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長孫敬東的親事,比南河村村民們所想像中的要隆重得多。
因為姜恆和葉秋鴻來送賀禮,讓劉家的身份大增,李糧長得知消息後,派次子給劉家送了一份賀禮並聲明會來參加婚禮。李糧長這一打頭,那些原本不知道劉家是誰的鄉紳們也紛紛派人送來了賀禮。
這些人都是有頭有臉的,豈有和鄉民們呆在一起的道理,劉老爺子便讓劉承禮去鎮上訂了兩桌二兩銀子的席面專門招待這些人。
刑家自然也來了人,刑父沒有來,讓大兒子刑時和長孫刑宏帶來了許多東西。倆人下了馬車時,天正巧遇上準備出門的劉承志。
以前沒分家的時候,岳丈家的人每次總要帶許多東西,現在分了家更是隔三差五的讓刑宏往家裏送。家裏現在因為有刑家送的東西,隔幾天就能吃上一頓肉,三房和三房更是天天能喝到骨頭湯,這樣的日子在整個南河村都是數一數二了。
「大哥來了,咋又帶恁多東西?」劉承志看了看車上放了三隻雞,兩隻鴨,又有一整隻羊和一堆豬骨頭,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妹夫和我還見外啊?」刑時跳下馬車,用力的在劉承志肩膀上拍了一下,差點將他拍的翻過去,指着車上的東西道,「你家留下兩隻雞兩隻鴨,這整羊和一對雞鴨是咱爹送給老宅的賀禮。」
「這禮重了吧?」劉承志就道,鄉里成親大多是送幾個雞蛋就算隨禮了,就是正兒八經的親戚也沒有送整羊的先例。
「這禮再重,也沒有你送給我家的種子重呀?如果明年真像你說的那樣每畝最低三石,你算算咱家百來畝地能多多少收入?說起來都得承你的情。」刑時咧着嘴嘿嘿地笑,讚賞的看着劉承志。
雪梅就上前見了禮,一家人將院子收拾整齊,將騾子牽進院備好草料,便拿着禮物去了老宅。
走到路上。刑時看了眼雪梅,低聲和劉承志說話,「府里的趙班頭,前幾天去了咱家的鋪子。說以後整個府衙門的肉都從鋪子裏拿,還說絕不賒欠。這事,要得謝謝你。」
劉承志知道他說的是趙順,見到女兒的婆家願意和刑氏的娘家親近,就高興的連連點頭。
到了老宅,劉老爺子不免和刑時寒喧幾句。劉承業待刑時淡淡地,以前是因為刑時曾領着人打了連氏的娘家人,現在中了童生更不願意搭理他。只覺得有個殺豬的親家着實丟了身份。若不是劉老爺子非得要請刑家人不可,他簡直就不願意刑家的人登老宅的大門。
幸好,他倒沒給刑時什麼臉色。只是冷冷地點了下頭。
劉老爺子向着他們身後看了看,沒見到明珠家來人,微微有些失望。雪梅就連忙說道:「爺,我姐現在有身孕,不方便參加婚宴。姐夫回頭要和姜恆一起過來呢,大約開席前就能到了吧。」
劉承業在旁邊皺了皺眉頭,顯然是覺得姜恆身為秀才身份,卻和開糧商的商戶攪合在一起有**份。
劉老爺子卻是無比的欣慰,「姜恆願意和家裏人親近,這是好事,好事。」
「將來他們是連襟。以後共事的時候在後面呢,提前先接觸一下,先熟悉熟悉。」劉承志說起這兩個女婿來就是滿臉帶笑。
劉承業就哼了一聲,沒有接話。
不一會,幾個一起跟着敬東去迎親的小伙子們,便穿戴整齊的進了家門。劉老爺子囑咐了一番。就叫了在屋裏等待的敬東出門。
敬東穿着一件直綴藍衫,頭戴雙翅帽,腳上的皂靴被擦得乾乾淨淨不見半點塵土,胸前斜掛着一朵大紅的綢花,臉上喜氣洋洋地望着劉老爺子。
院子裏的人便齊聲喝了聲彩。
「你才練了幾天騎術。路上騎馬要小心些,遇到坑呀河呀的寧可讓別人牽着馬,可千萬不能下馬。路上多派人往前面哨探,若是有遇到有白事的,你們便走慢些,千萬莫撞在一起……」劉老爺子細細囑咐幾句,便看着敬東他們騎着高頭大馬出了院子。
孫子一眨眼就長大了,能娶媳婦了。他卻還能回想起敬東小的時候就只有那麼大的一團,抱在他的手上,小臉還沒有巴掌大……
劉老爺子眼角不由得濕潤起來,悄悄抹了把眼淚。
古代人結婚是和後世人不同的,後世人都是要求拜堂的時間不能過正午十二點,而古代則是要求要在黃昏之前將新娘子接回家,取其陰陽交替有漸之意。等到晚飯前拜堂,然後便開宴席,一直要吃到子時。
所以,婚禮其實一直叫昏禮,不知何時才改成了婚禮。
