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敬東家的。」王秀兒看到思真問她話,笑吟吟地答道。
思真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把目光轉到了芳蘭身上,「你是芳蘭?」
芳蘭立刻福了一福,答了聲是。
「那你定是麗質嘍?看樣子我的記性還不差呢,只介紹了一次就全記住了。」思真笑着拍拍手,又問了麗質話。
鄭書容站在旁邊,看到她們姑侄幾個說話,和雪梅相視而笑。
「你們到雪梅房間裏說話吧。」刑氏看到她們幾個站在院子裏說話不太像樣子,便提議道。
看到幾人進了雪梅房間,刑氏又招招手把雪梅喚了過來,囑咐她幾句,「外面的活計用不着你,你只管把這幾個姑奶奶侍候好了就行,有啥話等忙完這一陣再說。」
雪梅點點頭,便進屋了。
「家裏貧寒,也沒有什麼好招待,只有一些糖果和糕點,大家將就一下。」雪梅進了屋,替幾人倒了茶水,帶着歉意說道。
「哎呀,坐了一上午馬車,正好餓了。」思真和綺萱笑嘻嘻的做個鬼臉,一人拈了塊糕點小口小口的吃,倒是沒將自己當成外人,鄭書容也是拈了塊糖果慢慢的往嘴裏送。
雪梅見到她們不嫌棄自家,遂也鬆了一口氣,坐下來和幾人說話。王秀兒自認為是新婦,凡事不願意多說,只是豎着耳朵聽她們講。麗質更是不敢隨意插嘴,芳蘭則是有意無意地轉動着手腕上的鐲子,臉上帶着矜持的笑容。幾個人中,也就只聽到思真和綺萱歡快的聲音。
鄭書容和雪梅較早認識,倆人又都和葉飛霜關係,便頗覺得有些投緣,偏過頭和她說話。
思真見到鄭書容和雪梅談的高興,便歪過頭來問道:「表姐和雪梅談的什麼這麼開心?也說出來讓我們聽聽?」
鄭書容寵溺的笑笑,柔聲道:「我們在談飛霜屋裏的書,在講她了不得呢。」
綺萱便睜大了眼睛道:「哎呀,難得見表姐服了誰,沒想到來了這裏居然服了葉飛霜?這可真是稀罕了。」
「我鄭家族中子弟,以前不論男女皆是誦詩讀書的。只是近幾年來,才有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言論。再加上族中有些家道中落的買不起書,許多女子便只是粗粗的看了看《女四書》、《列女傳》之類的。前些日子祖父還斥責說,這樣教出來的女子不過是一些任人擺佈的枯木罷了,既不懂如何相父教子,亦不懂孟母三遷之德。」鄭書容侃侃而談,從容道,「我看葉飛霜小小年紀,便已經讀了四書五經,不僅會讀書,而且詩詞字畫無一不精,才是要真心佩服葉家教女有方呢。」
又轉過頭面向雪梅,「我原以為一個葉飛霜已經是叫人驚奇,沒想到和雪梅談了幾句。她在詩詞一道竟也是懂得頗多,只可惜……」說到這裏,突然住了嘴,語氣里全是惋惜。雪梅這樣聰明的人,如果生在鄭家和葉家,能受到極好的教育。可惜她生在農家,知道的再多又有什麼用。可是反過來一想,雪梅馬上就要嫁給姜恆了,鄭書容又開心了起來。
雪梅垂首笑了笑,沒有往下接話。身為一個後世人,從小學時便被要求背唐詩宋詞,縱是上到研究生後她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可是後世的資訊是多發達呀。只要是會玩電腦的人就能上網發表見解,後世人雖是不會作詩可是對詩詞的理解已經上升到月球的高度了。隨便拿出來一個百度來的觀點,放在現在也都是精闢之言。
鄭書容又把雪梅對一首詩詞的見解原封不動的敘述了一遍,聽得思真和綺萱驚奇不已。
聽到幾人誇獎,雪梅便紅着臉道:「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讀書百遍後,其義必自見,我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其他人聽到這句話倒是沒什麼,可是鄭書容卻是一連將雪梅說的那句「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給誦了三四遍,才讚嘆道:「祖父常和我說,做詩不一定要用詞乖僻怪誕,只要淺切平易,淡泊悠閒即可。怪不得詩魔香山居士每成篇,必令其家老嫗讀之,問解則錄。雪梅這一句,頗有香山居士之風。」
雪梅聽了這話,立刻怔住了,怎麼一不小心就把清朝人做的詩給拿出來了?早知道就不順嘴說了。本來她對詩詞的理解就已經夠令人驚異,如果自己還能做詩,豈不是會被人當成怪物看待?
