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道長途 第八百七十四章 主觀實驗

    繭，很清楚的認識到了這個世界的危機。

    所以，她鼓動凡人們進行了工業化，用無邊的廢氣遮蓋了天穹，以此遮蓋凡人們仰望星辰的能力。

    同時，她的『正教』也大力打壓甚至是抓捕那些想要仰望星空的凡人。

    而且她還成立了現在這個機構，培養執法者，抓捕其他怪異，壓制因為工業化而產生的大量魔念顯化。

    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世界的存續。

    儘管看起來有些自相矛盾，但這都是她為了這個世界能夠繼續存在而做的努力。

    「所以……你就是那必滅之未來的化身嗎？」繭看着李啟，語氣之中情不自禁的帶上了強烈的恐懼。

    無法不恐懼。

    靜止時間，這種事情……

    就算她能破壞一整座城市，也做不到這種匪夷所思的事。

    「不是，準確的說，我是一個過客，不過，你應該知道，有時候一個普普通通的過客，其實能帶來許許多多的好處，能為人生增加很多好的變數。」李啟說道：「我想從你們這裏得到答案，希望能得到你的配合，當然，如果你們不願意配合，我也會主動離去。」

    繭則說道：「所以……配合就是，回答你的問題，對吧？」

    「暫時是這樣，請放心，我對你們的世界沒有半點覬覦的意思，我並不想入侵這裏，也不想干涉你們的生活。」李啟強調道。

    然後，李啟再度重申了一下自己想知道的三個問題。

    為什麼要支持工業化。

    為什麼要組建這個機構來獵殺其他的精神現象。

    為什麼要阻礙這些凡人沖向天空。

    聽完之後，繭有些艱難的說道：「伱的問題，我已經回答了。」

    「是，但還不夠詳細，我想聽聽真正的故事和原因。」李啟如此說道。

    「這就是真實的原因。」繭如此說道。

    「噢……所以說，你其實也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李啟微微頜首：「那怪不得我讀不出來，你自己都不知道，那我肯定找不到。」

    「不過，還好，我的時間還很多，那麼，能不能讓我自由行動，我想在這個世界走走看看，大概幾年時間就夠了，你們的世界很小，想要摸清楚並不困難。」李啟如此說道。

    「我們，有拒絕的權力嗎？」繭問道。

    「有的，如果你們不願意，我會離開。」李啟如此說道。

    「好，請看吧，隨你的心意，我會為你提供權限。」繭立刻做出了決定。

    「謝謝。」李啟微笑點頭，表示感謝。

    時間重新流動，繭也恢復了平和。

    四周觀察的人群並沒有發現任何的異常，在他們的記錄之中，這兩隻怪異相處的相當融洽。

    甚至，繭還要求大家儘量配合李啟。

    周圍的工作人員秘密商量了好一會，他們無法想像為什麼繭會對眼前的怪異如此親密，但根據繭以往的情況，最終機構選擇了信任，沒有強制收容李啟，而是給予了對方獨立行動的權限。

    李啟對此表示感謝，接着開始了自己的計劃。

    那之後，他開始在這個世界推動一些事情，比如……他開始在密教里和加洛林教授，通過這個世界的科技樹，順着研發一些科技，但主要都是炮火方面的，似乎真的在鑽研怎麼用大炮把人發射出去。

