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中直傲立當場,凝望場中眾人,表情一頓:
「堂堂驚龍會,怎麼就剩下你們幾個歪瓜裂棗?」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頓時大怒。
第五驚更是眉頭緊鎖,看向了第二驚:
「此人怎麼回事?」
第二驚將曲中直消失在了地牢的事情,簡單一提,這才冷笑開口:
「咳咳咳咳咳……」
話沒說出來,換來的是一陣咳嗽。
第五驚這才恍然,輕輕搖頭:
「你既然已經從地牢脫身,不想辦法逃之夭夭,偏生趁着今日來此搗亂。
「當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自來投。
「更是敢大放闕詞,不知道天高地厚。」
第四驚連連點頭,附議第五驚的話,張嘴也要說話,只是不等開口,眼神之中便是一陣迷茫,轉而問第五驚:
「他是誰啊?」
「……」
第五驚不想搭理這個女人。
輕聲開口:
「來人。」
話音落下,頓時有腳步聲從四方傳來。
一個個驚龍會中的弟子,來到了大堂之內。
躬身參見諸位驚皇,就見得第五驚伸手一指:
「拿下。」
這無需多言。
如今領命前來的,都是驚龍會內的高手。
雖然不如在座驚皇,這般高高在上。
卻也非同一般。
尤其是為首一人,跟這曲中直還認識。
此人也是一身白衣劍客的裝扮。
看了這曲中直一眼之後,微微一笑:
「前次竟然叫你自這地牢之中脫身。
「今日又來此地,壞我好事。
「如今前輩可莫要怪我,下手無情。」
此人無名,有個代號稱之為曲一。
如果他有機會離開雲深不知處,他將會是新的龍門第十一驚。
到時候是否也叫曲中直,那就不好說了。
龍門第十一驚被蘇陌所擒,其後又放得莫名其妙。
任誰都知道,此人立場已經不穩。
驚龍會對這樣的人,從來是寧殺錯不放過,御庭山上,曲中直直言蘇陌一旦放他離去,他必死無疑。
正是因為有這般道理於其中。
而這對旁人來說,姑且也就聞之一笑。
但是對這白衣弟子來說,卻是成為第十一驚的大好機會。
因此,他興奮的險些一晚上沒睡着覺。
驚龍會有弟子離開雲深不知處斬殺第十一驚那會,他就心心念念的等着。
結果等來等去,竟然等到了一個活着回來的龍門第十一驚。
此後打入地牢之中,暫且就沒了動靜。
前任第十一驚是死是活還沒個定論。
自然是不好立刻弄出一個新的第十一驚。
好在第二驚有真知灼見。
今日會上,他也在那名單之中。
第一驚但凡答應下來,他轉身就可以走馬上任,成為新的第十一驚。
卻沒想到,這個當口,曲中直竟然去而復返。
曲一不怒反喜,今日正是斬殺這曲中直,解決自己成為第十一驚道路之上絆腳石的時候。
如今更是在這化龍堂內,第一驚跟前。
倘若自己能夠斬殺此人。
自己這龍門第十一驚,那就是實至名歸。
念及此處,哪裏還有猶豫?
當即飛身而動,同時開口:
「讓我來!!!」
眾弟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姑且沒有動彈。
第五驚眉頭緊鎖,對於曲一的做法並不滿意。
化龍堂是什麼地方?
驚龍會樞紐所在。
豈是你展現個人勇武之時?
有人於此搗亂,正應該雷霆之力,將其斬殺。
而不是在這裏動你的小心思。
念及此處,他回頭看向了那帷幕之上的高大人影。
然而第一驚不言不動,似乎已經默許。
第五驚這會倒也不好開口。
他心中還存着另外一份念想。
今日與會,商量驚龍會大事。
吳道憂吳賢弟說過,這叛徒必然會在今日搞事。
可是會開至此,始終未見端倪。
龍門第十一驚被關押在地牢之中,他離去的頗為古怪,如今折返,是為了尋第三驚。
可見這一段時日之中,他並不知道驚龍會內的消息。
那他又如何能夠知道,這大會提前?