想到這裏,她急忙描補道:「容姑娘可千萬不要誤會,這詩可不是我寫的,我可寫不出來。我倒是忘了是誰告訴我的,也許是祖父也許是姜恆或是秦夫子,反正是有一次我說詩不好寫,然後別人就這麼告訴我的,我也是一時嘴順就用了上來。」
聽到雪梅這樣辯解,鄭書容笑了笑,沒有再往下追問。
聽到雪梅喚鄭書容的名字,芳蘭的臉上突然露出不快之色,在一旁嗔道:「雪梅,你怎麼能喚姨媽的名字?理因用敬稱的,要喚容姨媽。」
雪梅的臉色瞬間尷尬了起來。
倒是鄭書容解圍道:「二姑娘千萬莫在意,是我要雪梅這樣叫的。咱們年紀相當,整日姨甥的喚豈不是顯得我平白老了許多。所以我來的路上就和雪梅說過,長輩們不在場時只需要喚我的小字即可,是她不肯非要在我小字後面加一個姑娘。可憐我未老先衰,平白的變成你們的長輩了……」說到了未老先衰,鄭書容從袖子裏揀出一塊帕子捂住臉緊接着嘆了口氣。
這一下子,倒換成芳蘭尷尬了起來。這鄭書容喚雪梅是直接喊名字的,可是喚她時卻是喊的二姑娘,誰親誰疏不是一目了然了嗎?也怪自己話多,竟是拿熱臉去貼了別人的冷屁股。
想到這裏,芳蘭臉上的表情就不快了起來。
王秀兒見勢不妙,急忙岔開了話題,「要說起年齡來,我說句臉紅的話,那滿屋的人就得數我了。和你們一比,我才是真正的老太婆了,要說不忿,那也得我說啊。」
「我若是到嫂子的歲數還有嫂子一半的美貌,我就阿彌托佛了。」雪梅見到王秀兒轉了話題,便也跟着她的話往下說。
「哎喲,你個臭丫頭,居然還敢消遣起你嫂子我了?看打……」王秀兒說着便揚起了手臂作勢要去掐雪梅。雪梅故意嚇得花容失色,直往鄭書容身後躲。
屋裏眾人都知道她們是刻意引開話題,便善意的鬨笑了起來。有勸王秀兒去掐雪梅的,思真和綺萱則是幫着雪梅往後躲。幾人有追有逃,立刻就將屋子裏的氣氛給活躍了起來。
王秀兒見到思真和綺萱都幫着雪梅,便一人對上了她們三個。她本來就嘴皮子利索,再加上已經是小媳婦了,比起這些小姑娘的臉皮要厚上那麼幾分,可以稱得上皮糙肉厚,不僅將幾人說得啞口無聲,還反過來攻擊打趣她的人。
思真和綺萱別看平時嘴皮子利索,可那是父母讓着她們的。倆人見王秀兒這麼厲害,便結成了陣線對付她。可是說不了幾句便敗下陣來,舉着手大喊投降說我服了。
「我的天呢,你太厲害了,我們三個居然說不過你一個?」綺萱恰着腰,氣鼓鼓的指着王秀兒。
「怕了吧?」王秀兒嘻嘻笑着,拿手拂了拂綺萱吹彈欲破的小臉蛋,然後怪笑着撲了上去,「居然比蘋果還要光滑?再讓我摸上一摸……」
「好可怕……」綺萱只嚇得尖叫一聲就往思真後面躲去,思真見到王秀兒撲了過來就要往自己臉上摸,也嚇得怪叫一聲,轉身就把綺萱給讓了出來。
一時之間,屋裏飛出歡快的笑聲。
聽得在灶房忙碌的刑氏和段氏笑出聲來,就連正領着僕婦們收拾房間的劉承志和劉承貴也相視一笑。
「這群妮子,也不知道談的啥,咋這麼高興?」段氏聽到了女兒的笑聲,不由得笑道。
