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驚疑聲質問,然而帷幕之後的第一驚卻一語不發。
第五驚神色幾番變化,終究是一咬牙:
「難道……這驚龍會內的叛徒,竟然是你??」
「老五,不可胡言亂語!」
第二驚顧不上咳嗽,連忙說道:
「第一驚怎麼會是叛徒?」
驚龍會的龍門第一驚,要是叛徒的話,那這驚龍會不早就成了旁人的囊中之物了嗎?
第五驚這話,屬實是有些驚世駭俗。
「可若不是他……又能是誰?」
第五驚深吸了口氣,他體內的劇毒並不致命。
但凡致命的劇毒,不管如何號稱無色無味,都難免會被人察覺。
想要毒翻這些龍門驚皇,自然不能漏出絲毫破綻。
這毒主要針對內息。
讓人不能妄動內力。
否則的話,毒氣必然爆發。
第五驚跟曲中直一番交手,體內內力運轉到了極致。
這才牽動毒性。
此時勉強壓制劇毒,只覺得內息每動一分,都如同有刀子在經脈之中切割一般。
他凝望帷幕,咬牙說道:
「我早就知道驚龍會內,有不軌之徒。
「暗中謀事,想要顛覆我會!
「曲中直無緣無故的於地牢之中消失之事,就已經初見端倪。
「我驚龍會地牢,豈是輕易之間,就可以脫身而去的?
「將他從這地牢之中弄走的人,到底是何等的神通廣大?
「只怕……縱然是我也做不到這種事情吧?」
此言一出,第二驚也是眉頭緊鎖。
當時曲中直從地牢之中脫身,他是知道的。
而第一驚的反應,卻是平平。
只是那會,第二驚怎麼都不可能想到,這件事情竟然跟第一驚有所關聯。
故此也就沒有多想。
如今經過第五驚這番提醒,頓時感覺這當中確實是古怪至極。
「曲中直雖然是龍門第十一驚,但是武功如何,想來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他短短几日之內,便已經達到了此等境地。
「又是什麼人,有這般大的本事,可以助他至此?」
第五驚的話還在繼續:
「若僅此而已的話,我倒也想不到第一驚的頭上。
「但是……今日這毒,下在咱們的茶杯之中。
「這茶又是第一驚所賜。
「究竟是何人下毒,已經再無疑慮。
「這些事情一旦前後串聯。
「這驚龍會內的叛徒,到底是誰,已經一目了然!
「第一驚,你不給我們一個解釋嗎?」
他說到這裏,頓了一下之後,聲音驟然拔高:
「老三……當真是壽終正寢???」
第二驚聽到這裏,臉色也是慘變,猛然抬頭看向了那帷幕的人影:
「第一驚……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帷幕之後的影子至此方才出現了幾許波瀾。
可不等開口說話。
忽然門外又傳來了激烈的腳步聲。
跌跌撞撞的身影,很快出現在了這化龍堂的大殿之內。
來的卻全都是驚龍會的弟子。
他們臉色凝重,甚至駭然。
眼神之中除了恐懼之外,更多的卻是迷茫:
「不好了……大家都瘋了!!」
第二驚猛然回頭。
未經通傳,直入化龍堂,簡直不成體統。
然而卻也知道,若非出現特殊的情況,門下弟子絕不會如此沒有規矩。
當即沉聲問道:
「怎麼回事?」
「回稟第二驚,今日本來一切正常,然而就在剛剛,有弟子忽然發狂殺人。
「而被殺之人,竟然不會死。
「反而起身加入其中,不少人猝不及防之下,全都中了暗算。
「如今這些人越來越多,漸成席捲之勢,逆沖化龍堂。
「弟子們且戰且走,這才拼死至此。
「還請諸位驚皇定奪!!」
這群人中為首一個連忙如實稟報。
只是所稟報的事情,卻超出眾人想像。
瘋了,自相殘殺,死了的不死,反而加入殺人者一起?
這都像話嗎?
