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恆扶着祖父進了院子,向劉老爺子行了禮便四處打量,卻沒有找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不由得微微有些失望。
「姜太醫也來了?」雪梅走到了窗邊,偷偷的往外看去。只見李糧長等人早已經站在院內,將姜太醫和姜恆圍在中間。
都沒想到姜家這麼給劉承志面子,姜恆自己來就罷了,居然連姜太醫都來了,幾個鄉紳看向劉承志的目光就帶了一份凝重,覺得是不是要重新考慮和劉家的關係。
「姐,姜家真不錯。」麗質雖然年紀小,卻是極懂事,知道姜太醫親來意味着什麼,便低聲贊了一句。
雪梅頜首。
翡翠個子低,兩個姐姐站在窗邊便沒有了她站的地方,就跑到門邊往外看。看到姜恆風度翩翩,猶如玉樹臨風,回過頭衝着雪梅招手大喊:「姐,你快過來看,我看到大姐夫和三姐夫了。」
孩子的聲音原本就是比較尖銳,再加上翡翠又沒有刻意壓低,便引得眾人向這裏看來,見到是一個六歲的沒留頭的小姑娘扒着門邊向外張望,不由得都好笑的瞧向了姜恆。
雪梅窘然,勿勿往姜恆那裏打量了一眼後就躲了起來,嗔道:「臭丫頭你喊什麼呢?」
院子裏,扶着姜太醫的姜恆卻微微地笑了,剛剛他看到了窗內閃過一個天青色的影子,頭上的梅花白玉簪閃動着氤氳的光芒。一如雪梅那雙眼眸,即純淨又溫柔。
一群人見到姜恆的目光往那間房裏流連,便善良的笑笑,簇擁着姜太醫和姜恆往堂屋走去。
雪梅卻是羞的滿臉緋紅,不好意思再往窗邊走。
院子裏安靜了下來,只聽得堂屋又響起歡笑聲。不一會,饒氏便陪着伍娘子回到了屋裏,叫雪梅去向姜太醫敬茶。
「我替雪梅端茶。」芳蘭急忙說道。她心裏有打算,今天來的全是鄉紳。如果能露了臉,說不定會有適齡的人家能夠想到自己。再說了,陪着雪梅去倒茶也不是什麼失禮的事情,出現在堂屋也不會顯得突兀。
饒氏只是略略沉吟下。便答應了。
倒是伍娘子往芳蘭這裏多看了幾眼,只是她一向沉穩,面上倒是看不出來什麼。
當下倆人便被刑氏引着,先回灶房端了茶,才向堂屋走去。
敬完了茶後沒多久,屋外便響起了鞭炮聲,宣佈了開席。
劉承業領着幾個來幫忙的人,將兩桌上等的席面流水似的端往了堂屋。這一屋裏因為要招待伍娘子,又格外請了馬婆婆和井奶奶做伴。
伍娘子見到席面擺好了,便招呼了雪梅。「來,坐我身邊來吃吧。」
劉家待客時,孫子們一向是不上桌的。雪梅也不想搞例外,就搖了搖頭。伍娘子倒也識趣,沒有強行留下雪梅。
雪梅就和幾個弟妹在西廂房隨便吃了點東西。自覺的去灶房幫着刷鍋洗碗。進了灶房就捋起了袖子,看到腕上的鐲子時怔了怔,才想起剛剛伍娘子送給她的一對金鑲玉的玉鐲,便順手摘了下來放進荷包里,找了個木盆開始倒水。
幾個來幫忙的婦人從雪梅一進來,眼睛就只圍着她打轉,見到她摘下了一對玉鐲。相互打量了一眼。
張平娘和二房一向熟絡,這次也是應邀來老宅幫忙,便打趣道:「怎麼你也過來幫忙?你這雙手以後就是舞文弄墨的了,哪能幹這樣的活計?」
雪梅喊了聲嬸,然後靦腆地笑笑,蹲下來開始涮碗。
一個婦人恰巧蹲在雪梅身邊。往她荷包那裏看了兩眼,低聲道:「雪梅,你剛剛捋下來的是啥好東西?讓嬸看看?」
雪梅將盤子放到了乾淨的盆里後,抿嘴笑道:「是剛剛伍娘子給我的,就是個鐲子……」她不是一個喜歡張揚的人。雖然伍娘子給她的鐲子一眼看上去就是好東西,卻不想嚷得滿世界都知道。
如果不是剛剛沒想到,她是不會戴到灶房裏讓別人看到的。
「讓嬸看看唄,嬸還沒見過大戶人家的首飾是啥樣呢。」婦人繼續在雪梅耳邊勸說,語氣里露出了一絲羨慕。其他的幾個婦人聽到之後,都異口同聲的讓雪梅把鐲子拿出來,就連張平娘也是隨聲附合。
雪梅覺得再拒絕就顯得矯情了,便擦了擦手上的油膩,小心翼翼的用塊帕子蒙着手將鐲子拿了出來。
旁邊的那個婦人的眼睛立刻就睜大了,嘴裏不自由主的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上面咋還帶着金子呢?這麼多金子得花多少錢啊?」
鄉里人沒有多少的見識,只要是金子便覺得比玉還貴重。雪梅卻是以前偶爾在一本書里看過,真正的大戶人家很少戴這種金鑲玉的鐲子。這種鐲子的材料大部分是上等玉石的邊角料,因為沒辦法再打成一個完整的鐲子,便用金包着,即美觀又大方。還有一種,便是玉鐲掉在地上碎成幾塊,拿到匠人那裏用金子鑲起來。