「指不定在屋裏怎麼翻精搗亂呢。」刑氏笑了笑,隨口說道。
「哎,二嫂,你說這上房到底鬧的是啥事啊?」段氏見到一個來幫忙的僕婦出了灶房,便低聲問道。
刑氏壓低了聲音,「誰知道哩,我也是稀里糊塗的。咋就莫名其妙的二叔回來了?我要是知道是二叔回來了,我昨天說啥也得跟着進城。」
「你說,這二叔是不是和咱爹娘有點啥不開心的?」段氏又接着問道。
「我是真不清楚……」刑氏搖搖頭,她嫁來時劉廣德已經流放走了,她也只是聽劉承志說了那麼幾句。至於後面的段氏和苗氏,則是根本就沒有見過劉廣德長什麼樣。甚至到苗氏嫁來過時,家裏已經禁止提起劉廣德這個名字了。
當年出了什麼事,她是真不知道。不僅她不知道,怕是劉承志都有些不太清楚。
倆人正說着話,卻聽到上房裏傳出了爭執的聲音。
不一會,劉承禮氣呼呼的拉着苗氏跑了出來。
「走,我們回去!」劉承禮鐵青着臉,拉着苗氏就要往院門走。苗氏抱着敬泰不敢反抗,只得跌跌撞撞的跟在他的身後。
「老四,你回來。」劉老爺子的聲音緊跟着也傳了出來。
「我回去個屁!」劉承禮不管不顧的嚷了起來,「誰他娘的見過這種人?自己的老婆死了連問都不問一句,現在可倒好,你生不出來兒子,反過來搶孫子?我八百輩子沒修好德咋地?咋就有了這樣的老子?我告訴你們,我就是把兒子摔死,我也不會給你們。走,我們走……」
聽到父親的喊叫聲,敬泰嚇得哇的一下哭了出來。苗氏聽到丈夫要把兒子摔死,嚇得臉色蒼白死死抱着敬泰。翡翠不明所以,看到母親和弟弟都在哭,便也扯着母親的手嚶嚶哭泣。
院子裏正在收拾行李的幾個僕婦,嚇得立刻扔下了手裏的活計,往二房新院子跑去。他們是下人,有些話能聽有些話不能聽,此時不跑,難道等到劉廣德和鄭倩從屋裏出來時再跑嗎?
灶房裏,刑氏和段氏被劉承禮的話給嚇了一跳,不由得停下了手裏的活計。
屋裏正在打鬧嬉戲的幾個小姑娘,也猛的止住了腳步。眾人的眼光,紛紛轉向了站在院子裏哭泣的劉承禮一家。
「誰搶孩子了?」劉廣德掀起了帘子,瞪了劉承禮一眼,柔聲勸道,「先進來,有啥話慢慢的說。你這樣不管不顧的大嚷大叫成何體統?」
「體統?你還懂體統?你要是懂體統就不該在還不知道我娘死訊的情況下和別人成親。如果我娘沒死,你讓我娘咋辦?真給你唱一出王寶釧苦守十八年嗎?王寶釧她回府後活了多久?公主能容她活下去嗎?你想過沒有?想過沒有?」劉承禮大吼道。
「你胡鬧!」劉廣德只氣得渾身發抖,掀着帘子的手青筋直爆。
屋裏,思真和綺萱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眼睛裏蓄滿了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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