然而今日化龍堂內所上演的這一幕,似乎也很不像話。
堂堂驚龍會鬧到此等地步,着實是讓人無話可說。
過去只知道驚龍會有外患,沒想到,如今竟然還有內憂。
內憂外患之下,他心中念頭運轉之間,當即一揮手:
「敲響驚龍鍾!!」
「鐘聲幾響?」
堂下弟子心頭一沉,開口問道。
第二驚下意識的看向了那帷幕,見第一驚始終一語不發,這才嘆了口氣:
「九響!」
鐘聲九響,生死存亡!
幾個弟子當即對視一眼,不敢耽擱,當即飛身而去。
驚龍鍾就在化龍堂的邊上。
幾個人離去不過片刻,悠揚的鐘聲就在這驚龍會內響起,籠罩整個雲深不知處。
一剎那,雲深不知處各處弟子,不管現如今在做什麼,閉關潛修也好,埋頭苦讀也罷,全都看向了化龍堂的方向。
當這九聲盡數落入耳中,全都是面色大變。
鐘聲九響!
這本是一個概念。
自有這雲深不知處以來。
驚龍鍾就是作為示警之用。
若有外敵侵入,便鐘聲一響,引起弟子警覺。
而若是鐘聲響到了三次,則說明來人武功絕高,尋常弟子不必前來,免得造成無謂死傷。
唯有達到一定資格的弟子,方才可以前往應敵。
其後就是六響。
這也得是發生了不得了的大事,方才可以驚龍六響。
縱觀驚龍會數百年,驚龍六響只有在近百年前,發生過一次。
那一次……玄天寶印失竊。
無數高手前往追繳。
結果不僅僅未曾追回,雲深不知處的墳場之內,則又添了許多新墳。
此後更是掀起了連場爭鬥。
動盪數年不息。
至於九響……
從未有過!
這是自驚龍會成立以來的第一次。
這難道是天塌了嗎?
驚龍九響,不管有什麼天大的事情,也全都得放下。
所有門人弟子,盡數要在化龍堂集結。
途中不管遭遇了什麼,都不可止步。
這一瞬間,整個雲深不知處的雲霧翻滾,好似燒開了水一樣。
而與此同時,化龍堂內。
帷幕之後的第一驚,總算是開口了:
「老五……我問你,你……這一趟折返雲深不知處。
「是一個人回來的嗎?」
「……不是。」
第五驚眉頭緊鎖:
「我抓了御前道的江嵐。
「還有……帶回來了幾個朋友。」
此言一出,第二驚當即看向了第五驚:
「朋友?」
龍門驚皇什麼時候結交過外面的朋友?
縱然是有,也是看對方是否有利用價值。
卻是從未有過帶回雲深不知處的前例。
第五驚卻是哼了一聲:
「正是,我與其……肝膽相照,意氣相投。
「而且,此人有不世之材。
「自打我知道驚龍會內出了叛逆之後,冥思苦想不得解脫。
「這才想到了他……請他前來,也是為了調查這叛徒之事。
「只是,我想過這叛徒可能是餘下的龍門驚皇之一。
「卻是怎麼都想不到,竟然會是第一驚!!」
第一驚聽到這裏,卻是嘆了口氣:
「你要不要……仔細想想,自己方才說了些什麼?」
第五驚眉頭緊鎖:
「說了些什麼?
「我說,驚龍會內有叛徒……
「難道不是實情?」
「我驚龍會之事什麼時候可以隨意跟外人這般交底了?」
第二驚臉色發沉:
「而且,你發現有叛徒,為何不跟咱們商談?
「反而去找一個外人?
「你到底發現了什麼痕跡?
「如何確定此事的?」
「不跟你們談……正是因為我難辨忠奸。」
第五驚說到這裏的時候,尚且可以自圓其說。
當想要義正言辭的將自己所發現的痕跡告訴第二驚等人的時候,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自己發現了端倪……
知道驚龍會內有叛徒……
但是……怎麼發現的?
為什麼想不起來?