雪梅倒沒有腹誹伍娘子的意思,在她的眼裏,鐲子裏的玉才是真正值錢的東西。這個鐲子放在後世,沒有十幾萬是根本拿不到手裏的。而一個金鐲子頂天了也就是幾萬塊。
見到幾個婦人的目光只在金子上面打轉,心裏微微有些好笑。若是讓她們知道後世玉比金子貴,她們會不會覺得後世人全是沒什麼眼力的……
「讓我也看看。」芳蘭見到幾個婦人連碗都不涮了,擠成一團,便也走了過來。順手就要拿帕子上面的鐲子。
「別動手,你手上全是油。」雪梅急忙道。玉忌污穢尤其最怕油,如果被油給污了,就會掩蓋住玉里的溫潤,使玉的土門閉塞。哪怕就是事後用熱茶再多洗幾次,也洗不去油污對玉的傷害。
芳蘭勃然變色,怒道:「不就是一個玉鐲子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不讓看就不看了,你嚷什麼?」
雪梅不願意在這個大好的日子和她吵架,便深吸一口氣道:「玉忌污穢,如果被油給污了,上面的光就沒有了。以後再養也養不回來了。我沒有不讓你看,只是讓你不要用手拿。」
「什麼忌污穢?我聽都沒聽到過,該不會是你隨便從哪個人嘴裏聽說的吧?」芳蘭嗤之以鼻,「你長這麼大見過玉嗎?知道玉怎麼養嗎?裝得跟什麼似的。還真以為自己什麼都懂?」
「你隨便問一個戴過玉的就知道,玉是不能見油的……」雪梅閉了閉眼,強壓住滿腹的怒氣,柔聲解釋。
「哼!不看就看,就你沒出息當成個寶貝,指不定是人家不想要的東西呢。」芳蘭就扭過頭,不屑的看着玉鐲,眼睛卻是幾乎要冒出火來。剛剛自己也在屋子裏站着,端茶倒水一通忙碌,伍娘子卻是看也不看。雪梅剛進屋就給了她一對鐲子。
憑什麼?憑什麼雪梅總是能得到比自己好的東西?芳蘭只覺得滿腹的委屈,吸了吸鼻子,淚水就跟斗大的珍珠似的掉落了下來。
雪梅頓時就怒了,客人還在屋子裏沒走,你就轉過頭說伍娘子的壞話。要是叫人傳到客人耳中,她會不會認為劉家不識抬舉?
遂冷冷地道:「芳蘭姐說話注意些,這鐲子是有價,可是裏面代表的情誼卻是無價,無價的東西怎就不能稱為寶貝了?伍娘子將一個無價之寶送給了我,我心裏只有高興的份。以後別再亂說話了,免得讓人誤會咱家的人不喜歡這禮物。」
芳蘭的淚就流得更狠了些。抽抽噎噎的吸着鼻子,指着雪梅說不出話來。
聽到倆人爭執了起來,托着帕子的婦人就尷尬了起來,剛剛她也是一時好奇才要求看的,哪裏想到會惹來這場風波。便將玉仔細的用帕子包好,要遞還給雪梅。
雪梅微微頜首。從婦人手中接過了鐲子,又小心的塞回了自己荷包。瞟了一眼還在哭泣的芳蘭,無奈的搖了搖頭,就又蹲下身子繼續涮碗。
今天是你親哥結婚的大好日子,你非要哭得跟死了老子娘一樣。也不知道敬東成完親知道了這件事會怎麼想。
幾個婦人相互交換下眼神,便各自坐回自己的位子,該幹嘛就幹嘛去,沒有一個人來勸芳蘭的。
芳蘭見到沒人理她覺得更委屈了,一邊哭一邊低聲數落雪梅,從小時倆人一起玩耍一直到長大,自己時時忍讓又時時照顧,今天為了一個鐲子卻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只聽得灶房裏的人個個撫額。
張平娘就走到了雪梅身邊,低聲道:「你去勸勸她,讓她別再哭了,今天是啥日子,哭成了這樣子這不是給你哥找晦氣嗎?」
雪梅衝着張平娘點了點下頜,對她的好意心領了,卻並不準備去勸芳蘭。只是將聲音微微抬高一些,衝着灶房裏幾個婦人說話,「今天是我大堂哥成親的好日子,幾位嬸嬸大娘加把勁幹活,到了半下午新娘子就到了。到時大家一起看娘子去……」
幾個婦人便心領神會的哈哈大笑,將芳蘭的哭聲掩蓋了起來,七嘴八舌的問起雪梅新娘子的長相。
「我只見過我嫂子一面,不過我嫂子長得很是白淨,一看就是大戶人家的姑娘,教養極好。」雪梅仔細想了想,還真對王秀兒沒有什麼印象,便挑着好聽的話說了。
「那是當然了,那可是秀才家的閨女。」張平娘的眼中滿是羨慕,恨不得今天去娶親的人是自己的兒子。
幾個婦人便哄堂大笑,取笑起張平娘來,你一言我一語的,似乎將芳蘭忘到了腦後。
不知過了多久,灶房裏沒有了芳蘭的身影……
過了一會,灶房外突然傳來一聲叫罵,「劉雪梅,你給我出來,你他娘的憑啥欺負芳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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