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結束靜功修行,正在調養靈魂的胡元慶聽到門外傳來的呼喊聲。
「請問主人家在嗎?」
孫炳虎帶着燕南和悟空,在門外扣響院落的大門,同時細細打量着這座看似普通的三進開院落。
他看向身旁的悟空,「你感知得對嗎?」
他們三人和周德順分開行事,率先過來勘察黑山情況, 而說到黑山的地理,就不得不提一處處地脈節點,黑山老妖想要利用大陣,逆轉陰陽,將整座黑山連帶北郭縣拉入幽冥之中,從而以己心代天心,成就滔天魔功。
但是想要做到這點並不容易, 就像是做滔天功德會有劫難降下一樣,做這般魔功, 也會有劫難降下,甚至更加兇狠。
經過悟空的查看,如今黑山絕大多數地脈節點確實掌握在黑山老妖手中,但是有一些地脈節點卻是例外,因為他們是『活的』。
如同敖岳這條地脈孕育的蛟龍一樣,黑山這般靈氣盎然的靈山在遇到危機之時,也自然孕育出了活的地脈節點,想要藉此來掙脫屬於自己的劫難。
而黑山老妖受限於本體還被困在黑山神域之中,難以影響到陽世,所以給了這種地脈節點成長的時間。
另外,這些活的地脈節點秉持天意而生,自身天機蒙昧,就算是三災真君也很難查看到。
而悟空是一個例外,他本來就身負東山白猿的望氣神通, 和李長青結成了靈獸同心之術,雖然李長青蛻變為先天神祇之後,他得到的好處沒有五行靈君和生死蜃那麼大,但總歸是得到了幾分先天神祇的玄妙。
特別是先天神祇超脫時光長河的視角和感悟,讓悟空的望氣神通再次蛻變,擁有着辨查過去未來之能,再加上李長青如今執掌地球上的地府輪迴,三界眾生,因果夙願,本身就是輪迴的一部分,如果悟空能夠領悟這一點,恐怕最後成就的神通不亞於真正齊天大聖的『火眼金睛』。
悟空看了看門內,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孫炳虎被悟空弄得一笑,「你這意思是『是』還是『不是』?」
悟空正想要嘰嘰喳喳地比劃一番,這時候門內的胡元慶透過門縫打量了外面一眼。
兩位儀態不凡的青年男子,一隻似乎能夠聽懂人言的靈猿。
他思考了片刻,打開外門,拱手說道,「不知是貴客前來,真是有失遠迎。」
見屋主打開了門, 孫炳虎停下詢問悟空, 同樣打量着眼前之人, 這屋主長相秀氣,年齡約莫二十出頭,除此之外,倒是平平常常。
「冒昧前來,在下孫炳虎,今奉龍虎山仙師之名,前來查看黑山妖禍情況。」
因為這次本來就是為了幫助龍虎山揚名,好在北郭縣周圍立下別院,所以孫炳虎也沒有隱瞞,直接將目的說了出來。
龍虎山?!
胡元慶內心巨震,根據他的了解,大周名山之中,好像並沒有一座叫做『龍虎』的道家名山。
不過這也不一定,畢竟『龍虎』在道家術語之中本身還有陰陽,剛柔,風雷多種含義,天下名川大山數不勝數,如果不是專門了解過,不是每個人都能夠將所有名山大川記下來。
胡元慶克制住震驚的神色,臉上露出笑容,「原來是龍虎山仙師駕臨,真是貴客迎門,請進屋內飲用幾杯薄茶。」
「他有問題。」
燕南的聲音隱秘地傳遞給孫炳虎。
作為一名刀客,對於對手一舉一動的把控近乎毫釐之間,剛剛這位年輕的書生聽到龍虎山的時候,眼神之中的變化是無法隱藏的。
隨後雖然竭力控制住神態,但是語氣過于欣喜。
似乎早就知道龍虎山的存在。
但是龍虎山可是域外仙門,若不是李長青告知,連他們這般大周的天之驕子都沒有聽聞,更何況是一位鄉野書生。