    他還會時不時前往正教，觀察正教的信徒組織，偶爾也會加入執法者們，幫他們處理一些棘手的怪異。

    李啟住宅中看這個世界，觀察他們的日常生活，同他們談談具體的狀況和疾苦，然後目睹他們為了自己所追求的一切而進行的鬥爭。

    但這些只不過是李啟的興趣而已，和他真正要做的事情沒有關係。

    關於觀測死魔殘骸的正事這方面，他一直在謀求這個世界之中的職位，並且資助加洛林和其秘密教會進行這方面的研究。

    他不願意用天降的技術去干涉這個世界的原本技術進程，不過……用資源稍微推一把倒是沒有問題。

    他給壓抑的科學大樓打開了一絲縫隙，讓這些密教學者能夠通過自己的努力，去觸碰更高程度的技術，甚至可能造出真正意義上的『天文望遠鏡』。

    只是……結局如何，李啟自己也不知道。

    因為，這並不是一個『科學的世界』。

    如果是在現實宇宙，那麼這一切都是順理成章的，不會有任何的波瀾，觀測宇宙，踏入星空，本身就是大部分文明的必經之路。

    在自己的世界內部孤立的修行到終點，這是極少數世界極其廣大的文明才會遇到的情況。

    但這裏是欲界。

    欲界，是可以靠主觀認知來改變世界的，這本來就是一個完全的主觀意識所構成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客觀事實』可言。

    換而言之，當你發自內心的相信光是粒子的時候，那麼你做實驗，做一千次雙縫干涉實驗，一千次看見的都是粒子。

    而另一邊，另一個堅持認為光是波的科學家做實驗，他做一千次，一千次看見都是波。

    這無關於光的性質，他們的『堅信』本身就足以改變實驗的結果。

    同理，在工程學上也是如此，他們建了一棟樓，這棟樓的力學結構是錯的，如果在現實宇宙肯定會倒塌的，不過因為設計者是很厲害的建築師，他算錯了公式沒發現，他自己相信不會倒，所有人也都跟着相信這棟樓能夠屹立不倒。

    於是，這棟樓就真的不會倒，能一直存在下去，而如果有人發現了這棟樓的力學結構不對，告訴了大家，並且說服了大家，那麼這棟樓就會馬上塌掉。

    這就是欲界的情況。

    現實如何無所謂，重要的是大家怎麼想的。

    而眾所周知……一千個人眼裏有一千個哈姆雷特，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最終落實的結果就是所有人的『最大公約數』，即——所有人想法的綜合。

    這也是欲界這個地方也能保持『平衡』和『穩定』的原因。

    這背後的道理就是，多數現象的量度總由無數因素『相加』決定，看起來是個廢話，但這個相加就是普通意義上的相加，1+1＝2的那個＋，而不是乘或者其他什麼運算。

    每個因素的發生可用「概率」來描述，即大數定律，這兩點合起來創造了滿是高斯分佈的世界，就好像假如真的有功德和大家的『信賴』存在，那麼大概率滿足正態分佈，這麼說來幹了這個功德加一，幹了那個功德減10，功過可相抵，最後無數因素匯合也成了正態分佈，構成了一個相對穩定的世界。

    所以，高斯分佈似乎也能被用於檢驗一個欲界的量度是否合理的量規，調分往正態分佈調，那麼不同人的分數差總能恰當的反映他們之間的勤奮、智商、能力等因素的差異，無數人想法的總和構成了欲界的基本穩定態勢。

    但是總體上的穩定並不代表某些特定區域的波動，在這個世界裏，主觀研究的成果或許真的可以影響到死魔對周圍星域的壓制。

    反正，不管怎麼說，李啟現在很好奇，在這個世界的學者們自己努力下探索出來的宇宙，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又與死魔覆蓋的區域能碰撞成怎樣的。

    為了做到這點，李啟甚至收攏了自己的雜念，讓自己不去思考任何有關於宇宙空間的事情。

    這對於凡人來說是不可能的，凡人們根本做不到控制雜念，但對於李啟來說很簡單，控制念頭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而且這一段時間，他也不是全在做這些事，空閒時間，他一直在穩定自己三品的能力。

    關於這點，李啟至今都覺得非常的驚異。

    他知道自己不是完整的三品，還需要等待修為穩固，這個過程甚至可能持續上百萬年。

    但是……從四品到三品，差距真的有這麼大嗎？

    就某種意義上而言，每一天過去，李啟都能一招秒掉昨天的自己。

    他的力量在不斷攀升，儘管他只不過是在『穩固修為』而已，可就像是宇宙大爆炸之後的暴漲一樣，每一分每一秒，他的進步速度都駭人的快，李啟自己都搞不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程度的變化。