此人來的屬實是有些古怪。
想到這裏,第五驚也不再多言,默然靜坐,且看這一場爭鬥。
曲一作為龍門第十一驚的首席替補,武功自然不用多說。
更有甚者,曲一其實一直都覺得,自己比曲中直要強。
曲中直一個只會飲酒買醉,暗戀女子的廢物,何德何能,能夠坐在自己的頭上?
佔據這龍門第十一驚的大位?
德不配位,這四個字說的正是此人。
當即出手,不留情面。
一把長劍出鞘,嗡的一聲長鳴,劍氣剎那間分走八方,一瞬間,竟然分不清楚,哪裏是劍,哪裏是人。
只覺得氣勁縱橫,無邊無際。
「好劍法。」
第四驚僅僅只是看他出劍,便已經點了點頭。
第五驚表情古怪:
「好在何處?」
「好在……」
第四驚還想說話,就見得漫天劍影驟然一掃而空。
曲中直不出劍則已,一出劍,卻是將曲一的劍鋒徹底壓的動彈不得。
第四驚未曾出口的話,到了嗓子眼,結果變成了:
「我剛才要說什麼?」
她這次不是忘了,是裝傻。
她修煉這門功夫,有個好處就是,不想說的事情她就可以不說,反正沒人知道,她到底真忘了,還是假忘了。
剛剛誇讚過曲一的劍法,結果曲一就給壓了徹底。
這誇讚的話,自然也就說不出口了。
本以為第五驚必然還會拿話來打趣自己。
結果沒想到,第五驚這會卻是意外的沉默。
偷眼去看,就發現第五驚眉頭緊鎖,凝望着隨手出劍的曲中直。
似乎是察覺到了第四驚的目光,他沉聲開口:
「【繁花四劍】……」
第四驚有聽沒有懂,最後眨了眨眼,點了點頭。
倒是第五驚嘆了口氣:
「這是老三的劍法……
「共有四招。
「第一招是花團錦簇,第二招是共賞芬芳,第三招百花盛開,第四招則是……百花殺!
「當中這最後一招百花殺,正是對應我花開後百花殺這句話。
「講究後手出劍,劍鋒一起,任你奼紫嫣紅,千般顏色,也盡數黯然。」
「老三的劍法?」
第二驚聽的有些不明所以。
東門庸的劍法,怎麼會被曲中直拿來用?
而且,第五驚既然知道這劍法,則說明是數十年前創出,或者是得到。
曲中直運劍之時,招式之中仍舊有些許滯澀之感。
這一點,在場眾人都可以看得出來。
這說明他並非是數十年如一日一般浸淫此道。
更重要的是,東門庸當年去東荒的時候,尚且還沒有他曲中直。
今日這劍法分明就是初學乍練。
那……會是什麼人傳授給他的?
他口口聲聲來這化龍堂,是為了讓東門庸出來領死。
如今為何用的竟然是東門庸的劍法?
這一剎那,除了將剛才對話全都忘了的第四驚之外,第二驚和第五驚的臉上,都有迷茫之色。
而就在此時,曲中直口中輕喝一聲:
「着!」
一個字落下,一隻握劍的手,頓時拋飛而去。
曲一的臉上卻不見絲毫痛苦之色,唯有迷茫。
望着飛出去的長劍和手,仿佛同時飛走的,還有自己的未來和前程。
一剎那萬念俱灰。
可不等念頭再轉,長劍已經貫穿了他的咽喉。
曲中直飛起一腳,將這曲一的屍體也踹到了這化龍堂的正廳之內。
但是他的臉上卻沒有絲毫得意之色,只是問道:
「東門庸何在?」
「放肆。」
第五驚冷聲怒喝:
「第三驚的名字,豈是你可以直呼的?
「你這劍法,是從何處學的,還不如實道來?」
「第五驚?」
曲中直看了第五驚一眼,輕輕搖頭:
「如今我已經不再是驚龍會的第十一驚,我縱然放肆,你能如何?