孫炳虎暗中點頭,「先進去看看情況。」
他隱晦地看了悟空一眼,詢問裏面是不是暗中有陣法佈置,但悟空沒有出言警醒,所以裏面應該沒有什麼隱秘的佈置,或者佈置太高深,連悟空都查看不出來,如果真的是那樣,也不是自己三人能夠抵擋的力量,所以他放心大膽跟着胡元慶進屋。
重新燒了一壺水,沏好茶水之後,胡元慶有些坐不住,他斟酌了一下言語,開口詢問道,「在下素來仰慕仙道,不知道這龍虎仙山在哪一府,以後也好拜會。」
孫炳虎眼中閃過瞭然的神色越發確定眼前的書生有問題,他笑着轉移話題回答道,「用了主人家的茶水,還沒有請問主人家的姓名。」
胡元慶這個時候才想起自己還沒有介紹姓名,這在古代是極大的失禮,突然他靈機一動,「在下姓寧,字采臣。」
他目光審視面前兩人,想要從對方神態中查探出情報。
如果來的這兩人真的是地球上的龍虎山道家傳人,跟自己一樣,因為某種原因轉世到了這裏,想必一定會懂這個名字的含義。
而到時候自己只需要通過『主角光環』,暗中謀取好處就行。
不過讓他有些失望的是,對面的孫炳虎聽到『寧采臣』三個字,不為所動,神色如常,「原來是寧公子,不知道寧公子知不知道如今黑山妖禍四起,北郭縣縣尊大人已經堅壁清野,將周圍居民轉移到縣城之內,方圓十幾里,好像就只有寧公子一家人了吧?」
說罷,他笑吟吟地看向胡元慶,儘管沒有動作,但身後那名看上去似乎像是護衛的刀客神色微動,一股宏大凌厲的氣息蓄勢待發。
糟了!
被反將了一軍!
胡元慶快速思考着該怎麼回答,他總不能夠直接說我妻子不是人,所以我才能夠安然在群妖環視之下生活吧?
過了三息,感受着那凌厲的氣息越來越鋒銳,就像抵在脖子上一樣,突然門外再次傳來了敲門聲,解救了尷尬之中的胡元慶。
谷俵
他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我去開門。」
孫炳虎不置可否,跟着胡元慶走了出去,打開外門,外面站着一位背着書箱的書生,皮膚略顯黝黑,年紀已經三十過近四十了,穿着一件漿洗了許久的衣服,拱手說道,「在下寧采臣,欲要進金平府趕考,途徑貴寶地,還請借住一晚。」
孫炳虎和胡元慶兩人的神色都微微變化。
孫炳虎在意的是一連出現兩位『寧采臣』,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名字有什麼特殊,但是接連出現,似乎本身就是特殊。
胡元慶心裏暗罵了一聲,沒想到自己冒名頂替還沒有幾分鐘,正主就找上門來了。
他趕忙說道,「這真是緣分啊,在下也姓寧,字采臣,竟然和兄台同姓同字,請進屋。」
寧采臣神色露出自然地驚訝,似乎沒有想到借住的主人家居然和自己同字同姓,不過對此他到並沒有太在意,只以為是巧合罷了。
等寧采臣進屋,放下書箱之後,胡元慶奉上茶,問道,「寧兄,據我所知,如今北郭縣出現妖禍,而且鄉試已過,你為何要趕考?」
寧采臣嘆息一聲,「就是因為北郭縣出現妖禍,所以我們這些學子才無法進金平府趕考,白白蹉跎年華,幸好如今天下出現了一位五德之人,朝廷明年應該要新開恩科,所以在下想要冒險進入金平府一搏,不然就只有放下聖人之道。」
「原來如此,兄台真是高見。」
胡元慶有些驚訝,龍口渡出現一位五德之人,斬了龍君,滅了鬼王這件事在前身的記憶之中是存在的,為此大周還特地通傳天下,一來是想要替李長青揚名,二來是想要標榜現在的『盛世』,畢竟連五德之人都降世的時代不能夠稱之為盛世,什麼時候才能夠稱為盛世呢?