因知道姜恆會在中午到南河村,李糧長和幾個鄉紳們便特意趕在中午到了劉家。他們都是準備在劉家吃午間的席面,晚上便不再過來了。
劉老爺子早就將在院子裏亂跑的小孩子都趕了出去,指揮着幾個兒媳婦將地面清掃了一遍又一遍,桌椅板凳都給擦得油光鋥亮看不到一星半點的污漬。
看到鄉紳們過來了,便將人請到了堂屋裏,見到並沒有年輕人來,就讓雪梅親自端茶倒水。鄉紳們見到她親自端茶,都是側過了身子拱手作揖,態度極為恭謹。
李糧長是領着妻子伍娘子一起來的,被饒氏請到了旁邊的屋子說話。雪梅給屋裏的人端過茶後,便回到了饒氏那裏給伍娘子端茶。
芳蘭端着茶托站在門旁,只等雪梅進屋,見到她進來便將茶托向前遞了遞。
雪梅就遲疑了下,沒有伸手接。
「你還怕我往裏面加料不成?你放心,裏面是乾淨的。」芳蘭小聲地貼着雪梅耳邊說道。
雪梅微微一笑,伸手將茶托端在手中,提步進了屋子。
屋子裏,伍娘子正和饒氏刑氏說着什麼,不時發出一陣陣笑聲,見到雪梅挑簾進了屋,不禁眼前一亮。
只見雪梅穿了一件天青色對襟菊紋上裳,下身系了條月白色綢絹曳地裙。頭上挽着隨常雲髻,簪了一枝梅花白玉簪,零星點綴了幾條紅梅在發間。猶如一朵亭亭玉立的香蓮,臨風而立。
伍娘子就接過了雪梅手中的茶盞,又見到茶湯的香氣清沁肺腑,嘴裏贊了一句「好茶」眼睛卻一直往雪梅的身上打轉。轉首問饒氏,「姑娘的納采禮過了嗎?」
饒氏略略帶了一絲矜持,「納采和問名都已經過了,只等着明年納吉和納徵,是後年的好日子。」
伍娘子怔了怔,似是對自家的消息如此不靈通而後悔。目光連番閃爍幾下,將手裏的茶盞放到了小几上,褪了一對金鑲玉的玉鐲就往雪梅手腕上戴。
「姑娘納采的大好日子,我竟然都不知道,若是讓我知道了定會備一份禮過來。今天身上也沒帶什麼好東西,就這一對不值甚錢的鐲子,姑娘權且戴着玩樂吧。」
嘴裏說着不值什麼錢,可是雪梅卻看得清楚,這鐲子玉沁極好,青里透着紅,端地是一塊上等的美玉。便有些不敢接,拿眼往刑氏那裏看。
「怎麼,是嫌棄我這鐲子不好?」伍娘子語氣裏帶着幾份調侃,和刑氏說起了玩笑話。
刑氏便衝着雪梅頜首。
雪梅這才任由着伍娘子替她將鐲子套在手腕上。
「你瞧瞧,多水靈呀,」伍娘子托着雪梅的一雙青蔥玉指,讚嘆不已,又轉首衝着饒氏笑道,「說起來,咱們兩家也是世交。我長孫元和跟姜秀才也是同門之誼,倆人同時拜在葉明府座下。」
這話里的意思,饒氏和刑氏都沒有聽出來,雪梅卻是隱隱有些明白。明朝對老師和弟子的約束力比較嚴格,一旦拜了某位老師為師,那麼終生便不可能背叛他。即然李元和是葉知府的學生,那麼李糧長和姜恆就是一條道上的人。
怪不得李糧長會領着伍娘子來劉家,原來是有這麼一層關係在。
便盈盈一拜,大大方方地行了個晚輩禮,「給老太太請安。」
「好一個知情識趣的三姑娘。」伍娘子拍着雪梅的手,微微地笑。心中卻暗自讚嘆,沒想到劉三姑娘竟是這樣機靈,也不怪得會被姜秀才看上。
雪梅低垂雙目,乖巧的站在伍娘子身前。
刑氏就和苗氏段氏相視而笑,顯然都在為雪梅得了伍娘子喜愛而高興,就連饒氏臉上也露出久違的笑意。只有芳蘭站在牆角,聽着伍娘子一句一句的誇獎雪梅,幾乎快要將衣角給絞爛了。
「回頭得了空,就去我家裏玩,我家也有幾個孫女正和三姑娘當年呢……」伍娘子笑着道,話還沒有說完卻聽到院子裏喧譁了起來,隱隱聽到有駿馬嘶鳴的聲音。
鄉里極少有騎馬的人,大多是用牛車或者是騾子和驢,敬東成親時用的馬,還是費了好大的力氣從別的莊子裏借來的。這會聽到了馬鳴聲,屋子裏的人都奇怪了起來。
還是刑氏說了一句,「莫不是姜恆來了?算算時候他也該來了。」
話音剛落地,便聽到劉老爺子的聲音在院子裏響了起來。
「姜太醫?哎呀,怎麼敢勞動您呢?」
雪梅的眉頭動了動,側耳諦聽,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時,嘴角慢慢地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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