第五驚臉色忽然有些發青。
因為他發現,驚龍會內有叛徒這事,好像就是這般無緣無故的,直接出現在了自己的腦海之中。
而自己對此,深信不疑。
如今第二驚問他到底發現了什麼痕跡。
腦子裏卻是一片空白,什麼痕跡都沒有啊……
那自己,到底怎麼會堅信驚龍會內有叛徒?
這念頭起處,卻是猛然抬頭:
「不管這些,至少第一驚給咱們下毒,這是事實!
「他確實是我驚龍會的叛徒啊!!」
「可第一驚,為何要叛啊?」
第二驚凝望第五驚:
「他是第一驚,一言可決我驚龍會生死。
「他若是背叛,又何須這番耗心費力?
「這……本就說不通啊。
「你擅自帶人折返雲深不知處,口口聲聲說我驚龍會內有叛徒,卻毫無依據。
「老五,你這到底是怎麼了?」
「可是,他給我們下毒啊!!」
第五驚忽然覺得莫名其妙,怎麼就轉到了自己的頭上了?
「這毒……不是我下的。」
第一驚至此有一次開口。
「那還能是誰?」
第五驚怒喝!
「……不知道。」
第一驚咬牙說出了這三個字:
「本座……也中毒了。」
「什麼?」
第五驚聞聽此言,徹底傻在了當場。
第一驚也中毒了?
這毒若不是第一驚下的,這……到底是誰?
整個化龍堂內,一陣沉默。
唯有一個咀嚼的聲音響起。
眾人呆愣半晌,下意識的順着聲音來處去看。
就見到第四驚腮幫子一鼓一鼓的,好像在吃什麼東西。
第五驚眉頭緊鎖:
「你吃什麼呢?」
「碧玉丹啊。」
第四驚說道:
「可以解毒的。」
「……」
第五驚呆了呆:
「那為何不分給我們?」
「……忘了。」
第四驚如夢初醒,當即趕緊在身上翻找。
結果找來找去,她兩手一攤:
「原來就一粒……」
餘下三驚:「……」
「哈哈哈哈。」
靠在牆壁跟前坐着的曲中直,眼見於此,忍不住哈哈大笑。
第五驚當即怒視:
「你笑什麼?」
「自然是笑你們啊……
「堂堂龍門驚皇,一個個自命不凡,將我等性命,玩弄於股掌之間。
「卻偏生,也有人將你們當成玩物一般戲耍。
「以至於如今處處迷茫,不知所措。
「不過……你們如今這模樣,倒是讓我想起了御庭山上的自己。
「這手段,看着眼熟啊。」
曲中直笑着笑着,就有點笑不出來了。
第五驚聽他前面的話,本是暴怒。
然而聽到後面,卻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眼熟?
「你是什麼意思?」
「這是東門庸的手段!!」
曲中直忽然臉色有些古怪的說道:
「這人慣會欺神騙鬼,一重重謀算加身,利用盡周圍一切可利用之人,可利用之物。
「如今你們被耍的團團亂轉,豈不正是他的手段?
「你們方才說,他壽終正寢了?
「可笑……他這樣的人,豈能得此善終?
「你們,只怕是被他給騙了吧?」
「這不可能……」
第五驚聞聽此言,如遭雷噬。
曲中直無緣無故自地牢之中脫身,此後武功突飛猛進,更是學會了東門庸的繁花四劍。
這些事情,第一驚或許有本事可以做到。
就算是繁花四劍,也難說第一驚是否精通。
但是……如果說是東門庸出手,那這件事情,同樣也能夠說得通。
哪怕曲中直想要找東門庸報仇。
東門庸似乎沒有理由如此資敵。
可問題是,如今曲中直可還有找東門庸報仇的機會嗎?
他學成的劍法,精進的內力,全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啊。
而憑他的本事,想要在眾人的茶水之中下毒,暗算第一驚,謀算在場所有人,都是易如反掌,輕而易舉之事。
難道,當真是他?
想到此處,第五驚環顧四周,咬牙喊道:
「老三……你當真就在周圍嗎?