「今日我來此只為了尋找東門庸這狗賊。
「卻沒想到,今日大會,東門庸竟然不在此地。
「既如此,諸位繼續,在下告辭。」
說完之後,竟然真的轉身要走。
第五驚忍不住怒極而笑:
「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
「豈容你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話音落下,隨着曲一殺出來的驚龍會弟子,紛紛縱身上前,想要將這曲中直拿下。
卻不想,曲中直方才跟曲一交手,仍舊是留了手。
如今面對眾人,手中長劍一轉,數十朵劍花,裹挾劍氣於堂內盛開。
就聽得接連慘叫之聲從這些弟子口中傳出。
每個人的手腕之上,都有一道劍痕。
手中兵器落地,身形下意識的趔趄後退。
「這是百花盛開……」
第五驚心頭越發迷惘,眼看着曲中直要走,當即身形一動:
「休走!!」
曲中直剛剛邁出一步,就知道不妙,當即身形倏然一起,就聽得哐的一聲響。
一股無形大力,直接打在了不遠處的牆壁之上。
曲中直自己則飛身到了橫樑上,低頭看向了第五驚,知道今日若是不能從此人手中脫身,那就別想離開這化龍堂。
當即身形一轉,長劍自半空落下。
劍鋒點點,簌簌飛星。
看似莽撞,實則內藏謹慎。
第五驚武功非同小可,據曲中直所知,此人所修煉的武功名為【大炁無上神功】。
此功若成,無影無形,無法無相,威力莫測,萬變無窮。
曲中直雖然有一番際遇,以至於劍法有成,內功也是突飛猛進。
然而面對這龍門驚皇,尤其是第五驚這樣的高手,仍舊不敢心存絲毫小覷之念。
先以試探為主。
卻沒想到,長劍點出,如陷入泥沼之中。
半點不得解脫。
更有甚者,一股危險至極的感覺,忽然迎面而來。
哪怕第五驚身不動膀不搖,曲中直也知道,自己如今正是生死一線。
當即一聲怒喝,有劍氣自周身奔走。
身形一轉,硬是自這無形泥沼之中脫身而出。
第五驚眼見於此,口中則不免發出了『咦』的一聲,有些驚訝。
曲中直身為龍門第十一驚,主修的武功,其實是上一代龍門第四驚創出的【大自在無相劍訣】。
只是這門功夫,易學難精,需得長年累月不斷打磨。
更是得內力深厚,方才能夠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曲中直雖然劍法武功,於先前看來,還算是不錯,但是想要從自己手中脫身,他的內力卻遠遠不及。
如今劍氣及體,可見於這門神功之中,已經有了極為深厚的造詣。
然而第五驚卻是冷笑一聲:
「這就是你的依仗?
「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他單手一拿,虛空之中頓時發出一聲呼嘯。
整個化龍堂都是轟然一聲震鳴,好似有神龍遊走,傲嘯九天。
一股股無形之力拉扯之下,曲中直只覺得周身上下全然不穩,一股股力道不住推搡,讓他身形止不住的向前奔行。
如今想要脫身,已不可得。
可一旦順其自然,必然被第五驚的大炁無上神功所斬殺。
當即深吸了一口氣,手中長劍一起,不做抵抗,順勢而為。
長劍鋒芒流轉,嗡嗡嗡,鳴音之中,一縷縷劍氣四散紛飛,纏繞八方,劍意奔走一線,直點中門。
隨着繚繞八方的劍氣,每一道融入劍身之上,他自身劍光便會強盛一分。
一道道劍氣融入其中,劍意則是越發凌厲。
以至於在場第二驚都不免被這劍意影響,只覺得這一把劍,似乎是朝着自己的眉心刺來。
倒是第四驚安然無恙。
她修煉坐忘玉心經,已經忘了眼前場面。
更是忘了曲中直的劍意。
絲毫不為所動。
嗡!!!