    三品作為一個質變的品階，其中的秘密還是李啟所不了解的，甚至連太子長琴都說了，不能告訴李啟，只能讓他自己去找。

    那就慢慢來吧，反正時間還多。

    李啟就這麼一邊緩慢的影響着這個世界，一邊等待着自己的變化。

    轉眼之間，就是二十年過去了。

    加洛林教授在一次事件之中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正教抓住，燒死了，大炮發射計劃也只能擱置了，但他有個學生，繼承了大部分藏起來的手稿。

    執法者三人組，在一次行動之中，老兵重傷，三無少女失控暴走，剩下那個青年把三無少女救了出來，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將失控壓制了回去，但也讓三無少女失去了異能，不過也不再是那副三無臉，數年後他們就結婚了，李啟還參加了婚禮，婚禮上她已經具備了表達情感的能力，還對李啟表示了歡迎，笑容很漂亮。

    當三無少女變的正常之後，她自然失去了通過精神扭曲現實的能力，可以說一切異能本來都來自於『精神病』，當精神病被治好了，異能也會消失。

    力量來源於扭曲，想獲得力量，就不可能當個正常人，這也是欲界的一種體現吧。

    繭在這期間依然在做她的事情，甚至數次對李啟表示了抗拒，而李啟全部都選擇了退讓。

    他完全尊重這個世界自己的選擇，儘管他會按照自己的意思去推動某些事情的發生，但如果其他存在表示了抗拒，那麼李啟並不會固執己見。

    不然的話，就變成了他控制這個世界去觸碰死魔了，那毫無意義，不如直接全世界洗腦，來的更方便。

    他想要一個自主的世界，以自己的視角去觀看天空，而非操控一個傀儡。

    傀儡這種東西要多少有多少，並不一定得是這個世界，李啟甚至可以當場搓一個世界出來讓其觸碰死魔，但這沒有任何意義。

    就好像魔君們讓李師薇擊破李啟道心一樣，如果直接洗腦李師薇，根本就沒有用，不會影響到李啟的。

    所以，李啟就這麼慢慢等着，在這個世界踱步，和各種人交談，作為被收容的『怪異』幫助執法者們處理一些難辦的事情，了解信息和他們的想法，等待他們主動去窺破天空的迷霧，接觸到上面的宇宙。

    那之後又過去了二十年。

    世界爆發了大戰，各個國度因為工業化產生的各種問題，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同樣的解決方法。

    那就是，將矛盾轉移到國外。

    戰爭爆發，『正教』的影響力急劇下跌，繭也陷入了極度的虛弱狀態，她已經無法掌控人類文明，不過通過執法者和提前的佈局，她依然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存在，在黑暗中默默保護着文明。

    或者說……囚禁着文明。

    四十年的時間，李啟已經看的很清楚了，她的名字，起的真的很恰當。

    她就是『繭』，是幼蟲想要爬出去，所必須要克服的障礙，但與此同時，也正是『繭』的存在，保護了幼蟲。

    破繭成蝶，是幼蟲必須要做的一步吧。

    此刻，李啟正在『執法者總部』里坐着，幾十年裏，為了不妨礙這個世界的凡人，他一直是住在這裏的。

    在他旁邊，是已經退休成為執法者高官的『老兵』，還有繭。

    「李啟閣下，那麼，上次關於戰爭的圍剿任務——」老兵對李啟撓了撓頭。

    「做的不好嗎？一個人都沒死啊。」李啟笑道。

    「圍剿任務，一個人都沒死是不是有點……雖然你制服了雙方，打暈了所有人，不過，戰爭並不會因此而結束啊。」老兵嘆了口氣。

    「死了，就結束了嗎？未必吧。」李啟反問道。

    這話讓老兵無話可說。

    不過，這個時候，繭說話了。

    她突然插話道：「我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