「若是你的話,你出來啊!!」
周遭寂寥無聲,整個場面,又是一片凝滯。
第二驚則看向了第五驚:
「事情得一樁一樁的說,你先說說,你帶回來這所謂的朋友,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到底是怎麼認定驚龍會內有叛徒的?」
「我……」
第五驚這會只覺得深深的迷茫,恨不得自己修煉的是第四經的坐忘玉心經。
將這一切全都忘了才好。
他迷茫搖頭: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知道,驚龍會內有叛徒的。
「我……我重重調查,尋找細節,所有的一切都在佐證……
「可是,我卻想不出,我到底調查了什麼,找到了什麼細節?」
「……老五怕是被人給暗算了。」
第一驚深吸了口氣:
「你的那位朋友,究竟是什麼人?」
「他……他是吳道憂啊。」
第五驚連忙說道:
「對了,吳道憂有驚世之才,不在老三之下。
「今日這局面,倘若當真是老三一手謀劃,那有吳道憂在的話,說不定尚且有轉圜的可能。
「我們……我們……」
他說到這裏,本還想提兩句。
但是後續的話,卻又說不出來了。
他本非愚蠢,然而身處局中,又被失魂引下了烙印,對於蘇陌那隨口閒扯的鬼話,深信不疑。
可是,這些事情無論如何相信。
待等追究細節的時候,總是一片空白。
方才他開口,下意識的覺得吳道憂可以幫他解決一切。
可問題是,這叛徒之說,都是無根浮萍。
這吳道憂,當真可以相信?
而這念頭至此,就聽到第二驚的聲音在邊上響起:
「吳道憂……吳道憂!?
「江湖盟盟主蘇陌,化身順風鏢局一個小鏢師的時候,用的假名,正是吳道憂。
「老五……你,你竟然將他帶回了雲深不知處!??」
「蘇陌!!?」
第五驚猛然瞪大了雙眼,下一刻,只覺得腦子轟然一聲巨響。
好似有驚雷於其中炸裂。
一道道影子如同浮光掠影。
怎麼都打不開的棺材被自己以內力破開。
一紫一白的掌印,結結實實的落到自己的胸口。
那年輕人一步一步來到跟前,拿出來的藥包。
江嵐的童子尿……好生險惡!
「啊呀!!!」
第五驚雙手捂着腦袋,滿臉都是痛苦掙扎的猙獰之色:
「蘇陌……蘇陌……他就在雲深不知處!!
「我被他,下了毒!!!
「他果然就是吳道憂!
「我驚龍會內,沒有叛徒!!!」
言說至此,他口中驟然噴出一口鮮血。
不過這口血噴出來之後,忽然感覺腦子裏清醒了許多。
他終究只是吃過兩次失魂引,如今種種痕跡擺在眼前,到底是抵消了這失魂引的藥力。
而此時此刻,接連的破風之聲從門外傳來。
一個個驚龍會的弟子飛身趕到。
第二驚高聲說道:
「今日弟子之變,多半是出自於此人之手。
「不過如今弟子聚集,還有機會。
「眾弟子聽令,隨我拿人!!!」
驚龍九響之下,來到了化龍堂內的弟子們,尚且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聽到第二驚這般說法。
當即也不猶豫,紛紛應諾。
可就在此時,第一驚的聲音響起:
「什麼人?」
話音至此,就聽得砰地一聲響。
一道人影跌破帷幕,狠狠地落到了化龍堂內。
這人一身錦衣,三十多歲的模樣,面容俊美以至於陰柔。
此時滿臉不可思議的看着帷幕方向,拿手點指:
「你是……蘇陌!?」
話音至此,翻身就倒。
「第一驚!!」
第二驚,第四驚,第五驚紛紛搶上前來。
卻發現,第一驚竟然已經氣絕身亡。
再回頭,就見到一男一女兩個人,正站在原本第一驚所在之處。
男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些驚訝:
「這就死了?
「堂堂第一驚,未免有點……太不經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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