那強盛到了極致的劍尖驟然跟第五驚的大炁無上神功碰觸。
雖然劍尖之前,空無一物。
然而劍氣自此驟然大盛。
一縷縷劍氣和內力,激盪擴散,就聽得砰砰砰,砰砰砰!!
接連數聲爆響,於四方蔓延。
曲中直周身巨震,嘴角有鮮血流淌出來。
一身內力已經運轉於一處,劍光再盛,劍尖一寸一寸刺入眼前無形之處。
耳邊更是聽得龍吟如雷,震動四肢百骸。
第五驚雖然站在原地不動,然而臉色也是越發陰沉,探出的一隻手不動,另外一隻手卻是按在了先前那隻手的手背之上。
兩掌疊加,威勢驟然暴漲。
玄功運轉至此,雖然還未臻至巔峰,卻已然達到了八成。
就見得曲中直手中長劍不住顫抖,劍氣已經崩散,開始拿捏不住,七竅之中更是有鮮血流淌出來。
他牙關緊咬,口中血紅一片。
怒聲喝道:
「給我……破!!!」
「困獸猶鬥,自尋死路!」
第五驚冷笑一聲,體內內力盡數運轉,只等着一鼓作氣,將這不知死活,以下犯上之輩,親手擊敗。
他還得留着此人性命,詢問他這劍法從何而來。
功力何以暴漲?
是不是因為驚龍會中的叛徒,暗中出手相助?
可不想,此時內力一轉之下,忽然後繼無力。
同時,劇烈的痛苦一剎那走遍周身經脈。
禁不住一張嘴,噗的一聲,噴出漫天鮮血。
這一下變起突兀,且不說幾位驚皇表情愕然,縱然是與之交手的曲中直,也是一臉迷茫。
然而雙方交手到了這會,更是收手不得。
當即他兩手持劍,身形一轉,宛如陀螺一般,倏然就已經到了第五驚的跟前。
眼看着這一劍貫穿,便要從第五驚的體內穿身而過。
就見得一隻纖纖玉手,忽然自斜側探來。
屈指拿捏,兩根白生生的指頭,硬是捏住了曲中直手中的長劍。
曲中直怒喝一聲,長劍一轉,還想出手,卻不想這隻手的主人隨着他用力的方向一轉,緊跟着鬆開兩指,反手一彈。
嗡的一聲。
一股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的龐大力道,轟然入心。
曲中直整個倒飛而去。
人影跌在牆上,鮮血滾滾流淌。
手中已經無力,勉強舉起長劍,卻聽啪的一聲響。
劍刃之上,那被這女子彈到之處,已經碎開了一塊小小的缺口。
以此為引,裂痕頓時遍佈劍身。
嘩啦一聲,整把劍頃刻間支離破碎。
他手持劍柄呆在當場,抬頭去看,站在第五驚身邊的第四驚,不禁長嘆一聲:
「不愧是龍門第四驚。
「坐忘玉心經……名不虛傳。」
第四驚面帶半截素白面具,衣袂飄飄,一副宗師風範。
聞聽此言,她輕輕點頭,問道:
「你是誰?
「你怎麼了?」
「……」
曲中直半晌無語。
坐忘玉心經,威力極大,更兼具奇能。
然而修煉這門功夫的壞處也是大的驚人。
修煉之人會逐漸忘卻身邊所有。
美其名曰,忘物而存心。
實則,忘了就是忘了。
忘記了人,也會忘記了情,忘記所有的一切。
如果有人真的能修修煉到忘記這天下間的種種,忘記自己的姓名,來歷,出身。
那他就算是修成了這坐忘玉心經的最高境界。
可若當真達到了此等境界,這人……也就不算是人了。
看曲中直並未答覆自己的話,第四驚也忘了自己剛才問了什麼了。
只是看向了第五驚,有些驚訝:
「你這是怎麼回事?
「難道你剛才跟人交手了?
「什麼人能夠將你傷成這樣?」
「……」
第五驚咬牙切齒:
「我這不是受傷……我這是……中了毒……」
他話說至此,回頭看向了那帷幕之後,沉聲問道:
「第一驚……為何要給咱們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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