只是他沒想到寧采臣對朝廷的脈絡走向居然看得這麼透徹,五德之人降世,為了標榜自己,朝廷明年春天確實有很大的幾率開恩科,跳過三年取一次舉人的制度。
寧采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是多考了幾次試,所以明白朝廷會在什麼情況下開恩科,如今天后聖明,在取士方面對我等讀書人寬厚有加,經常開恩科彰顯聖德,在下十七歲中了秀才,如今已經趕考六次,若是明年恩科再無法中舉,就要謀生計了。」
「因此就算知道蘭若寺有妖魔為患,也要放手一搏,看能不能闖過去。」
寧采臣眼中閃過一抹堅毅,顯然他已經將科舉和自己的性命畫上了等號,因此才有進金平府趕考的舉動。
燕南略微有些動容,忍不住多說了一句,「你可以等一等,蘭若寺的妖患很快就會解決了。」
寧采臣聽到這話,眼中閃過一抹希冀,「真的嗎?不知道這位兄台是從何得知這個消息的?」
燕南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寧采臣第一個問題,至於從何得到消息,他卻閉口不答。
胡元慶靈機一動,說道,「這兩位是龍虎山來的仙師,目的就是降服黑山妖魔。」
「龍虎山的仙師?」
寧采臣臉上露出困惑的神色,他這次之所以敢冒險,想要穿過黑山豁口,進入金平府,就是聽說金平府道院一位紫府真人來到了北郭縣,並且駐守在蘭若寺,因此周圍的妖患明顯少了不少,若是白天光景,自己自然有機會穿過黑山豁口,進入金平府地界。
在他想來,就算是要驅除妖患,最大的可能性也是金平府道院繼續派遣紫府真人前來,而龍虎山的名號,他是真的沒有聽說過,不過他還是起身,鄭重地對兩人拱手說道,「謝過兩位大義。」
這時候,旁邊的穿着金甲的白猿突然抓耳撓腮,指了指自己,一陣比劃,就好像說還有自己一樣。
不過孫炳虎和燕南卻得到了悟空傳遞的另外一道隱秘信息,查看黑山山脈的時候,帶上這位寧采臣書生。
在悟空眼中,寧采臣頭頂的氣運和整座黑山相連,似乎源源不斷地劫氣湧入,形成一道如同黑瘴的雲氣,不過這雲氣之中,一縷純正的儒家氣運挺拔向上,和當初位於龍口渡劫數中心的李長青竟然有幾分相似。
顯然這位寧采臣也是如今黑山山脈自然孕育出來的幾處『活的』地脈節點之一。
孫炳虎得到悟空的消息,不動聲色地說道,「剛好在下兩人也要前往蘭若寺查看一番,若是寧兄願意,可以隨我們一起。」
「這······」
寧采臣看着外面將暗的天色,如果是他一個人,絕對不敢在這種夜晚出門,雖然為了趕考,寧采臣已經下了拼死一搏的決心,但是決心是決心,不代表他一點都不怕妖魔。
白日出行,至少可以躲避陰鬼,這就已經免了七八成的危險,如今夜晚出行,自身的安危就全依仗在對面兩人身上。
胡元慶突然開口道,「寧兄,這兩位仙師一看就修為不凡,有他們相送,這乃是你的機緣啊,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寧采臣瞬間下定決心,起身對孫炳虎兩人抱拳道,「有勞兩位了。」
胡元慶內心鬆了一口氣,雖然他也想要去看看怎麼收拾黑山老妖的,但現在修為淺薄,真正的主角又已經出現,他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渾水摸魚,怕跟着去當炮灰。
要知道原本的聶小倩中,好像就有一位書生同住蘭若寺,因為貪財,所以被刨了心臟。
自己有着如花似玉的美嬌妻,等黑山妖患解決了,在慢慢規劃修行道路。
正在胡元慶思考的時候,孫炳虎突然看向胡元慶,笑着問道,「這位寧兄,你願不願意與我們同行呢?反正送一個也是送,送兩個也是送。」
胡元慶擺了擺手,「在下也是突然才知道恩科的事情,根本沒有準備好,這次就不去金平府湊熱鬧了。」
寧采臣欲言又止,今年的鄉試北郭縣取消,這位和自己同姓的寧兄怎麼可能沒有準備好,想來應該是擔心危險,不過人各有志,他也不好再勸。
寧采臣跟着孫炳虎剛走出門,突然,胡元慶急急忙忙背着書箱沖了出來,「幾位等等,我也要同行。」
孫炳虎疑惑地停下腳步,目光落在前後不一的胡元慶身上。
胡元慶尷尬地笑了笑,「我突然想清楚了,大丈夫在世,不能五鼎食,自然五鼎烹!」
他的靈台之上,一道剛剛傳過來的信息冰徹入骨。
「相公,快跑,離黑山越遠越好,山娘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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