要面對的是一個由走私團伙精心編織起來的龐大洗錢網絡之後,北原十分清楚,面前的局面無比兇險。只要一步踏錯,都可能招來無法預測的災難性後果。只要稍加思索,就能知道,這裏面牽涉到的各方蛋糕實在太多了。
走私團伙、中本船舶、京都大學、產研企業、文部科學省、學術振興會這裏面的角色和複雜的派系關係,自己一個局外人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釐清。接下來究竟要怎麼做,才是最為合理的,這是一個需要嚴密思索的問題。
北原再度望向桌面的材料,手指輕敲着客房的行政辦公桌。除了要怎麼做以外,北原還陷入了另一個問題的思考。那就是——如果武內、大河原這些人連利用產研企業洗錢這種事情都敢做的話,那麼還存不存在着更加出格,無法無天和讓人震驚的事情。
如果存在的話,那還有可能是什麼?
客房內的窗簾沒有拉上,窗戶外正是京都這座古城的夜景。京都這座城市並沒有什麼繁華熱鬧的夜生活,此刻外面只有稀疏的幾盞店家燈火可以瞧見,再就是一些行道的路燈。白天看起來雍貴的古典建築,此刻在夜色之中,卻如同陰森的怪獸石像一般,緩緩張開它們的獠牙。
京都的夜,很黑。
像是要把一切都給吞沒了。
北原仍在繼續思索,不知過了多久,他拿起面前的酒杯,再度勐地一抬頭,將最後的洋酒飲完。坐在房間內思索再多也是徒勞,究竟前方等着自己的究竟是什麼,還是要親眼看一看才知道。北原默念了一下「倉橋電子儀表有限會社」這家公司的名字。
既然,這家會社已經在自己的面前出現兩次了。
看來是要親自去查看一眼不可了。
北原轉動着椅子,按下旁邊手提電腦的鼠標,迅速敲擊着鍵盤。隨即,倉橋電子儀表有限會社的網頁搜索結果立刻浮現在網頁之上。
在昏暗的客房內,手提電腦的屏幕閃爍着有些刺眼的光芒。
屏幕上正是倉橋電子儀表有限會社的網頁。
頁面顯示着這家會社的地址——
京都,西京區,扶青市町641街道-311號。
就在北原決定在第二天前往的實地考察的同一時刻——
倉橋電子儀表有限會社——
夜色下的扶青市町641街道-311號其實是位於一個高速路口的高架橋之下。雖然是半夜,但是高速公路時不時驟然間駛過的貨車會發出巨大的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呼嘯聲常常打破這裏的寧靜。周圍的工業建築樓棟都已經呈現出殘敗跡象。
而這間所謂產研會社的辦公樓棟,也沒有例外。樓體的玻璃早已破碎,底下大樓的門口也是因為年久失修,一塊大玻璃門直接45度地傾斜下來,壓在橫樑之下,隨時會對四周產生倒塌的危險。地上厚重的灰塵,還有鏽跡斑斑的保安崗,都已經顯示出這裏早無人在。
然而,旁邊的廢棄地下車庫卻有一絲燈光詭異地從一個隱蔽的通風扇葉口中透了出來。本不該有人存在的地方,卻似乎有一個人影正在裏面。在廢棄地下車庫深處的一個拐角處,一個穿着黑色風衣的中年西洋男子,正站在那裏。他戴着黑色的風筒帽,金髮隱隱從中散了出來,手中的手
機正發出着亮光,有人正在給他撥打電話。
這位西洋男子的表情看起來極為冷酷,澹澹藍色的眼睛虹膜透露着一股殘忍到極致的病態目光。這個西洋男子正是恩錫——一位職業殺手。在京都大學的校園內,女記者丹羽潛入大河原的豐田車上搜查資料時,恩錫就是隱藏在角落之內,監控着那位女記者的一舉一動。
恩錫拿起了手機,看了一眼來電的名字,皺了皺眉頭。
撥打電話過來的人,似乎是一個他不得不接的人。
隨即他按下通話鍵,放在了耳旁。
一個東洋人的男聲傳了過來:「我已經到京都了。」
在電話那頭說話的人是——
國會秘書黑澤。那個在川本高速桉、將軍大酒店桉中若隱若現的人物。替某位議員先生在暗中操盤,掌控一切的智囊型人物。此刻,他的聲音竟然出現在了一位殺手通話的手機之中。
而他,這位國會秘書竟然也離開了東京,來到了京都。對於一位國會官房人員而言,離開東京是一件極為罕見的事情。
「那位先生對江藤的事情很重視。」黑澤的聲音響起道,「所以,這次我也親自前來京都了。最新的情報顯示,江藤的確就在京都。我們務必要找到他,把他帶到那位先生的面前。這次的計劃不容有失。」
「好的。」恩錫動了動嘴,用着還略顯生疏的東洋語回道。
「你現在在做什麼。」
「準備捉一隻蟲。」
「蟲?」
「是的。就是一個叫做丹羽的女記者。這個記者一直在追查產研企業的事情。根據我現在手頭上的信息顯示,她目前掌握的線索里很可能也包括了和「那位先生」能夠產生關聯的信息。所以,按照要求,我也會對她進行斬草除根。」
這位職業殺手也同樣沒有直呼那位議員的名字,而是以「那位先生」代稱。
「目前江藤是最重要的任務。」黑澤的聲音繼續傳來道,「產研企業那邊,我有門路去解決,你不需要分心。」
「放心好了。」恩錫的嘴角微微上翹,「我只是一個習慣萬無一失的人。你的事情我會做妥,我這邊我也會做妥。請你不要忘了,是「那位先生」僱傭的我,而不是你僱傭的我。所以,我只會按照最有利於委託人的方式來行事。」
言語之中,恩錫已經露出了一種接近病態般的笑容。
又說了大約幾句,這位外國男子隨即把電話掛斷。
仿佛他生怕盛宴被打擾般。恩錫慢慢悠悠地帶上了一副皮手套,從旁邊拿出了一個黑色的行李袋,「滋」的一聲拉開拉鏈。
卻見袋子裏裝着一個扳手,電鑽、數個黑色膠袋、膠帶、一把匕首、螺絲刀這些工具里像是還帶着鏽跡。廢棄停車場幾乎沒有光線,只有幾盞將近壞掉的燈時不時地閃一閃。在光線照到袋子裏工具的剎那,那所謂的鏽斑暴露在光線之下時,卻顯出了像人血殘留的痕跡。
恩錫哼着不知名的曲目,整理着行李袋中的工具。
此刻,他的手機正放在旁邊一輛已經佈滿灰塵車上的後備箱裏。
忽然之間,手機震動了一下。「咯」的一聲,在這個廢棄地下停車場裏顯得尤為刺耳。卻見手機是一條短訊彈了出來。在近乎黑暗之中,那手機上率先顯示的是發信者的名字——丹羽真理奈——
那位女記者的名字。
隨後便浮現出了短訊的內容——
「你好。我是記者丹羽,出於保密需要,我換了這個手機號和你通話。上次你通過郵箱和我說的大河原產研企業的賬冊資料,要交給我。交頭地址是在扶青市町641街道-311號的地下停車場。我想我
應該沒記錯這個地址吧。現在我正在趕來,半夜出租車有點少,十分抱歉。應該還有5分鐘就到了。」
夜色之下,急於追查產研企業線索的女記者正在趕往倉橋電子儀表有限會社,然而一向頗有警惕心的丹羽卻在這次放鬆了警惕。這位女記者還不知道,那裏正有什麼在等待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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